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亭問道

吳恒不緊不慢地說道：“神龍宗私蓄武力、意圖不軌，且長期割據大郡、目無帝國，現經帝國皇帝陛下批準，宣布神龍宗為叛逆，天下共誅之！”

大祭酒林循道隨之說道：“神龍宗自恃武力，屢屢冒犯武神殿神威，為天下修武者所患。今奉武圣陛下之命，特宣布神龍宗為異端，天下修武者共討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龍戰天怒道：“我神龍宗一向為帝國拼死效命，且與武神殿素無瓜葛，何來叛逆，何來異端！”

“哦？你便是號稱什么‘血戰神龍’的龍戰天？”渾天侯側目冷笑道：“若是你兄長龍嘯天，倒還有與本侯討論的資格。至于你，哼，還不配！”說著，一股無形的威壓滾滾涌向龍戰天。龍戰天雖然抵制住威壓、站穩了身形，卻依舊被激得氣血翻騰。

此時，眾人都已經看出龍戰天吃了暗虧?！皟H僅是一聲輕喝，便讓龍長老難以抗拒，這就是紫元之境??！龍戰天是誰？那可是銀榜第六高手，超越門主的存在！”無相門的門人頓時齊齊涌出了一種巨大的無力感。

“這位便是無相門高老門主了，”渾天侯說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本侯自知無相門與神龍宗多年交往，但念在高老門主一心為國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此外，如果高老門主有意，可在門內選出德高望重之人出任帝國供奉，這件事，本侯可代皇帝陛下答應諸位！”

選人擔任帝國供奉，這是帝國官方對大陸一流宗派的變相認可，這可是莫大的榮耀。無相門之前一直依附于神龍宗，如果此番得到帝國認可為一流門派，自然是更進一步。

看到高崢等人似在猶豫，渾天侯再次拋出了驚人消息：“昨夜，神龍宗已滅，負隅頑抗者一概誅殺！本侯素知高老門主高義，但往事已矣，望高老門主認清形勢，主動交出逆賊龍戰天及三名龍家殘孽！”

徹底的轟動！神龍宗，這個屹立大陸數百年的龐然大物，竟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負隅頑抗者一概誅殺！”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龍青云、龍嘯天這樣的絕頂高手已經成為過往云煙！

不得不說，渾天侯吳恒這一手非常毒辣：既讓無相門失去了最大依靠，又讓他們不用擔心龍家人的報復！的確，沒有了龍青云和龍嘯天，甚至連眼前這位龍戰天也危在旦夕，想必遠在帝都、擔任帝國供奉團大供奉的“鐵背蒼龍”龍蒼云更是早已被害，神龍宗已經徹底消亡，再無什么可以憑借的了！

“這！”高崢也在猶豫，他們高家世受神龍宗恩典，不過忤逆了帝國和武神殿，整個無相門勢必片甲不留。

“父親，為上千門人弟子計，還望您老三思??！”在這種情勢下，幾個兒子勸其父早拿主意。倒是長子高鐸心中頗為不平，輕哼一聲。

“這個，龍長老，您看我無相門下弟子，個個不成器，實在是，咳……”高崢雖有降意，但面臨諸多弟子，以及眾多祝壽的武者，實在難以開口。

“哈哈哈，老門主何必為難？”龍戰天一聲長嘯：“我龍某又豈是貪生怕死之人！孩兒們，不要怕，咱們龍家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們也必然是好樣的！渾天侯，龍某學藝不精，自知難敵閣下的《帝心訣》。即便如此，怎奈龍某實在技癢，愿請教一二！”

在場眾人再次動容，一個藍元之境的武者，帶著三名目光堅定、鎮定從容的孩童，面對兩位紫境高手而毫無懼色，拼死赴命，“這，才是好男兒！這，就是龍家人！”不少人低聲私語……

龍戰天遇襲前夜，神龍山半山腰的神龍宗內，靜謐而祥和。

但在神龍宗最后面的窮廬內，前任神龍宗主！“大龍神”龍青云卻隱隱感應到一絲不安。龍青云，紫元高階修為，金榜排名第三。當代神龍宗主龍嘯天之父，也就是龍韜的祖父。

像龍青云這樣的處于大陸最巔峰的大宗師，本來距離破碎虛空、踏入神界只有一步之遙。特有的天人感應，讓他感受到了彌漫在空氣之中的絲絲危險。

到了紫元之境，這些絕強的武者會領悟出不同的絕技。其中，御空飛行和神念交流是普遍的、每個紫元高手都會自然掌握的秘技。當然，根據修為的不同，飛行的速度和意念的范圍有所不同。此外，根據武者自身的特質，還會紛紛領悟不同的領域。如渾天侯吳恒，由于修煉的是《帝心訣》，故而其領域便是帝王般的氣勢威壓。在他的領域內，所有武者都會感到一種強大的壓抑感。

一道神念發出，龍嘯天立即飛身趕赴窮廬。

龍嘯天，神龍宗現任宗主，紫元初階修為，金榜排名第九。雖然較之金榜第三、紫元高階的龍青云相距甚遠，但也足以傲視群雄了。

“不知父親深夜喚嘯天前來，有何吩咐？”龍嘯天有些疑惑。平日里，即便自己主動進入窮廬，也未必能夠和父親說上幾句話。

“嘯天，通知眾弟子匯集于神龍臺，做好防御。你本人則親自帶著怒兒、力兒趕赴無相山旁的潛湖尋找白常青白長老。然后你們幾人直奔無相門，接應戰天及幾個孩子！”雖然話的內容太過驚駭，但龍青云依舊是那副平淡的神色。

“父親，難道您預知到了什么？又或者，戰端將啟？”龍嘯天心中一震：“既然如此，嘯天又怎能離開！”

“呵呵，此番劫數，非我神龍宗可逆。你即便留在宗內，亦于事無補。倒是戰天及幾個孩兒，務必照應周全！”龍青云依舊淡然。

“可是父親，您……”龍嘯天還要堅持。

“嘯天，你還是看不透啊！”龍青云撫須而嘆，雙目透過竹窗望向深邃的夜空：“世間萬物，消長起伏，這是定理。沒有什么可以長盛不衰，我神龍宗一樣如此。根據為父的感應，只有你出走一時，我神龍宗尚有一線生機。如果滯留于此，必定全盤傾覆！切記，找到白長老，帶上怒兒、力兒去找戰天他們，立刻啟程，不要滯留，去吧！”說完，身影便消失在龍嘯天眼前。

“咳，只有如此了！”龍嘯天深知父親近年來越發深不可測，他的話自然有其道理。沒有停頓，龍嘯天安排完眾弟子之后，帶上長子龍怒、次子龍力，直奔無相山旁的潛湖。

黎明前一個時辰，數道身影紛然飄落在神龍宗宗門之前。

“看來，大龍神還是有所感應??！天下之大，到此境界者有幾？今日，竟然又將隕落一位！”為首一人言語平淡，但是說不盡的寂寥。

“陛下或許多慮了。除了陛下，本王不信還有誰能達到這種玄而又玄的境界，哪怕他是大龍神！玄武君就是佐證，而大龍神還排在玄武君之后！”身后，一個陰森可怖的聲音發出，四周空氣都稍稍為之凝結。

“鬼公，到了如今，你還真的看重什么金榜排名這種虛名嗎？而且，大龍神和玄武君，又豈是你所能揣測！”為首之人若有所思。

這個被稱為“鬼公”的陰森老者正要繼續說，卻忽然看到宗門旁的山丘之上，亮起了一點淡淡的燈火。朦朧之中，一個清瘦矍鑠的身影似隱似現。那身影似乎手持酒杯，隨意自然地坐在亭中石桌旁邊。

“武圣陛下既然親至，何不與某同飲一杯？”亭中身影淡然說道，這聲音，正是剛剛消逝在窮廬中的“大龍神”龍青云。

“鬼公”等三人突然加快了一次心跳，瞳孔急劇收縮，旋即又恢復如初?！按簖埳?，果然深不可測！”幾人同時尋思。

而為首的武圣，輕身步入石亭，在龍青云對面坐下。此時，兩人忽然仿佛融入了無盡的夜色一般。

“請，”龍青云看了看武圣面前的酒杯說道：“前番一別，四十余載。這星空依舊，而你我，卻老了！”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武圣輕道：“不過看云公倒也勘透了這世間紛擾，在下欽佩！”

“陛下又何嘗不是？”龍青云淡然：“若非天命，陛下又豈會為這些俗事勞心。”

“知我者云公也！今日之后，無論結局，你我之間一人都將失去這世間唯一的知己，豈非造化弄人！”武圣流露出源自內心的寂寥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