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寶玉那邊也離不了你。”王夫人一揚手。
“是奴婢告退?!?
“紫娟,紫娟”王夫人用手指不停地彈打著桌子,口里默默念道。
“太太,您要紫娟過來回話嗎?”玉釧奇怪地看著王夫人問道。
“沒事,出去問問老爺回來沒?”
“回太太話,老爺去了趙姨娘屋里。”玉釧低聲道。
“狐貍精!”“行了不早了睡吧”王夫人咬咬牙吩咐人鋪床。
“在太太那里可聽了什么?”寶玉抿了一口葡萄酒,看著杯里的暗紅色液體心里暗道:“什么鬼東西?沒有酒的香辣反而有點干澀,皺著眉強咽了下去。”
“奴婢去的時候,姨太太和寶姑娘正和太太說話?!币u人邊鋪床邊小心翼翼地說。
“哦,可聽見了些什么?”寶玉饒有興趣地問道。
“也沒太聽真,只恍惚聽到‘金玉良緣’‘進宮請旨’幾句,想是二爺要大喜了?!币u人現(xiàn)在有點摸不準寶玉的脾氣了,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再沒別的?”
“后來又聽寶姑娘提到了紫娟。”襲人心里也納悶寶姑娘提紫娟做什么?
寶玉上床想著剛才襲人的話,“這”金玉良緣“嚷嚷了多少年了,寶姐姐那鎖上的字和我玉上的字的確是一對,難道我和她真是上天注定了的緣分?不會的,一定是月老弄錯了,我只想守著林妹妹,看老太太的意思定會把林妹妹配了我??蓪毥憬闾嶙暇晔呛我饽??”
這寶玉躺在床上思來想去睡不著,翻身把手枕在頭下,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那塊“寶玉”,拿出來仔細端詳,忽然發(fā)現(xiàn)玉的光澤黯淡了許多。“如果沒了這玉,那‘金玉良緣’之說……”寶玉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就這么辦了?!睂氂駷樽约旱拇竽懴敕ㄩ_心了一會,便沉沉睡去。
黛玉臥病,寶玉一天打發(fā)人去瞧好幾次,又變著法的,讓廚房湯湯水水的侍候著,直到一個月有余,黛玉的病才漸漸好轉(zhuǎn)。
這一日,北靜王府家丁傳話說“王爺請寶二爺過府?dāng)⒃??!?
襲人侍候?qū)氂翊┐魍桩?dāng),寶玉帶著四個小廝趕往北靜王府。
北靜王水溶年方一十八歲,是當(dāng)今皇后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又與當(dāng)今從小伴讀,名為君臣卻情同手足。水溶十六歲襲爵,賦閑在家,卻拒絕與朝廷重臣往來,專門結(jié)交江湖豪杰??刹恢喂?,卻與賈家這個寶玉頗談得來,三五不時請了寶玉過府,時而談詞時而做畫,相交甚歡。
想巴結(jié)北王府的人都很納悶,“賈家使了什么招數(shù),讓自命清高的北王爺,抬舉賈家那個無職無祿的小屁孩呢?”
水溶一開始自己也奇怪,他向來對寶玉這樣的依靠祖宗功德的紈绔子弟看不上眼,可在秦可聊路祭見到寶玉后,自己就莫明其妙地被寶玉深深吸引著,似乎這賈寶玉關(guān)乎著自己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
“王爺久候了。”寶玉到了水溶書房,急忙請安問好。
“寶玉不必多禮,紅袖上茶?!毙愿械哪兄幸粼谖葑永镯懫鸹匾?,水溶吩咐身邊侍兒。
水溶頭上戴著束發(fā)金冠,身穿一件象牙色長衫,上身同色馬甲用金線繡著雙襲戲珠,腰間系用五彩絲攢花盤著的美玉。只見他面如刀削棱角分明,雙眉似劍斜插如鬢,目似郎星深不到底攝人魂魄,高高的鼻梁,性感薄唇嘴角微微上揚,不樂則喜,不怒而威,紫銅色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暈,和寶玉站在一起一個陰柔一個陽剛。
寶玉每每見了水溶都會在心里感嘆:日月精華,天地靈氣怎么會集于一人之身呢?家里的姐妹們真真沒見過世面,都說我如寶似玉,我在王爺面前可是成了豬狗了。
“寶玉,近日忙什么呢?也不來小王府里走走?!彼芪⑿柕馈?
“多謝王爺記掛,因家中有些碎事,所以不曾來給王爺問安,請王爺恕罪?!睂氂裾酒饋泶鸬?。
“寶玉,小王一向視你為兄弟,如此客套豈不見外。”
“王爺教訓(xùn)的極是。”
“上次你帶來的詩,小王都拜讀了。貴府姐妹才情不下道韞,實在讓小王汗顏??!”
“哦,王爺最喜那首?”寶玉好奇地問。
“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彼茱柡钋榈匾髡b著,是怎樣的冰清玉骨才做出這樣的詩。
“在下與王爺所見略同,瀟湘妃子這首詩堪稱佳作?!睂氂衩Ω胶偷?。
“《詠菊》《問菊》也堪魁首?!彼芾^續(xù)道。
“王爺可記得哪年帶給你的《葬花吟》?”
“記得,莫不是也是瀟湘妃子所作?”
“正是出自一人之手?!睂氂竦靡獾拇鸬?。
“她的際遇不好嗎?”遭受怎樣的苦楚才會寫出如此泣血的詩章??!“儂今葬花人笑癡,它年葬儂知是誰?”“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刀霜劍嚴相逼”念到此句水溶只覺自己的心沒由來的疼起來。
“家里老祖宗十分疼愛林表妹,只是表妹自幼失怙,心性敏感,又體弱多病,常年藥不離口。”想起病中的黛玉,寶玉也惆悵起來。
原來她姓林,水溶想若再細問,又怕有損姑娘閨譽,只好緘口。
“寶玉,你今天可帶來了新作。”水溶收攏心神問。
“這一向表妹病著,并不曾起社?!睂氂袢鐚嵈鸬?。
“病了”水溶只覺胸口疼痛,似乎有一股腥甜之物上涌,暗運單田之氣壓下。
“王爺,怎么臉色不好?”寶玉發(fā)現(xiàn)了水溶臉色的變化。
“不妨事,你今天來得也巧了。我?guī)煾敌みb正在我府上,他精于藥理,明兒讓他到府上為令表妹把脈如何?”水溶提議道。
“如此多謝王爺!”寶玉急忙起身謝道。
水溶在聽雨軒設(shè)宴款待寶玉午飯,桌上二人又閑聊,無非是誰家園子巧奪天工,誰家丫頭國色天香,又說京里最近來了個戲子,專扮小旦,扮相美得沒有天理。午飯后,兩人又逛了王府的花園,寶玉才起身告辭。
“快去請肖遙師傅”寶玉剛走,水溶一口血吐在地上,要不是自己運功壓著恐怕要在寶玉面前出丑。
見王爺吐血可嚇壞了眾家人,有人急忙請了肖遙師傅。水溶的師傅年約七十,瘦高挑的個,胸前一縷美髯,身穿灰色道袍,仙風(fēng)道骨仿若神仙臨界。
“溶兒,出了什么事?”肖遙診完脈,問自己的愛徒,自己這個徒兒向來內(nèi)斂,從不喜形于色,今日這樣必有緣故。
“師傅徒兒沒事,請您老來有別的事求您?!彼芊碌に帉煾嫡f,自己這個師傅古怪的很,看病救人手到擒來,可卻放下話來只醫(yī)有緣人。
“溶兒有話但說無妨?!笨磥砣軆汗嬗惺聛y了分寸。
“徒兒想明天請您老到賈府去一趟,徒兒有個朋友的表妹常年服藥無人能醫(yī),師傅您可否走一趟。”水溶懇切地說。
“就這么簡單,去醫(yī)一個朋友的表妹?”肖遙道人難得見自己徒弟低一次頭,這小子傲氣的很,對我這個師傅也難得委屈一下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姑娘?貧道可得去看看。
“師傅您答應(yīng)了?”水溶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
“師傅,您能不能讓我給您當(dāng)個藥童,幫您拎拎藥箱。”水溶說到最后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什么?你大聲點,聽不見?!毙みb眼里的戲謔更深了。“哈哈哈,堂堂北靜王爺,為了一個小姑娘要給貧道當(dāng)藥童。”肖遙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師傅”水溶紫脹了臉皮,給了師傅一記零下四十度的白眼。
“藥童,還不隨為師去準備藥箱子嗎?”肖遙道人故意把重音落在藥童二字上。
水溶拿他這個老頑童師傅一點辦法也沒有。
“溶兒這小子想媳婦了,太妃回來要有孫子抱了?!毙みb在心里暗道。
“明日便可見到錯入凡間仙子了?!彼芄虉?zhí)地認為,能寫出那樣詩句的女子定然是天上的仙子。
寶玉出了北靜王府大門,便打發(fā)掃紅、鋤藥、伴鶴三人自去玩樂,讓他們?nèi)章鋾r分在榮寧街口等著一起回府,三人得了這令豈有不樂之理,各自干自己的營生去了。
“爺,咱們這是去哪兒???您好歹告訴奴才一聲,奴才好心里有底呀?”茗煙一見主子爺只帶了自己一人出城,心里開始打鼓。
“茗煙,爺?shù)男氖孪騺聿徊m著你,今天爺要干件大事,放心爺不會帶累你的。什么也別問,只管跟著就是。”寶玉打馬出了北城門。
“我的皇天菩薩、如來佛祖呀!可要了我的小命了?!避鵁熞宦犨@話,急忙叫起佛來,不知道這個小祖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北城上了官道,只見落葉翻飛、衰草連天更添秋意。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前邊迎面一座險峻的山峰,山頭一團霧氣。
“茗煙,前邊是什么山?!睂氂駟柕?。
“好像叫青埂峰?!避鵁煷鸬馈?
“就這里了,你在這等著?!睂氂翊蝰R下了官道,朝青埂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