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御醫
- 央央
- 3021字
- 2013-08-02 17:28:42
坐山觀虎斗,實是人生一大快事!
君浣溪啊君浣溪,他錯就錯在一不該假冒他人姓名,欺君犯上;二不該罔顧君王旨意,逃之夭夭,既然甘于平淡,那好,就賜他天宇至高榮譽,看這盛名之下,他如何自處?
想著那少年鎮定冷靜的臉容,宇文敬與吳壽交換一個眼神,面上笑意更深了。
兩月之后,漓南郡,封邑城中。
仁恒醫館,本是封邑城最大最有名氣的醫館,這最近兩年來,卻是每況愈下,人跡清冷,此時,在外游學歸來不久的少館主劉屏修正坐在館中,看著那門可羅雀的情景,憤憤不平。
“君浣溪,南醫公子?哼,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憑什么能讓這城中眾多百姓對他頂禮膜拜,還令得當今圣上御賜名號?!他一個外來人氏,怎能見利忘義,如此擠壓同行?去,將城中有名的大夫盡數請來,大伙好好商議下,一起上門討個公道!”
館中青年大夫梁旬趕緊攔下:“少館主,那君大夫醫術確有不凡之處,在城中聲譽極好,此行還須從長計議,不能莽撞行事……”
劉屏修立時站起,瞪他一眼:“沒見我爹因為這館中生意都急出病來了嗎?還猶豫什么,我真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一定要親自去會一會他!”
見他舉步朝外走去,梁旬嘆一口氣,急急跟上。
半日之后,那心安醫館門外便是集聚了一大群人,均為城中行醫大夫,都是為那一直深居簡出的君浣溪而來。
最近氣候適宜,病人也不見多,宅院很是寬敞明亮,梁旬處事謹慎,早已依禮遞上名帖,一干人等在一名老者引領之下,信步走來,都想看一看,這崛起江湖、冠絕一時的君浣溪,究竟是什么頭上生角三頭六臂的人物?
只見一處院宅,迎面而立,建造樸拙,但自有一股沉厚的氣派襲人,數十青石階上,站有一個綠衣青年,英氣逼人。
劉屏修并不多問,心想這就是君浣溪了吧?不待眾人說話,便止住了步,拱手示禮,那青年也長揖到底,一一還禮,十分恭謹,然后引身向后稍讓,道:“在下杜宇,是君先生館中實習大夫,先生在荷亭已恭候多時。”
劉屏修臉上一熱,稍呆一下,打個哈哈道:“兄臺人才出眾,我還以為……大夫已是如此,主子更不得了……今日可是大開眼界了。”其余人等也是隨聲附和,先前興師問罪之氣焰減弱不小。
眾人隨那杜宇又走了一段路,從一個院落到一處院落,見派頭之大,均為之氣短,梁旬低聲道:“據說當日這君大夫出手,治好了城中李老爺的辛苦舊疾,李老爺為人慷慨,竟是將這宅子半賣半送給了他。”
忽見一座高閣,閣樓上一人憑欄下望,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那人,一身青色長衫,相貌清俊,已猜著七八分,正待行禮拜見,那青年卻先行拱手,轉眼已到樓下,搶先行禮道:“在下是君先生館中的管事楊樂寒,諸位大爺舟車勞頓,先生已恭迎久矣。”
劉屏修又哈哈幾聲干笑,他本自恃人多勢眾,理直氣壯,現今也不由收斂許多,長吸一口氣,道:“那還等什么?大家伙跟緊吧。”
這下走沒幾步,來到一片普普通通的屋舍近前,外間一處水塘,荷花開得正好,水塘之上長亭寬大,已擺上諸多席位。
眾人在屋外站住,只見房中人影晃動,白霧彌漫,一絲奇異的氣味撲面而來,里間卻是一聲歡呼,少年清脆的嗓音響起:“哈哈,先生,這回應該成了吧?”
“嗯,多虧了這過路商旅送我的刻漏鐘,雖不甚精準,但總算適用,沒想到,真要這柳樹、白珠與甜樺三種樹葉一起提煉,才能制出這楊酸湯來,下一回,我還要萃取醋酸湯,二者合一,析出晶體,便是古代版的阿斯匹靈!”
后面這人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甚是好聽,溫軟細膩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鼻音,悅耳之極,如若天籟:“好了,客人差不多該到了,芩兒芷兒,你們好好守著,繼續觀察,我該出去一盡地主之誼了。”
眾人只覺心神一蕩,一人轉眼走出門來。
迎著陽光看去,但見他身上服飾,已洗得月白,毫不出彩,那一張臉卻是俊逸挺秀,眉目如畫,一身安詳舒緩的氣質,使人頓感高潔無限。
這君浣溪,竟是個翩翩美少年!
此時頂上陽光普照,光影投射在那少年面頰發間,金芒閃動,更襯得他膚色如雪,眸色晶瑩,也許是因為屋中溫度稍高,鬢角微有汗意,那頰上卻是生出兩朵紅暈,看起來竟是比女子還要嫵媚動人。
“在下君浣溪,因親守制藥,有失遠迎,實在是對不住!”柔和清晰的嗓音響起,喚回眾人恍惚的心神,君浣溪拱手抱拳,溫文有禮,“諸位勞駕,請移步到荷亭一敘。”
一言說罷,立在當前,那名喚楊樂寒的管事當即錯身,引領眾人朝不遠處的荷亭而去。
眾人見主人姿態謙遜,也不便發作,跟著來到荷亭,只見設有上席整整十一位,正是這所來之人加上君浣溪自己的數字,不禁滿心悅然,這君浣溪顯然早有準備,設席以待,態度倒是不壞。
待得一行人等先后入座,茶水奉上,君浣溪這才神態安詳地坐下來,微笑說道:“浣溪聽聞各位都是封邑城出名的醫師大夫,早有拜會結交之意,無奈家中有老有小,一直為瑣事所困,幸而今日諸位大駕光臨,蒞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三生得幸……”
這奉承話咬文嚼字,說起來真是費力,君浣溪暗自詛咒著,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稍微喘口氣,臉上繼續保持溫雅笑容,斯文有禮看著席上眾人:“午時剛過,諸位一定還沒用飯吧,如不嫌棄,就讓浣溪為各位洗塵。”
“這個……”劉屏修有絲猶豫,正要回絕,君浣溪一個眼色過去,那醫館管事楊樂寒已經是命人將飯菜酒水擺上席來,雖不是山珍海味,也還算美味可口,君浣溪親自添湯布菜,忙前忙后,甚是殷勤。
“素聞劉少館主年少有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來,浣溪敬你一杯。”
劉屏修沒想到這君浣溪一上來就如此推崇自己,一時頗有些受寵若驚,心中憤懣之情更是消褪無痕,端了酒杯迎上:“豈敢,豈敢。”
一旁的梁旬不動聲色,趁眾人喝酒吃菜,與君浣溪交換一個眼神,兩人均是欣慰而笑。
“張大夫,浣溪聽說你早年治好一名久瘸病人,使其行走如常,健步如飛,這接骨神術實在令人佩服……”
“王醫師的炙艾法治療風寒,實為天宇一絕,浣溪盼改日上門討教一二,不知可否……”
“朱先生……”
眾人沒想到,這興師動眾上門,重話沒說一句,卻和對方圍桌而坐,一同飲酒吃食,促膝交談,討論醫術,閑話家常,吃著,喝著,聊著,笑著,這場上氣氛愈發變味,居然生出幾分理解與同情來,這少年也不容易啊,小小年紀就拖老帶小,四處謀生,難怪他如此努力奮進,欽佩之情猶生……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這一餐過去,個個酒飽飯足,耳朵里也是聽夠了贊譽,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哪里還有什么怨氣?那先前邀約上門的初衷,早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飯后茶余,君浣溪又帶著一行人參觀醫館,但見診屋藥房,田蕪溫室,一應俱有,主人并不藏私,將各處用途詳細講解介紹,說得一行人皆是點頭暗贊,這神醫公子確實心細有才,盛名不虛。
“先生,外間來了一位病人,癥狀有些奇怪,我等一時不能確診,病人在診室大吵大鬧,還踢壞物事……”先前引領眾人的那位實習大夫杜宇匆匆而來,急聲稟道。
“哦,都有些什么癥狀?”
杜宇遲疑道:“脖子無端肥大,形如項圈,其中似有腫塊,以至悶氣,呼吸不暢……”
眾人一聽,面色微變,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走在中間的劉屏修。
“這……”劉屏修輕咳一聲,神情有些尷尬,這半日時辰匆匆而過,自己都幾乎忘了這茬事情——此回前來理論,早已定下先禮后兵的策略,這接踵而來的疑難病癥,即是自己找來踢館之人……
君浣溪將各人神情盡收眼底,輕笑一聲,朝杜宇說道:“莫慌,走吧,一道去看看。”
見少年漫步而去,眾人遲疑一下,也是跟隨前行。
那院宅正前方的診室正傳來喧嘩之聲,眾人尚未走近,就聽得一聲大吼:“嫌我們窮,給不起銀子嗎?看了半日都說不出來,你們這些庸醫,信不信,我們今日就把這里給拆了!”
大吼過后,就聽得屋中劈里啪啦幾聲,倒是椅子倒地的聲響。
君浣溪面色如故,快步走了進去,問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