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夸父逐日的秘密:尋找黃帝部落的根源(3)
“天狼常羊伯寇是西北一帶流星一閃般的劍客,在短短幾個月間聲名鵲起,被譽為年輕一代的劍術奇才,但成名不到一年就失蹤了,”羿令符望著常羊季守消失的地方,說道,“原來他來了劍道。但那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初出道的時候偶爾聽人提起,具體情況卻不清楚。至于這個天狗常羊季守則從來都沒聽過。”
有莘不破目視蒼、昊、旻、上四位長老,四長老都搖了搖頭。有莘不破嘆道:“如果連羿老大和四位長老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只怕商隊再沒有人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那殺盡劍道尋劍人的常羊伯寇本事如何。聽說刑天有不死之身,如果常羊伯寇是他的后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刑天一樣殺不死。”
羿令符哼了一聲道:“如果是在水族一役之前,管他有多厲害,這劍道我們都照走不誤!現在卻有點麻煩。”
“放心。”有莘不破鼓起上臂肌肉笑道,“打起架來,我至少能照顧自己。再說還有你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血劍宗,我就不信還有誰的劍能快過你的日月弓!”
羿令符嘿了一聲,卻不說什么。
“對了,雒靈哪里去了?從踏進這片沙漠以后就不見她了。”
羿令符道:“她在清理骸骨。”
“骸骨?”
“嗯,丟棄在路邊的幾具骸骨。她帶著阿三等幾個人埋葬去了。”
有莘不破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蠻有愛心的嘛。”
“可是我卻覺得她對死人的愛心多過對生人的重視。”羿令符說,“希望這只是我胡思亂想。”
羋壓笑道:“羿哥哥是不是幻想無所謂,可以確定的是:就算雒靈姐姐對所有人都漠不關心,也會把我們的不破大哥放在心頭的。”
經歷過這么多事之后,有窮四長老都清楚,就算沒有其他緣故,天狗常羊季守的那一番話也不可能動搖有莘不破繼續前進的決心。更何況,無論對商隊還是對有莘不破來說都極為重要的江離,還在前方等待他們去救援。
雒靈回到銅車松抱以后,有窮商隊上路了。羿令符的銅車領頭,有莘不破和雒靈所在的銅車居中,羋壓的銅車斷后。力可拔山的牛拉著萬斤銅車奔跑如飛,橫亙的雪峰漸行漸遠。三天以后,再回頭終于連雪山也看不見了。前后左右,都只有莽莽黃沙,如果不是有輛能感應到江離所在的七香車在前方帶路,只怕他們早已迷失了方向。傳說中劍道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道路——如果那所謂的劍道真的存在的話,那也僅僅是偶爾暴露在黃沙中的骸骨和斷劍殘刀所連接起來的一條看不見的虛線。
到了第五天,有窮商隊開始缺水。幸好有精通地行之術的左招財、右進寶在,在離開商隊駐留地三十里外,找到了一條深藏數十丈的地下河。商隊為了補充食水整整耽擱了一天才繼續前行。
“唉,要是江離還在,或者桑谷雋醒來就好了。”但現在不但江離生死未卜,桑谷雋也一直沒有醒過來。團住桑谷雋的蠶繭越來越大,把整個石車“無礙”塞得滿滿的。幸好蠶繭三四天前就不再長大,否則有莘不破等人就只能想辦法把它弄出來放在車頂了。羿令符見了這個情況說:“看來桑谷雋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時會破繭而出。不破,你的功力恢復了幾成?”
有莘不破嘆了口氣,道:“五六成吧。唉,沒想到這次會恢復得這么慢,我被蠱雕的胃液泡得骨頭都軟了,也只用了兩天就恢復過來。”
羿令符道:“別嘆氣。恢復得慢說不定是好事。等你完全恢復過來,也許能體驗到以前所未達到的境界。”
有莘不破眉頭一展,心情登時好轉:“要是傷勢大好以后能隨時請出鳳凰來,那就,哈哈……”“呵呵!”有莘不破這妄想連羋壓也知道不可能。再走四天,羿令符計算著一路來的行程,猜想天狗常羊季守所說的那個大漠禁區應該會在一兩天內到達,建議讓商隊停一停。
“不!”有莘不破反對說,“只要能保證見到仇皇時我和桑谷雋都恢復過來就好,我不想因為別的事情耽誤商隊的行程,遲一天,江離就多一分危險。有你和雒靈,嗯,和羋壓在,我不相信會對付不了那個什么天狼!”
羋壓也極力贊成,雒靈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意見。于是羿令符傳下令去,命商隊上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務必做到步步小心。
一夜無事,第二天再次出發。走到中午,一直安靜的雒靈突然站起來,接著沖了出去,向龍爪禿鷹示意,龍爪禿鷹三聲啼叫,全隊聞警停止前進,三十六輛銅車首尾相接,圍成車城。
有莘不破問道:“怎么了?”雒靈指了指地下。有莘不破道:“地下有埋伏?”雒靈卻搖了搖頭。這時,羿令符也已經趕到,道:“雒靈既然有感應,下面多半有古怪,挖吧。”
虞淵之戰
黃沙底下,竟然挖出九十九具尸骨!羿令符道:“這些人,個個都是高手!”羋壓道:“高手?”有莘不破道:“你掂掂這根骨頭的重量!”羋壓接過來,有些吃驚地說:“好重。”有莘不破道:“你再試試這根。”
“咦!好輕!但也很堅韌!”
羿令符道:“這些人的骨頭都有各自的特點,或厚重,或輕薄,或剛硬,或柔韌,從這些骨頭我們可以判斷出,這些人的身體在生前都經過千錘百煉!”
“但是他們卻都死在這個地方。”
“嗯。”羿令符道,“這些尸體并不是被集中起來埋葬的,而是毫無秩序地散落在這數十步方圓之內!從他們出土的姿勢來看,埋葬他們的不是殺他們的人,而是風沙。所以,這里……”
有莘不破接口道:“所以這里不是一個棄尸地!而是一個戰場!兇手殺了他們之后根本沒有埋葬他們的意思,甚至是有意把他們丟在這里向后來者示威!如果常羊季守所說的話是真的,那么殺人的兇手很可能會隨時出現在這一帶!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天狼常羊伯寇!”他撫摸了一下其中一根骨頭的傷痕,道:“好劍法,不過我還對付得了。”
羋壓道:“可不破哥哥你的功力還沒恢復!”“現在的我也對付得了!”“未必!”羿令符道,“這些傷口所顯現出來的風格十分相似,但水準卻參差不一,可見殺他們的那個人在不斷進步著,而且進步得很快!如果我們想推測出和殺人者最接近的劍法層次,那就得把這些尸骨的傷痕都細細檢查一遍,把那具最后的尸骨找出來。”
“呵呵!”有莘不破轉過頭去,把手上的骨頭扔了。羋壓道:“不破哥哥你不打算逐個查看嗎?”有莘不破摸了摸鬼王刀,反問道:“你認為我會干這樣的事情?管他是誰,一個旋風斬卷起,再全力一擊,解決了!”羋壓道:“羿哥哥,你呢?”羿令符輕輕把骨頭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我沒這個必要。”
剛才,羿令符和有莘不破檢查尸骨的時候,雒靈正帶領人把挖出來的尸骨一件件地收拾起來。尸骨的傷口所體現出來的劍術造詣她不是看不出來,但她對這一點卻完全沒興趣。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盤繞著尸骨的重重怨念上。這九十九具尸骨的怨念集合在一起,足以造成一個威力巨大的靈場,讓走進這個地域方圓十里的人產生嚴重的幻覺而不能自拔,直到喪失對生命的希望。有窮商隊之所以走到這里卻沒有發生這種狀況,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商隊里幾乎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有窮幾個首領本事太強,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散發出來的氣勢已足以蓋住這個地方的森嚴鬼氣,令鬼怪聞風退避。
黃沙中,有一些零碎的骨頭散在各處,但雒靈總能為它們找到主骨架。雒靈做的事情有莘不破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反而是羋壓跟在她身邊幫忙。
一直忙到傍晚,九十九具尸骨終于都整理齊了,被擺放在車城中央,圍攏起來。
“你要干嗎?”有莘不破問。雒靈沒表示什么,只是閉起眼睛,雙手合十。有莘不破突然感到雒靈身上散發出一種肅穆的氣息,這種氣息他也曾在江離身上感應到過。在幾個伙伴當中,無論是閱歷最深的羿令符,還是精通法術的桑谷雋,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悲憫情懷。
“你要超度他們么?”
雒靈點了點頭。
用過晚飯,有窮商隊的人圍攏起來,一起唱起了禱祝之歌。人群的中心,雒靈跳起了巫舞。在歌聲中,在舞蹈中,尸骨一具具無火自燃,一點點幽幽的綠光隨風而上,化成灰燼,散落在沙漠戈壁間。
九十九具尸骨化盡,一個聲音在禱祝歌聲中嘆息道:“好平和啊。其實,我有必要這么執著么?”
一個人站了起來,失神地向仍在舞蹈中的雒靈走去。竟然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
“啊!常羊季守!是你啊!”有莘不破招呼道,“看舞蹈不用湊那么近,過來這邊,我請你喝酒。”
羿令符卻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事情,臉色微微一變。他心神微分,一股殺氣陡然逼近,一道劍氣刺破黃沙,向眾人卷來。有莘不破、羋壓一起跳起,雒靈停下了舞蹈,常羊季守也回過神來。
“錚”一聲響,羿令符羽箭已發,打斷了那道劍氣,然而還是遲了一步,阿三一聲慘叫,右手已經和他的上臂分家。一道人影倏忽退去,羿令符喝道:“留下!”箭去如流星,又是一聲錚然疾響,羽箭落地,那人影已消失在車城之外。常羊季守怔怔地看著羿令符,道:“好箭法。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比他的劍氣更快的!”羿令符哼了一聲,道:“比他快嗎?若真如此,我的下屬就不會受傷,他也逃不掉了。”常羊季守微笑道:“箭和劍畢竟還是不同的。按近身攻防來說,還是劍要高出一籌的。”羋壓要追,卻被有莘不破拉住。早有專人拿來藥物幫阿三包扎傷口,蒼長老拿起斷臂,嘆了口氣。有莘不破道:“阿三,對不起,是我的疏忽,讓你受傷!”阿三痛得冷汗直下,但還是忍住痛道:“臺侯……是……是阿三自己學藝不精。”羿令符道:“把斷臂好好保存,等桑谷雋醒來或找到江離以后,他們也許會有辦法續上去。”蒼長老道:“怎么保存?”左招財道:“我家王子還留下一些黃泉之泥,裹住斷手,可以保證肌肉半年不壞。”
自從窫窳(yá yú)寨一役之后,這還是有窮商隊第一次有屬下受傷(幾個首領不計在內)。救傷的事宜處理得很迅速,但有莘不破還是覺得很不爽。
“老大,把龍爪禿鷹放出去,一定要在出發前把那家伙找出來,要不然四長老以下只怕誰的安全也保證不了。商隊行動起來防御線太長,我們顧得了頭顧不了尾。”
羿令符道:“龍爪早飛出去了。不過那人藏在沙里,逃離了視線。看來他對這一帶的地形熟得很吶。”“藏在沙里?可惜桑谷雋還沒醒!要不然一定能把這家伙找出來!”有莘不破眉頭微皺,轉頭望向常羊季守,“剛才那人,是否就是你提過的那個天狼常羊伯寇?”“你猜得的確沒錯。他就是大漠中的天狼,近三年把劍道截斷的使劍狂人!”有莘不破哼了一聲,道:“什么使劍狂人!偷偷摸摸躲在沙土里暗箭傷人!鼠輩罷了。”常羊季守微笑著說道:“近兩年來,你們是第一批他不敢正面相對的人。”羿令符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說是為了尋找劍術上的突破,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出來挑戰,而不是向武藝明顯不如自己的人偷襲!”
常羊季守道:“挑戰高手自然是他的目的之一,但同時,殺人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享受。我想他現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如何把你們商隊殺個一干二凈!”
“他休想!”有莘不破道,“他休想再傷害我們中任何一個人。”
“你們加起來的實力比現在的他強,這一點我相信。”常羊季守說,“可是要想全商隊幾百號人都不受到傷害,嘿嘿,只怕很難。”他指著銅車,道:“有窮商隊銅車車陣的威名,我在中原就曾經聽說過。可是這車城也許能擋住千萬大軍,卻無法阻截住一個頂尖高手的腳步。”
羿令符道:“不破,他說得有道理。”“有道理又怎么樣!”有莘不破道,“難道我們就任他自來自去,傷害我們的弟兄么?”蒼長老道:“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根本就無法防范!”“無法防范倒未必!”羿令符道,“結成車陣之后,我們應該還能確保安全,不過上路之后可就不好辦了,最好能把他給引出來!”
“不用引。”常羊季守說,“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我敢保證,他一定還會再來。他既然出了手,就不會容許自己在一天之內連一個人也殺不死。”
“那好!”有莘不破摩拳擦掌,“他要敢再出現,我一定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羿令符卻道:“再說吧。眼前最實際的是如何讓大家睡個好覺。”有莘不破和羋壓同時叫道:“我守轅門!”“單單守轅門還是不夠的。”羿令符道,“我們需要四撥人,守住四個方向。轅門在西,你們倆既然都想守轅門,那就交給你們吧。‘松抱’位于正北,有雒靈在我們都可以放心。‘鷹眼’在東方,那個方向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