第九章——萬大夫善心收義子，柳林軒養(yǎng)病濟世堂

萬大夫翻身坐起，回想著剛才的夢境。就在這時院子里突然吵吵嚷嚷，接著有人輕敲房門說道：“萬大夫，萬大夫，萬大夫，萬大夫快醒醒。”萬大夫急忙取過掛在床頭的衣服披上，腳上踏了鞋來開房門。

一開門，原來敲門的是魁伯和小秋子。一瞅二人身后，還站著四五個大小伙子。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小秋子一著急，竟哇的一聲哭了：“萬大夫，你快救救我哥吧。”

萬大夫一聽，忙問一旁的魁伯：“老九，到底出了什么事？”

魁伯說道：“方才我和趙安他們幾人正在鎮(zhèn)中巡街打更，遠遠看見小秋子他哥石頭，跌跌撞撞跑回鎮(zhèn)來。之前白天時看到他曾跟那一伙上山捉吃人野獸的鎮(zhèn)民上了鎮(zhèn)仙嶺，如今見他回來的狼狽，一開始以為是他看到野獸嚇破了膽子跑回來了，可待走到近前才看見，他渾身是土，傷的不輕。一見到我們，就喊了兩聲，然后跌在地上昏了過去。我們不敢耽擱時間，就急忙把他抬來了，小秋子是我喚他來的，畢竟這兄弟二人相依為命，一旦有什么不測，這小秋子也能見他哥最后這一眼。”

萬大夫忙問：“石頭人在哪呢？”

魁伯說：“就在院子里。我們找了門板抬他來，見他傷重，也不敢輕易移動他。”說完回過身來，把萬大夫引到院子來。

萬大夫這才看到人群中地下放著半截門板，小秋子的哥哥正躺在門板上。急忙蹲下身子，查看傷勢。只見他身上布滿一道道的血檁子，看那創(chuàng)口的樣子，竟好似他自己抓出來的傷，右手臂和后背上兩個駭人的大傷口，白花花的露著骨頭。傷口上的肉已經(jīng)腫起來，向外翻開，凝固的黑血混著粉色的皮肉白色的筋骨，顯得格外的嚇人。又發(fā)覺這石頭身上的衣服竟然濕透了，細聞之下，還散發(fā)出一陣陣尿騷。

萬大夫又探了小石頭的脈息，伸手在全身各處按了按筋骨，斷定了沒有骨折的傷。就讓一眾人把他抬進了西廂側(cè)專門給病人住的客房里。又吩咐小秋子去廚房燒熱水，給他哥擦拭干凈身體和傷口。小秋子擦抹干凈眼淚，就去廚房燒水了。院子里的年輕小伙子，抬著石頭進了客房。萬大夫走在最后，輕拉了一把魁伯，一招手，讓魁伯到一旁說話。

萬大夫見已無旁人就連忙問道：“你可知今天上鎮(zhèn)仙嶺的有多少人？”

魁伯道：“我估計得有六七人，哎呀，你不說，我都沒想到，這其余的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也是生死未知啊，這可如何是好。”

萬大夫壓低了聲音說：“那妖精沒死，鎮(zhèn)仙嶺上的不是野獸，就是這妖精。”隨即把張道長托夢之事說給了魁伯聽。

魁伯聽完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忙問道：“那這幾個人該怎么辦，這事該如何跟鎮(zhèn)民交代啊。”

萬大夫輕嘆一聲：“如今之計，唯有實話實說了。妖精的厲害和恐怖，我是親眼得見，咱們?nèi)祟愗M是他敵手啊。那妖精只是一揮手，我就昏死過去兩腿盡斷。張道長那樣厲害，也是斗他不過。如今我兩個兒子已經(jīng)死了，不能為這妖精之事再死人了。道長說過那鎮(zhèn)前的兩桿大旗，可以保佑鎮(zhèn)上平安。我們就把實情告知鎮(zhèn)民，然后按照道長的囑咐小心就好。至于那幾個人，今夜且看看他們會不會自己回來，然后明早一大早，你我就去通知他們的家人，待到午時，我們再聚起鎮(zhèn)民去尋他們便是。”

魁伯點頭稱是，這時那幾個年輕小伙子也從客房中走出來。萬大夫代小秋子和石頭沖這些人道謝，那幾個小伙子嘿嘿一笑，就跟著魁伯去鎮(zhèn)口守著，以便及時發(fā)現(xiàn)有沒有其余生還的人。

送走了魁伯幾人，萬大夫又取了療傷的藥草去廚房熬藥。正熬藥的時候，小秋子端了木盆從客房里走出來，泣不成聲。來到廚房，放下盆。咕咚一聲跪在地下，沖著萬大夫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萬大夫急忙把他扶起來。

小秋子哭道：“萬大夫的大恩大德我小秋子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繼續(xù)還，下輩子還不完，你就把我腌成醬牛肉醬馬肉吃了。”

萬大夫聽了哈哈大笑，一摸小秋子的頭，說道：“孩子，你兄弟兩人孤苦伶仃，如今我一把年紀兩個兒子也都被妖精害死。我不要你做牛做馬，也不要你報什么恩德，我收你兩人做我的干兒子吧。等到我將來死了，你給我養(yǎng)老送終就可以了。而且，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你哥哥的命。”

小秋子說道：“萬大夫是神醫(yī)在世，一定有辦法救活我哥哥。”

萬大夫嘆了口氣說道：“你哥哥不是被野獸傷了，傷了你哥哥的其實是鎮(zhèn)仙嶺上的那個妖精。”

小秋子驚道：“那妖精不是被道長給殺了嘛？”

萬大夫答道：“我也以為妖精已被道長誅殺，可今夜道長托夢與我，說了妖精已然在世。這次鎮(zhèn)仙嶺害人的，就是這妖精。要醫(yī)治人間病痛，我有妙方。可醫(yī)治妖精的邪術，我卻真是無能為力了。只能先把你哥哥的皮外傷醫(yī)治好，在做打算了。”

小秋子一時聽聞哥哥的性命依舊堪憂，不禁又哭起來。道士一再安撫，才止住了哭聲，恨恨的說道：“都是那妖精害人，我以后一定要去學道術，也像那道長一樣，殺遍天下妖孽。給，給，給我哥哥報仇。”說完，想到了哥哥死了的樣子，不禁哇啊一聲又哭起來。

萬大夫安慰道：“你也無需傷心，你哥哥性命還在，就仍有救活的希望，我定盡全力救你哥哥。”小秋子一擦眼淚，又是千恩萬謝，然后再次跪倒，磕了頭，叫了聲爹，認了萬大夫做干爹。待到湯藥熬好，小秋子端去房里喂了他哥吃下。怕他哥半夜醒來需要照看，就趴在床邊睡著了。

一夜無語，待到第二天午時。那六七人依舊是沒有歸來。萬大夫聚了鎮(zhèn)民，在廣場上把妖精未死之事說與大家聽。詳囑咐了道士的話后，領了一大幫人去鎮(zhèn)仙嶺尋人，竟是一個人也找不到，那樹洞竟然已被堵死。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待到午時將過，鎮(zhèn)民尋人未果，就不敢再多逗留，一眾人又悻悻的回鎮(zhèn)來。

之后的幾日在萬大夫的醫(yī)治下，小秋子的哥哥也漸漸好轉(zhuǎn)。待到能張口說話，可以走動時，也給萬大夫磕了頭，認作了干爹。

這兄弟二人，本姓王。大的一個十七叫王石，鎮(zhèn)里人都喚他做小石頭，小的一個十五叫王秋。喚他做小秋子。二人父親王呈原是鎮(zhèn)中開綢緞莊的商人。十年前王呈因得罪了同行，被人夜里放火燒了綢緞莊。王呈夫妻救火心切，雙雙被燒死在了綢緞莊中，兄弟二人親眼目睹雙親慘死，所幸被好心救火的人從火場中救出。大火燒光了家產(chǎn)宅邸，兄弟二人也從此流落街頭。

七年前聚友樓的白掌柜來到云仙鎮(zhèn)開酒館，見他二人凄苦，出錢在原來的廢墟上，蓋了一間黃泥墻的小草房。又招小石頭去聚友樓當跑堂小二，兄弟二人算是有了生計勉強度日。可惜后來小石頭跟著鎮(zhèn)里的一群潑皮無賴混在一起，就再也不去聚友樓跑堂了。白掌柜挽留不住，之得叫了小秋子去頂他哥哥做了跑堂的小二。

萬大夫此番收了二人做義子干兒，一時悲喜交加，一行老淚滾滾而下難以自持。兄弟二人想起自己身世和爹娘，也是泣不成聲，三人相扶相擁哭成一團。待到情緒穩(wěn)定，萬大夫問了小石頭那夜嶺上的遭遇。原來小石頭因為膽子小，夜里不敢去隨一眾人去樹洞堵野獸。就自己一個人在那破廟里生了火堆和衣而眠，也不知道夜里什么時候，從后山傳來慘叫，把小石頭驚醒。

小石頭一起身，竟看到點燃的篝火騰的火勢大作，一下就把自己的身上點燃了，嚇得他不停的拍打自己，就地滾了幾滾也壓不滅那火，火燒得他渾身如同裂開一般，驚慌下伸手去抓撓身上。正在驚慌時節(jié)，竟看到父親、母親站在身前，渾身也著著大火沖他揮手。這一下嚇得他再也控制不住，只覺褲襠一涼尿了出來。

也是他腦子轉(zhuǎn)的飛快，想起接尿滅火。忙去身邊抄起一旁廢舊的香爐，解開褲子沖著香爐尿了一大泡尿，抬起香爐把這香爐里的尿澆了一頭。這一澆，登時清醒。才看清自己正站在院子里，身上哪里有火。正詫異間，一人推開破廟山門跑進來，竟是一同而來的李小六，只見李小六渾身是血，嘴里嘟嘟囔囔，瘋也似的邊跑邊砍。

小石頭急忙上前想問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那李小六竟揮刀砍他，一刀砍在他右手臂上。小石頭大駭，急忙沖廟外跑，剛跑一步，背后又被小六砍中。忍著疼痛拔足飛奔，直跑到鎮(zhèn)上，遇到了打更的魁伯，才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萬大夫聽完小石頭的敘述長嘆一聲道：“是你父母在天之靈庇護你啊，你不見到你父母的鬼魂怎么尿得出這童子尿，是這童子尿破了妖精的幻術，救了你的命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爹娘做了鬼，也仍掛記你這兒子。你以后可要好生做人，不可再不學無術了。”小石頭忙跪下，磕頭稱是。

從那以后鎮(zhèn)里人就不敢再上這鎮(zhèn)仙嶺了，來來往往的過路人，由南向北的倒也還好，都是先到這云仙鎮(zhèn)，后到鎮(zhèn)仙嶺，在這鎮(zhèn)里自然就有人告知那鎮(zhèn)仙嶺的妖精作害人間。可那些由北向南來的就難免有些正巧了夜里趕路到此的人，幾乎都被那妖精擄去吃了，偶有如柳林軒這般僥幸逃命的，也是來到鎮(zhèn)里就一病不起，不消幾日就死了。

柳林軒聽完這云仙鎮(zhèn)和鎮(zhèn)仙嶺的妖精的故事，一時驚嘆無言。正在這時，客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原來是店小二小秋子端了煎好的湯藥來。湯藥放在一個大木托盤上，盤中還放了一壺酒，一個小酒杯。

小秋子沖柳林軒點頭一笑，又對萬大夫說：“湯藥和酒我都端來了，沒什么事我就回聚友樓了，我們掌柜都托人來叫了我兩遍了。”

萬大夫接過托盤，點頭示意知道了，小秋子沖柳林軒說道：“客爺你好生在這養(yǎng)病，我大哥那樣的身子骨都熬過來了，像你這般精壯的身子，一定沒有大礙。”說完回身推了房門走了。

柳林軒這時精神恢復大半，坐起身來，從托盤里端起藥碗，幾口喝光。這藥一入口竟不覺得苦。萬大夫把酒壺的酒倒?jié)M了一杯，遞與柳林軒道：“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秘方，配合這湯藥一起服下。喝光了這壺酒，你就躺下睡一覺，待你一覺醒來，藥力發(fā)揮作用。雖然解不了那妖精的法術，倒也能讓你好受一些，起碼能讓你精神十足。”

柳林軒放下藥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得這酒香醇無比，入口勁而不辣，一股花香從嘴里飄過鼻腔，直透到腦中。舌尖傳來隱隱的勁道，滿嘴的酒香。又一連干了數(shù)杯下肚，把這一壺酒喝了個干干凈凈。

萬大夫囑咐他道：“你好生躺著安歇就是，這里是我的醫(yī)館，也是我家，有什么事情，你就大聲喊我，我就在對面東廂房住著。”說完就端著托盤走了。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