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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卻說這一日,寶玉下學回來后,先去了賈母處請安。聽說史湘云前日由官媒說定了神武將軍馮俊之子馮紫英。

想想從今往后又一個好姐妹不能時常陪他在園子里玩笑了,寶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轉念又一想,這馮府同賈府也是世代交好的,尤其馮紫英同自己更是從小就互相走動,玩熟了的。知這紫英也是性情中人,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至朋好友。并且那紫英生得容貌俊美,武功了得,又在詩詞上有些功底。可以說是文武全才。待人又是及和氣的,想來湘云妹妹嫁過去,定不會像二姐姐那般受氣,一時心中又替湘云高興起來。

等用過了晚飯回到怡紅院,寶玉便忍不住跟襲人說了。

那襲人因從小也服侍過湘云一段時間,很有些感情。聽了不禁也替湘云高興。

想著湘云很有些日子沒來了,便借此提醒寶玉道:“云姑娘一但出嫁,以后再到咱們這里來,想來也是不能似未出閣時那般容易了,二爺何不讓老太太把云姑娘接過來玩幾天,我們也跟著高興高興。”寶玉聽了拍手稱是,也不管天色已晚,帶著碧痕來到賈母處央求明天一早就把湘云接來。賈母聽了也高興道:“是了,有些天兒沒見云丫頭了,明天一早就讓人接去。”

到了第二日,想著湘云要來,寶玉便磨蹭著不想去上學,襲人道:“小祖宗,你可別讓我們挨罵了。快快去了是正經。云姑娘來了,想來也要住幾日呢,哪兒會就走的,有的是時間。再說了,今兒二爺要是不去學里,恐又驚動了上下人等,仔細老爺知道。”寶玉待要央求了老太太去,又怕賈政知道了,便十分不情愿地穿上外衣去了。

襲人嘮嘮叨叨的送到了二門,又囑咐了二門外跟寶玉的小廝茗煙幾句,看他主仆倆走遠了才回來。

吃過了早飯,賈母便譴家人去接湘云。

一時外面丫頭稟報說史大姑娘來了,便見史湘云被一大群丫頭婆子簇擁著走進來。看那湘云身著淺綠衣裙,眉目如畫,多日不見,好似又長高了些,本來她便較其他姐妹稍高些,現在看上去更覺體態修長。

湘云進了門,先給賈母、邢王二位夫人見了禮,又見寶釵黛玉眾姐妹也都在,逐上前跟大家一一見了禮。

隨后丫頭過來幫著把大衣脫去,湘云便過來與黛玉一左一右坐在了賈母的兩邊。

看那湘云不似往常那樣大笑大嚷的說話,鳳姐一旁打趣道:“前兒個聽聞云姑娘有了婆家了,怎么今兒看著人都變了樣了?”湘云坐在賈母身旁,聽了羞得把臉埋在賈母懷里。賈母呵呵地笑道:“這回有了人家,云兒也越發地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了。”又問跟來的家人,才知已下了聘禮,擇了吉日就要出嫁了。賈母笑道:“即是這樣,這回越發在這里多住些日子,讓你們姐妹好好的親熱親熱。”又對湘云道:“是跟著我住還是上園子里去?”湘云笑道:“我還是去園子里鬧林姐姐去,省得她那里一個人寂寞。”黛玉笑道:“好啊,云妹妹過幾日就要做奶奶了,家里面大事小事一大堆,都等著你這位新奶奶去發號施令呢!往后哪里還有空閑時間出門啊!”說完便拿帕子捂著嘴笑起來。湘云站起來便去擰黛玉的嘴,笑道:“這林姐姐,真真的說出好聽的話來了。看我不擰你的嘴。”那黛玉忙向賈母的身后躲。

鳳姐笑道:“剛還說云姑娘像變了性格,這沒一會兒可不是又變回來了。”大家都笑了起來。

湘云看寶玉不在,便問:“愛哥哥怎么不在?”黛玉又抿嘴笑道:“來了再不想別人,就是他的愛哥哥。你的愛哥哥去給你找好東西去了,不信你問寶姐姐。”寶釵在一旁笑道:“顰兒,你何必打趣她。”又笑對湘云道:“云兒,你寶哥哥上學去了,吃晚飯時才回來。”湘云笑道:“還是寶姐姐好。”

又問寶釵道:“那一日,怎么姐姐沒說一聲就搬出去了?云兒也不好自己在你那里住著,只好又去鬧了林姐姐。”寶釵聽了臉色一僵,馬上又微微地笑道:“妹妹不知,那些日子原是家里頭事忙些,住在這里不方便幫襯媽媽,那天又剛好家里有急事,妹妹又不在屋,便家去了,也沒來得及知會妹妹。”湘云笑道:“姐姐家里不是有薛家哥哥嗎,而且又娶了新嫂子,怎么還要姐姐管事嗎?”一旁的鳳姐聽她姐妹這一問一答,知道上次抄撿大觀園后,寶釵第二日便搬了出去實是在避嫌,當時自己心中對她的做法也很不以為然。又看憨湘云追問此事,怕一旁的王夫人心中不自在。逐笑道:“再不見云姑娘一來,便瓜里瓜啦地說個不停。我可要插個話說,你那鋪蓋可是現在就讓丫頭送過去?”湘云笑道:“二嫂子,你有事便忙去,不用管我,我過一會兒再去林姐姐那兒,現下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呢!”一旁的李紈聽了笑道:“才來了一會兒便說了一車子的話了,還沒說完呢,云姑娘,你說了半日,可喝水不喝?”眾人都跟著笑起來。賈母一旁也笑道:“我就是喜歡云丫頭爽利的性格,不藏著掖著的。這些日子沒來了,有什么話就盡管說。”

湘云便先譴自己的丫頭翠縷跟著紫娟回瀟湘館去收拾鋪蓋,自己又在賈母處陪著說笑了一陣才與黛玉一起回去歇息。

卻說晚間寶玉放學回來之后,不及脫掉大衣,便急忙去了瀟湘館尋湘云并黛玉說話。惹得襲人等眾丫頭們都笑道,再沒有人性子比二爺更急的了。

才進了瀟湘館的院子,便聽屋里面熱鬧非凡,一屋子的嬌聲娜語。卻原來探春、惜春并李紈連帶著各人的丫頭都在屋子里,把個小小的瀟湘館擠了個嚴嚴實實。

待眾人見寶玉又踏了進來,都笑道:“又來了一個,這里可沒你的地兒了。”寶玉素來便是喜聚不喜散的,見大家都在這里,逐笑道:“你們都在呢!我看就是下了貼子,也沒這么全呢!”湘云見寶玉進來,高興地跳過來笑道:“愛哥哥,你可來了,今兒人這么齊全,可都是托我的福呢!”李紈笑著推她道:“不是托你的福,是托你要出閣的福。”探春也笑道:“今兒個人來的齊,不如我們每個人都做一首詩送給云兒如何?”李紈笑道:“正是呢,三妹妹這主意倒好,趕明你們姐妹幾個出閣前,咱們都送她一首詩。”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笑鬧著,跟著寶玉來的襲人在一旁笑道:“要說今兒來的人也不算齊,寶姑娘沒有來!”寶玉聽了跺腳道:“偏忘記了她,寶姐姐可是個大詩翁呢!”探春聞言道:“寶姐姐家里事煩,從搬出了園子,只每日里去老太太、太太那里請安。也不經常過來園里,就是現去請她也不見得過來。”湘云笑道:“寶姐姐還沒出嫁便成個管家婆了!”又向寶玉道:“咱們先做出來,趕明兒個再請寶姐姐抽空兒做一首也罷了。”黛玉一旁笑道:“再不見哪一個似你這么急性子的。”紫娟也跟著笑道:“恐怕還有一個比云姑娘更急的?”眾人都道:“滿屋子里還能有誰比她急?”紫娟用手指了指寶玉,笑道:“你們看,寶二爺大衣裳還穿著呢!定是著急過來尋云姑娘說話,連衣裳都沒換。”眾人這才看到寶玉還穿著上學去的衣裳,都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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