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竹敲秋韻,淡裊日春愁,水溢,心溢,濃扉。可否一起立盡紫煙,胭脂色,丹杏雨余花,杳醇,意醇,千枝詩冷。賞一輪月,笑曲觴,品一暗梅,瓣囈雨,等一段虹,藤依窗,想一個人,蝶漫香。
千年來一直以靜謐著稱的長留后山石塔的石門隨著機關(guān)的觸動,緩緩地打開了一個空隙,外頭明媚的陽光才能夠得以珍貴地撒進塔內(nèi)。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人,此人穿著并不特殊,一身暗藍色舊衫,灰色短袍加身,一臉的滄桑。左臉頰上的絕情池水的傷疤雖歷經(jīng)多年時光,卻還是如此的顯眼,只是留下了歲月的烙印,所以顯得深厚了。目含秋水,好似有一些經(jīng)歷過大災(zāi)大難的領(lǐng)悟。
竹染看了一眼精忠職守地站在石塔大門前的守門弟子,不由得漠然笑道“不知不覺間,竟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這么多年,一定發(fā)生了許多好玩的事情吧!”
守門弟子聽聞,只是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表情仍然嚴肅,輕視的眼神瞟過竹染。暗自想著,哼!竹染啊竹染,沒有你存在的這些時日里,六界不知道安寧了多少。
竹染見狀,并沒有因為守門弟子的態(tài)度特殊而被撼動什么。有些釋懷地冷笑,嘲諷地看向那個守門弟子,不緊不慢地說“怎么?在這里站崗久了,連一句人話都不懂得講了么?”竹染嘴角微微上揚,帶有一絲輕蔑。那守門弟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低低著自己的頭,表情僵硬,就像一具要吃人的惡魔,憤憤地干瞪了一眼竹染,便撤過臉去,
“呵呵!”竹染冷笑,一揮衣袖,雙手負于背上,那么多年沒有在長留了,長留弟子還都是這么的有趣么?
竹染看著天空,似是在向上天發(fā)問。可奈何,上天又不是生靈,怎么可以回答他呢?可是就在這么一瞬間,竹染的眼里出現(xiàn)了兩把劍的物象影子。他好奇地呆望著長留山頂上空一閃而過的兩人御劍而來,竹染驚訝著,眸中出現(xiàn)了一點光亮。看那御劍的兩人,身影如此熟悉,好像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印象深刻的故人。
忽然,竹染好像想到什么,輕聲笑著。那么多年了,這兩人,應(yīng)是長留山的稀客吧?想不到我竹染剛閉門思過出來,就有稀客來訪,看來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竹染收回視線,嘴角帶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悠哉悠哉地散起了步,也不知道要走向何處……
長留大殿上空,兩道白影姍姍來遲,兩人腳尖輕盈落地,帶動一小股微風,在腳尖周圍打了個圈,落地之處,不染塵埃。圣潔無比。不像是平凡人所擁有的氣質(zhì),。
“小骨,到了。”白子畫看著花千骨,語氣溫柔,臉上帶著微笑,興許到了這里,他一路上心里的疑惑也應(yīng)該暫時釋懷了吧。
花千骨只是懷舊般得環(huán)視了一遍長留大殿,神色凝重。這不就是自己要來的地方么?既然已經(jīng)來了,那么決定好的事情就不可以再遲疑了,縱使后果會是讓我花千骨以命做代價。“好!”花千骨側(cè)過身,看著白子畫,眼神中微帶一些滿意的笑意,“師父……我們走吧。”
“嗯”白子畫長長的睫毛溫柔地一眨,美若驚鴻,讓人一看就會感到窒息。白子畫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之處,既然是小骨的習慣性稱謂,自己又何必糾結(jié)呢?況且現(xiàn)在他們以師徒的名義相處,才不會讓兩人都尷尬。只要小骨喜歡,以什么樣的名義相處,對他來說,都是好的,只要她可以開開心心的。白子畫臉上洋溢著安慰的笑容,白皙如玉的皮膚絕美至極,不染纖塵,永遠都是那么的淡雅高潔。
白子畫與花千骨兩人并肩而行。歷經(jīng)了那么多的劫難,花千骨顯得成熟了許多,要是在以前她和白子畫走在一起,一定是激動得蹦蹦跳跳,眼睛不安分地東看西看。可是今非昔比,現(xiàn)如今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天真的小孩子,安安靜靜的,心中沒有一絲波瀾。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習慣了有白子畫在身邊的生活,所以性情才轉(zhuǎn)變成這樣的鎮(zhèn)定。
長留大殿,最中央的就是貪婪殿。
幽若此時耷拉著頭,拿著掃把從殿內(nèi)掃著出來,沒有帶任何的表情,只是麻木地打掃著貪婪殿的門口。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熟悉的人的素白色衣角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是那么地突然,讓她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忍不住抬高眼眸。她如此熟悉的兩人現(xiàn)在就站在她面前,兩張臉清晰得讓她不可置信。下一秒,幽若瞳孔放大,“師父……”她驚奇地叫了一聲,接著又看看白子畫,“師祖……”。眼見白子畫只是淡淡微笑著,花千骨則是喜悅地向她點了個頭,表示欣慰。
不會的!一定是幻覺!幽若手中的掃把“哐啷”一聲落地。繼而用剛剛還在掃地的沾滿了灰塵的手慌張地揉著自己的雙眼。不是的。怎么可能?師父和師祖回來長留看我了?她有點神智不清地搖搖頭。白子畫和花千骨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看幽若一副天真的孩童模樣,不禁兩相對師,不約而同地笑笑,畫面唯美。這孩子……花千骨想著。
無論幽若多么的不相信,但是面前的兩個人就是有那么真實的存在著。太好了!這是真的,我沒有出現(xiàn)幻覺。師父和師祖都回來看我了。嘻嘻。幽若目光再次掃過兩人,害怕下一秒他們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師父!”幽若高興地叫了花千骨一聲。眼睛瞇成一條縫。即使她的睫毛黑長,但還是可以透過睫毛看到她眼神里的喜悅。無論怎樣都掩飾不住的。幽若的臉上處處洋溢著笑容,雖然她笑起來有些傻樣,但是又是可愛得那么的無語倫比。
真的是很好地傳承了她師父的風格啊。白子畫看幽若這么過于激動的表現(xiàn),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纖塵不染而又仙氣彌漫的絕世美顏上,那笑容是那么的勾人心魄,似乎人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沉迷進去。
“師父!”花千骨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幽若一把抱住,用力很大,抱的特別緊,緊得快要讓花千骨喘不過氣來。“幽……幽若……”花千骨語氣顯得有些無力,用手輕輕得理順幽若額頭前齊齊的頭發(fā)。明顯心里面也是開心的。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這個古靈精怪的徒弟了。花千骨有點懷念,白子畫幫她收的徒兒,她自然是滿意的。她相信她自己的師父白子畫,因為他只會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
想到這里,花千骨目光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下來……或許,當初師父決絕地把憫生劍刺入自己的身軀,也是他認為是對的事情吧?只是,不同的,更讓她想不到的是,他最終竟然會選擇陪她一塊兒走……
白子畫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對師徒的久別重逢,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至少……小骨此時此刻是快樂的……
看到由于幽若的激動之舉令花千骨面露痛苦之神色的時候,白子畫便立刻清醒了過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小骨會不會被幽若活生生地憋暈。一改平常的溫柔,呵斥住幽若“幽若啊,你師父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放手哈,聽話!不要太過了,萬事要懂分寸!”
“哦……”幽若轉(zhuǎn)過頭,面向白子畫,微微點頭。幽若雖然內(nèi)心有些不情愿的,但是……似乎她只顧著自己開心了,都沒有注意到師父的感受,還要師祖提醒才懂得,真是……
幽若心懷愧疚地放開了緊抱著花千骨的雙臂。手低垂著,緊張地握在一起,不知所措地把雙手手指對戳戳。驚慌之中又有些尷尬地看過白子畫和花千骨,大大的眼睛好像在訴說她的無心之過,我……幽若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思念師父了……
花千骨如釋重負,終于可以恢復(fù)到正常人一樣的呼吸。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白子畫,之后淡然地一笑……
為了緩解場面的尷尬,想要轉(zhuǎn)移話題。幽若面對著花千骨,一臉無辜地說“師父啊,幽若還以為您忘記我了。那么久了,你和師祖都沒有來長留,方才幽若還以為自己又出現(xiàn)幻覺了呢。”
“傻徒兒……”花千骨無奈地笑笑。手溫柔地拍著她的頭,“不會的,幽若,師父怎么會忘記了你呢?只是因為為師這些年身體抱恙,所以才抽不出時間來長留,要不是……”花千骨停頓住了,遲疑地望向白子畫,才接下去說,“要不是你師祖的悉心照料,現(xiàn)在你師父我又怎么可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花千骨語重心長地說著,細心地講述著原因,對待一個孩子,她還是很溫柔的,就像是當初對待小月一樣。但是,若不是當初她對小月的那種信任與仁慈,也不會釀成了慘重的后果。也不會讓她經(jīng)歷風雨,就不會有如今堅毅的花千骨。
幽若聽的很認真,“師父,”她問,“近日身體可還安康?”
花千骨把手從幽若的頭上緩緩撤離,明顯地猶豫了一會兒,之后安慰地笑著說,“為師好多了……”似乎是如釋重負的樣子。嘴上說著好多了,可是實際面容看起來還是有微微的蒼白。小骨,你就是太會換位思考了,為了不讓幽若擔心,你就那么逞能么?為了不讓自己的徒兒為你擔憂,你做得掩飾已經(jīng)很多了,小骨……白子畫皺起眉頭,內(nèi)心卻是在為花千骨嘆息。她總是那樣的善良……
“那……就好了,師父”幽若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花千骨,萌萌地一笑。
“你師叔祖呢?幽若。進來可還好?”白子畫關(guān)心地問。都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只說了幾句話了。是因為沒有什么想要說的呢?還是看著這對師徒的溫馨而不忍心打擾呢?
他,白子畫從來都是如此,外邊雖然冰冷,讓人不敢去接近,可是內(nèi)心卻是比誰都要關(guān)心別人。
“這……”幽若支支吾吾了起來,表情有些糾結(jié),又有點不開心,還有淡淡哀傷“師叔祖他……”
花千骨也開始好奇地看起幽若來。這丫頭,有什么事情是說不出口的么?
……“師叔祖,這些年來,每日操勞,有些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銷魂殿睡下了。”“要不要……幽若去通報他呢?師祖……”
白子畫眉頭皺得更深了,“不需要了,蕭默他也累了,還是待他醒來了再通報吧。”白子畫揮揮手臂,示意幽若。
“哦……”幽若看著雄偉但是空蕩的長留大殿,許久才低低道,“這些年來,師叔祖不知道為天下?lián)硕嗌俚男哪兀€要被幽若整天糾纏著詢問師父和師祖的消息……”幽若頓了頓,看著白子畫和花千骨,好像是做錯了事情,“幽若乘著師叔祖睡下了,無聊時間就在長留大殿閑逛,想要找一些事情做。”
“然后呢?”花千骨問。白子畫看了一下她,也有些疑惑地盯著幽若。
“幽若恰巧經(jīng)過貪婪殿,想著師叔祖這么多年都沒有住了,一定染了些許塵埃,于是幽若便擅做主張打掃了一下。師叔祖他老人家應(yīng)該不會責罰幽若把?”
聽完幽若的認錯。花千骨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上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剎那間,什么感情都一并迸發(fā)了。愧疚,疑惑,傷心,憤怒,后悔……她低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摩嚴仙逝,白子畫難免有些感傷,但是很快他便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花千骨身上。現(xiàn)在最傷懷的應(yīng)該是小骨吧?他想。
花千骨臉色慘白,神情冰冷,就像是暫時失去了靈魂,整個人就如雕像般站在原處。“小骨……”白子畫想要去安慰她,卻奈何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是一個勁得心疼。他的心整個都系在花千骨身上,就好像花千骨眉頭一皺,他就感到心像是被人狠狠撕扯一般。
良久……
“呵呵,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如今真是曾幾何時啊,如果沒有我,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花千骨抬起頭,僅僅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白子畫內(nèi)心復(fù)雜地看著她,不是不懂她說的什么意思,只是有點疑惑而已……
花千骨淚眼朦朧,眼睛不像是之前的水靈,如今的沒有任何生氣,空洞得嚇人。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慢地轉(zhuǎn)過身,獨自一個人踉蹌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