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姑娘可是淘氣調皮,活潑促狹的,好幾年沒這么輕松了!沒有了那些人的拘管,不自覺地便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來了,想必心里真的放下了,心里欣慰,一陣輕松。
一整天,黛玉便待在房間里將養,用罷晚膳,黛玉吩咐紫鵑將自己的瑤琴取來,又命將王嬤嬤喚了來:“奶娘,你且去把王爺請過來。”
王嬤嬤轉身而去,不一會北靜王水溶姍姍而來。聽到一陣悅耳的琴聲如水般傳來,水溶心里一松,心清則樂朗,聞聽琴聲便知黛玉心情該是放下了許多,一時琴聲止。水溶方悄然進屋。
黛玉站在窗前,看外面微風輕風微拂,便有無數或綠或黃的葉子,如蝴蝶般翩翩起舞著落下來,立秋了。
水溶見她裊裊婷婷,身材雖嬌弱,竟似比往常輕健了許多,不由心內一松,朗聲問道:“姑娘的身子,竟是好多了吧?”
黛玉回眸嫣然一笑:“多謝王爺惦記,黛玉好多了。”星眸上下打量水溶,這北靜王年方弱冠,二十余歲,確實是一表人才,一雙清眸如朗星,談笑間神色自若,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平和,舉止間不自覺顯露出的貴氣,又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距離感,黛玉感覺他就象自己的一位兄長般隨和親切。
黛玉臉色微斂:“王爺,民女有幾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水溶見黛玉舉止大方,沒有一般貴府小姐的扭捏,言語有致,條理清晰,便知其已大安,不由微笑道:“姑娘請問便是,水溶一定有問必答。”
黛玉悠悠道:“昨夜王爺對黛玉所言,句句敲骨震髓,竟是如醍醐灌頂,黛玉不腹感激。在榮府的情形,想必王爺也早知曉,故才會有此金蟬脫殼的提議,對吧?”
水溶微微點頭,算是承認。黛玉復問道:“只是,王爺為民女所擇的這一夫婿,試問黛玉以后的情形,比之府中又能強得多少?”
輕淡的語氣中,似有嗔怪責備之意,水溶不覺微笑:“賈家的情形,姑娘也許尚不清楚,各大家族首尾相接,盤根錯節,梖府眾子弟安享富貴,肆意妄為,當今早已看在眼里,只是牽一而動,等待時機罷了,如今已是風雨欲來。榮府于姑娘而言,無異于牢籠,離開,是最明智的選擇。遠遠地避開,方能脫離是非糾纏,避兇就吉,撇清與他們的關系。至于你所說的那位王爺,道聽途說,夸大其辭是有的,姑娘只相信水溶不會害你便是。”
黛玉秋眸微閃,嘴角噙笑:“王爺似乎知情不少!看來,茜香,是個不錯的避風港,”
水溶眸子閃亮:“姑娘聰慧過人,要知道,人生有如白駒過隙,短短幾十載,凡事不可過于執著較真,退一步海闊天空,柳暗花明,能獲得意外的驚喜亦說不定!”
意外的驚喜?
黛玉望著天邊的晚霞,變幻著著另一個世界的時空,里面萬丈波濤,起伏跌宕,里面龍騰虎躍,百獸張揚,一片片漂泊不定的流光異彩,驀地心境澄明,半晌不語。
身后,水溶已不知何時悄然退去,直到夜幕降臨,窗外星光盈盈,黛玉方回過神來。人生變幻無常,誰能說得清呢?
自己的一腔深情付與流水,上天最終安排給她的會是這樣一個癡傻的夫君嗎?說起來頗有些諷刺呢,雖不知這個所謂的癡傻王爺空間是何情形,她也并不指望能有什么驚喜!
人生,孰輕孰重,得先分清,但生命是最重要的,選擺脫那個牢籠再說!不是嗎?平安既為福,如今且隨遇而安吧,或許紅塵輾轉,歷盡磨難,此時自己最需要的便是平安罷!
調養了幾日后,黛玉感覺身子輕健了不少,水溶方令啟程。沿途,秋日的風景,格外迷人,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
碧空如洗,那么清新的藍,如一汪凈水,如一塊無涯的璧。偶有白云飄過,明亮而潔凈,微風的牽引下,慢慢幻化成散落的羽毛,零落天際,覓無可覓。
既來之,則安之!
黛玉此時已經卸去了心頭的負擔,反而輕松自在,有了心情去欣賞這秋景,水溶和王嬤嬤等人見狀,也都欣慰不已!
復行幾日,已進入茜香境地,離都城約百余里時,茜香派來了迎接的隊伍,儀仗聲勢浩大,看來這個王爺雖然癡傻,茜香國君并沒有小視,仍以盛大的禮儀來迎接這個兒媳。黛玉并未出面,一切均由水深溶來接洽,當晚,水溶設宴與迎親的官員把盞話聊,布置得妥妥當當,黛玉知其能干,故非常放心。
酒宴結束后,水溶回到自己房間,摒退全有下人,只留一盞幽微的燈燭,耐心地等待著,不一會,只聽窗外一聲輕笑,一個欣長的身影閃進房間,一身黑衣,面上一個鷹形面具,遮住了大部分面頰,只留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和一張艷若涂朱的紅唇,月光下,說不出的魅惑妖孽。
來人輕笑道:“師兄別來無恙啊?”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水溶不動聲色,神情溫潤如玉,依舊笑如春風,只管低頭喝茶。
來人顧自坐下來,自己斟了一杯,開口道:“師兄此番護送那林黛玉前來,很順利吧?”
水溶看了他一眼,清眸微睜,輕笑道:“你指的順利是沒有人攔阻吧,如果是指這,自然很順利!”
黑衣人挑眉:“師兄的身手,即使有人攔阻,也是自不量力,估計那些背后出手人也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還不至于和茜香做對。聽師兄這語氣,難道還有別的意外不成?”
水溶含笑,半晌幽幽道:“你可知道,那林黛玉,差一點絕食而亡!真的很險!”
哦,黑衣人一怔,眸子不禁一瞇,笑容一斂:“為何?”聲音中陡然平添了一絲冷冽。
水溶看看他并不回答,半晌卻緩緩道:“那丫頭身子本就弱,我希望她嫁到茜香后,能得到很好的照顧,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命運竟如此多舛,令人憐惜!我與林大人相交一場,也唯有如此方能幫上一點忙,看在茜香的前途如何,便要看她的造化了,我可是鞭長莫及了!”
黑衣人半晌不語,水溶輕笑道:“她身子現在好多了,成親是沒問題的!”復又嘆道:“情之一字能移人性,但愿她能早日解開心結。”
黑衣人眸子一瞇,慢慢道:“林黛玉,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讓師兄也如此憐愛,那為何你不自己?”
話說半句,水溶斜睨了對方一眼,道:“我傾慕林大人,那黛玉是他的千金,性情高傲清高,你以為她能輕易地看上一個人嗎,要不是我早已即妻,還能輪到茜香的三皇子?她與表兄賈寶玉自小青梅竹馬,奈何東風狂掃,棒打鴛鴦,這樣一個癡情女子,奈何命薄如此。她該有個幸福的歸宿!”
說罷一雙清眸盯著黑衣人,黑衣人一雙黑眸驀地瞇緊,若有所思,水溶玩笑道:“那賈府中的寶玉,性格懦弱,絕非林姑娘的良人,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想開不少!只是三皇子若想獲得林姑娘的芳心,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樣的一個女子,值得用一生去守護。要看清一個人,除非走進她的內心。你為何自己不去探究一下去?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說著順手拿起一卷書帛:“她們府中姐妹個個才貌雙全,這是林姑娘閑暇時所做的詩作,或許從中可以窺見她的性情!”
黑衣人神情頗為復雜地接過來!
窗前明月,皎皎如銀,灑落一地清輝,煙寵明紗,如夢似幻。
黛玉此時,并無睡意,正坐在窗前,手托香腮,望著外面的明月出神,似乎是桂花的香氣,絲絲縷縷地襲來,秋蟲低吟,越顯得夜色溶溶,靜地連根針掉到地上也聽得見!
自己的終身大事竟是如此草率,自己絲毫做不得主,別無選擇,唯有按照別人設定好的路走下去?難道紅顏薄命,世事輪回,也終跳這出這樣的宿命不成?
正想得出神,聽見窗外一絲響動,不經意間抬眸望向院內,赫然發現,窗前一個黑衣人臉帶面具,一雙精亮的眸子正炯炯如炬,放肆地正打量自己,目光里,是一種欣賞和驚喜。
心里悚然一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撲地一口吹滅了眼前的燈燭,迅速地站起身來,回身摸索尋找著能自衛的東西。
黑衣人見她反應如此敏捷,不禁露出一絲欣賞,嘴角微揚,一抹笑意蕩漾開來,旋即身形微動,便進了屋,屋內雖沒有了燭光,但明晃晃的月光照射進來,仍是可見度頗高,黑衣人見黛玉此時已執了一塊硯臺在手,神情冷冽,滿懷警戒地看著自己,水眸波光閃亮,但并無懼色。
心內更是欣賞,漸漸逼近身來,黛玉后退著,低聲嬌喝道:“你是什么人?”黑衣人見她聲音中毫無驚慌,愈發欣賞,壓低聲音,戲謔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我今日來,就是想看看什么林黛玉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愿意嫁給那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