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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藏地猜想:特提斯古海(2)

  • 藏地密碼7
  • 何馬
  • 4643字
  • 2013-12-07 14:58:28

“船停好了,檢查自己的裝備!”每次涌水,都是對全船人的一次生死考驗,主繩能否承受那巨大的沖擊力,船在激流中是否能保持平衡而不傾覆,系在每個人腰間的安全繩是否牢靠,甚至背包是否捆緊,里面的重金屬物是否會掉落,這一切,都是關系性命的決定性因素。

剛拴好船,就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他們清楚,下一刻,整艘船將瞬間抬高二三十米,整條船像是被涌水高高拋起的玩具,然后重重地落下,隨后又被激流再次拋起,再落下,整個過程會持續幾十次。每次涌水過后,所有的人都會有腸翻胃涌、手腳發軟的感覺。

當船被高高拋起的時候,那看似距離蛇形船足有三四十米的頭頂懸椎,也成了致命的殺手。當船第一次被拋離水面時,只聽“咔”的一聲,似乎什么東西被撞擊倒地,跟著再沒發出任何聲息。緊接著,船體扎向轟鳴的水面,隨后再度被拋起,如此反復幾次。

短短的幾分鐘,給人感覺像過去了一個世紀,當船平穩下來,人人都像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精疲力竭地趴在船底,大口呼吸,這就是活著的最好證明。

“禇兄!”張立突然大叫起來。

禇嚴之死

卓木強巴猛一抬頭,血,濺起的血花一直灑到了自己面前。禇嚴的左胸被頭頂的石鐘乳洞穿,胸口有個碗大的孔,白骨裸露在外,心臟掙扎搏動著,卻將血泵向胸外。禇嚴張著嘴,無法說話,只是咳嗽,咳出血來,帶著泡沫的鮮紅色血液。嚴勇和胡楊隊長半爬半跑地沖了上來,“禇嚴!”“禇老弟!”嚴勇手忙腳亂地除下自身的衣服,塞成一團,想把禇嚴胸口那個大洞補上,就像修補船體的破洞一樣。但鮮血不住地往外涌,比那河道上的涌水還快,哪里又堵得了。胡楊隊長握住了禇嚴的手,死死握住,但那只手,已沒有半分力氣,胡楊隊長只感到手中握了一塊冰!

禇嚴睜大眼睛,轉動眼珠,看了看嚴勇,又看了看胡楊隊長,咳嗽的力量漸漸弱了下去,帶著血沫的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忽然,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透過胡楊隊長的手,堅定地與胡楊隊長握在了一起。禇嚴的身體似乎努力地想蜷縮起來,跟著一展,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往外涌的鮮血流淌了一地。

“禇老弟!”“禇嚴!”“禇兄!”船上的呼喊聲震得整個洞穴嗡嗡作響,跟著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嚴勇好似一個賭輸的賭徒,瞪著布滿血絲的紅眼,撲在禇嚴身上,拼命地按壓,捶打。“蠢蛋!醒過來啊!你不會那么輕易就倒下的,醒過來!”

岳陽去拉嚴勇道:“勇哥,別這樣,讓他安靜……”

嚴勇怒罵道:“滾開!你有我了解他嗎?你有我了解他嗎!這個家伙,就會裝死。那次在雪山,他屏住呼吸十幾分鐘,后來還不是活過來了!”他憤而用力,只聽“咔”的一聲,又有兩根胸骨被他壓斷了。嚴勇不顧一切地繼續做著胸外按壓,只是這次,冷冰冰的禇嚴沒有重新蘇醒的跡象,任憑嚴勇推、按、拉、扯,那具包裹著骨肉的皮囊就像斷線的木偶,四肢無力地耷拉在地。

“夠了,勇!”胡楊隊長說道。

嚴勇轉過頭來,他也曾帶過登山隊,也做過隊長,負責過十幾甚至幾十人的生命安危,而此刻,那雙眼中,卻是那般無助:“老隊長,我們一起爬過那么多雪峰,那么多次都活過來了,你讓我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拉開他!”呂競男的聲音這時聽起來是那么無情。

又是一只螢火蟲,從漆黑的河面沉下去,隨波而逝,越飄越遠,終于再也看不見。嚴勇雙手抓住船舷,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還想從黑暗中尋找到什么。

李宏、黎定明、禇嚴先后離去,而孟浩然、王佑、張翔又先后倒下,船里的氣氛一時壓抑到了極點。他們一直在黑暗中漂流,不知道會漂向哪里,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死神已經將手伸到他們的面前,只是不知道,下一個又會是誰。

血跡已被清理干凈,但血腥的氣息還留在船上,洞穴中不時“嗚嗚”作響,那是,風吹過的聲音。休息了片刻,吃過東西,嚴勇似乎恢復了平靜,他向卓木強巴詢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嗯?不多休息一下?”

“我們走吧,隊長,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會發瘋的。這次,我們能走出去了,是吧?是這樣的吧?”

“走了吧,強巴少爺。這是我們最后一搏了,這次我們可以漂出去了。只要漂出去,就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岳陽和張立也建議道。

卓木強巴看了看后面,大多數人都端坐著,他們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唐敏和塔西法師在張翔身邊,不一會兒唐敏走上前來道:“張翔情況不是很好,發熱不退,在這里沒有辦法給他治療,塔西法師說,得出去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藥。另外,孟浩然和王佑情況也沒有好轉,我們的藥物不多了。”

“好吧。”卓木強巴向后面大聲道,“休息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了!拿好你們的槳,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沖擊了,能不能出去,就看你們的了。記住,我們沒有退路!”

每一位槳手都憋足了勁兒,這三天來,所有的壓抑,似乎都要在這一瞬爆發出來。每天順著黑暗前進,每天要在這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間內顛簸十幾個小時,聽著那鬼哭一般的吼聲,根本無法入睡。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在這狹窄、沉悶、冰冷的空間內,死亡如影隨行,那種親朋好友朝處夕別的傷痛,足以讓人發瘋發狂。

又是接近七個小時的起伏顛簸,他們一直在不同的岔道內鉆來鉆去,在岳陽的指揮下尋找突破的方向。按照岳陽的說法,不管走哪條路,只要是順流而下的方向,就一定能抵達那傳說中的秘境。可是如今,七個小時過去了,兩岸還是光滑的石壁,黑漆漆的通道一直延伸向遠方,并沒有出現期待中的奇跡,前面依舊是漆黑一片,沒有光亮,半點光都沒有。

張立忍不住小聲問道:“會不會是你計算錯了?”他知道,這種時候,這個問題過于敏感,會影響很多人的情緒。卓木強巴瞪了他一眼,張立露出“我只是問問”的表情。

岳陽沒有直接回答,但他心里承受的壓力比誰都大。要知道,這一船人的性命可都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他計算錯誤,那他們不僅不能沖出地下通道,還有可能被隨即襲來的巨浪打翻沖走。蛇形船在不斷向前,向前,岳陽仔細辨認著風中的信息。很顯然,風聲小了,越往前走,風聲越小,風聲都從身后傳來,前方已經沒有什么聲音。也就是說,前方的空間不再是那狹小的洞穴,那里應該是一個開闊的空間。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光呢?

卓木強巴突然問道:“這是最后一段地下河了嗎?”

岳陽遲疑道:“嗯,應該是這樣,只是……”

卓木強巴道:“為什么沒有光亮?現在什么時候了?”

岳陽一抬腕,愣道:“糟……糟了!”

“怎么?”

岳陽道:“表,表停了!”

張立忙道:“哎呀,我的表也停了,會不會是長時間在地下,所以沒有電了?”

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下,抬腕一看,果然,電子表的顯示屏已經沒有任何數字,他說:“不可能,就算沒有陽光直射,這表起碼也能維持一個月,唯一的解釋就是——”

“強磁場!和我們在雪山頂上遭遇的一樣。”岳陽和卓木強巴不約而同想到了這一點,他趕緊將激光測距器拿在手里,沒有信號,果然沒有信號。他說道:“所有高靈敏的電子儀器都失靈了,現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恐怕就只有這幾盞燈了。”

卓木強巴道:“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既然山峰都有那種可怕的強磁場,那么,山腹中更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岳陽道:“是啊,我們的海拔高度已經從接近四千米下降至不足一百米了,可以說,我們已經抵達了喜馬拉雅山脈的山根處。”

張立道:“那我們豈不是在地下三四千米深的地方?”

岳陽道:“不,不止。我們的入水口在海拔四千米左右,但我們的方向是自東向西,等于從整條喜馬拉雅山脈的邊緣附近一直深入到了腹地,我們頭上的高山都遠高于我們入水的地方。現在,我們恐怕是在地底六七千米的深處。”

張立吸了口冷氣,叫了聲:“我的媽呀。”

這時候,中間的呂競男叫道:“是不是電子儀器失靈了?我們好像遭遇了和在斯必杰莫雪山頂上相似的情況。”

卓木強巴大聲回應道:“是的,目前電子儀器都無法使用,我們只有出去后看情況。估計還有兩公里,只差最后幾分鐘了。”他心中卻很明了,在黑暗中,如果沒有確切的時間,那么,每一秒,都將比一整年更加漫長。

近了,近了,在探照燈的燈光下,前方出現一個圓形洞口,就好像快出隧道時看到的情況那樣,只有在外部空間遠遠大于隧道時,才會出現如此明顯的洞口。

每個人都攢足了最后的力氣,蛇形船好像快要飛起來,船槳翻飛,驚濤拍岸,此刻的流水潺潺聲,也變得可愛起來。隨著洞口完全在眼前消失,張立大喝一聲:“出來啦!”整條蛇形船已經完全脫離隧道一般的地下洞穴,在他們眼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了。

張立吼完那一聲,卻發現船上沒有一個人應和,很快,他就發現了大家依然沉默的原因,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雖然他們出了洞口,可是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探照燈的強光,在洞穴中還能感到格外明亮,可是出了洞口之后,那道燈柱朝著正前方掃射,越遠越淡,最后變成了一團燈霧,消失在黑暗之中。這好像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下王國香巴拉嗎?

船頭和船尾的人,都不約而同調整起探照燈的方位,重新認識他們眼前的這片新空間。探照燈在前方環繞一百八十度,沒有發現任何邊緣的跡象,向下,全是水,沒有岸,向上,三四十米的高度依然是巖層,難怪沒有光亮,他們依然在幾千米的高山腹內。而后面的人呢,探照燈掃到他們出來的洞口,隨后向左右側移,只見巖壁延伸開去,略微呈一個弧形,也是無盡深遠,根本看不到頭。

岳陽艱難道:“這……這或許是一個地下洞廳,我們并沒有真正地出去,我們還在地下洞穴系統。”

“怎么可能?”嚴勇有些按捺不住了,叫道,“你不是說,這是最后一段了嗎?為什么還在地下洞穴?為什么?”

張立也道:“是啊,快把地圖拿出來再看看,會不會弄錯了?我們不是還有幾份防水的紙質地圖嗎?”

岳陽嘟噥著展開地圖道:“不可能錯的,確實已經出來了。”

嚴勇已經怒不可遏了,道:“放屁,要是因為一張錯誤的地圖而讓我們……那我……我就!”

胡楊隊長道:“夠了!勇。”

卓木強巴道:“別爭了!這樣,岳陽,你們幾個再研究一下地圖,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問題。其余的人,我們沿著巖壁一直向右劃,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發現。”

由于指南針、羅盤都無法使用,蛇形船只能一直向右貼著石壁走。岳陽則在船里不住地向嚴勇解釋著:“你看,我們是從這里到這里,這里有一個五階跌水,你還記得吧,每個高兩米左右,然后我們是向右拐的,是這條藍色的安全線,然后……”

浪很大,卓木強巴在船首揮槳,不住有波浪拍擊著巖壁,濺起的水花又澆到他身上,他敞開衣襟,任由那冰冷的水貼著肌膚流淌,那種沁骨的涼使他保持清醒,并能冷靜地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現了問題。如果地圖沒有錯,那么岳陽指引的道路就不會有錯,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前面似乎也沒有類似通道一樣的洞穴了,他們的確已經走出了地圖所標注的范圍,那么,現在,他們在哪里呢?忽然,在第一次看見香巴拉密光寶鑒時的情形又浮現在卓木強巴腦海中,敏敏道:“這幅圖下面什么都沒有,也很奇怪。”“下面……下面應該有很多水才對……”

胡楊隊長也說過:“這幅地圖上面是什么?怎么會描成黑色?”

這里面,究竟是哪里有問題?啊!黑暗……在香巴拉和地圖之間的黑暗。難道說……卓木強巴正想著,只聽岳陽開口道:“啊?不會吧,難道是……”

嚴勇還在大聲問:“什么?你想到了什么?”

岳陽指著地圖道:“這浪,這地圖的出口,這上半部為什么呈弧形,我們現在的走向也是弧形……”嚴勇道:“亂七八糟的說些什么?說清楚點!”

岳陽道:“天哪,你看,強巴少爺,你們都來看看,這地圖的上半部為什么會是弧形的,胡楊隊長不是還質疑過為什么地圖的上半部不留出空白,而要畫成黑色么,還有這些波浪,這些浪這么大……我真是蠢,我為什么沒有早點想到。不,不,是我根本沒朝這方面去想,太……太不可思議了……誰能想得到?誰能想得到!”

張立不解道:“岳陽,你究竟讓我們看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說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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