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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門(平)

總覺得生活很暗淡,心里總是難以喘息地疼,早已忘了快樂是一種怎樣的姿勢.而關上那扇門后的生活卻讓我憂傷如泫,沒人能理解我對這種生活是一種怎樣的痛恨.

我站在門外,雙手無力垂下,始終不愿敲響這扇隔斷我最向往的自由的鐵門-它無奈也沉重.

什么時候我已進來,門在我眼前很招搖地晃了一下,發出震耳的響聲,仿佛在紀念著什么,也仿佛在接受什么.巨大的尖銳的疼痛劃過我的心,絕望的悲哀堵慌我的胸口.天在沉淪,我的心被抽走了些什么;天在灰,肅靜讓屋里的空氣過于潮濕.回來時,屋外可是一片陽光明媚,陽光激起一股忽明忽暗的塵埃.

桌上的保證書清晰地排列著條條款項,與其說是保證書不如說是"賣身契",一切不需要去學校的時間都賣給了這張只是簽了我名字就讓我無從反抗的紙張,只因最后一條:"如有違反,就自盡".一開始我寫的是"打包出去",但他怒斥著讓我改正,在他們看來,那樣已經不配活在世上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連死也是種禁錮.我無法想象以后的生活會有多么沉重,我感到我的生命被扼殺在無邊無際的壓抑里,憂郁如流沙般吞沒了我.

我的毛巾,牙刷,茶杯總是被我孤單地晾在一邊,我很變態地排斥和他們的放在一起,來釋放我內心的別扭.對于他們的關心,我總是保持距離地說"謝謝".是的,我很矯情地在細節上制造隔膜,讓我們的代溝變成深淵.只是沒想到這個"淵"深到我反感于用任何親密的詞去形容我們的關系,給他們的稱呼也是很生疏的,親密度僅限于此.

偶爾遇到他們凝視的悲苦目光,眼中光影婆娑,我倔強地轉過頭去,讓淚水狠狠地懲罰自己.身世是我心頭的一堆荊棘,想起來便亂糟糟地疼成一片.

語言交鋒很頻繁,總是以我那句:"以前你們都舍得丟下我不管,現在還管什么?。⒔Y局,這句話總是很有效果,他們的言語軟了下去,鋒芒也暗了下去.雙眼蓄滿淚水,仿佛要流下他們內心全部的自責和愛.我愣在那里,讓自己的父母流淚是一種罪過,一種讓我自責與懊悔的罪行.

我甚至以為我很恨他們,恨得真實.但在后來,我發覺那是很矯情的,我只是在以這種方式來撫慰我心中的別扭,我無法說服自己很平靜地去忘記也去接受.我總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是沒有理解過他們將我送走的苦衷,不是沒有想過多少年后他們找回是因為愛我.雖然"團聚"后的種種排斥,種種糾紛,種種激戰總在我的記憶中交疊.他們無私的愛被我扭曲成一種"補償",我們的距離也被我一推三阻成可望不可及的遙遠.當他們的臉呈現出由于我的任性感到無能為力甚至絕望時,卻還是一幅不肯放棄我的堅決表情時,我的心痛到不行眼淚不可抑制地往下流.那種別扭與矛盾總是被我有意或無意地暴露出來,傷害了他們也傷害了自己.

有時,我會以為我們是刺猬,無法溫暖與依靠.因為我們身上的刺總是很警覺地豎著,那么鋒利,要給對方依靠必須先拔下自己的刺.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這種痛不欲生確實成就對我的愛.只是我總是后知后覺.

他們的巴掌拍紅了我的臉,手掌上歲月的滄桑和額上歷史的足跡卻刮傷了我的心.生活總是千辛萬苦的,為了我,他們活得更是艱苦.

鳥兒的翅膀扎傷天涯與彩虹,拉近誘惑的遠方.從小到大,他們給予我的也許不是我想要的,但還是不求回報地為我付出.他們也只是淳樸本色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為我撐起一片天空,守侯我成長,卻不任我飛翔.是我太貪心還是他們太linse?為什么我們給對方的遠遠不夠?為什么我們的距離始終遠得不夠和諧?為什么關上門后的我們心都是那么顛沛流離?為什么我們的幸福始終那么愴惶零散?為什么我們始終迷失在親情的季節里?為什么溫暖的港灣在我們看來卻是斷臂殘桓?

可是,我的父母,不管你們是否聽出這聲感恩的呼喊承載了多少淚水與歡顏,傾覆了多少隱憂與親情,沉淪了多少愴痛與恩情,但,要我怎樣感謝你們,是你們給了我詮釋生命的機會;讓我怎樣感謝你們?是你們給了我超度傳奇的天空'讓我怎樣感謝你們?我的父母,即使惆悵過,也是因為有了成長的紋路,而你們-守路者的皺紋,都擎者歲月的滄桑,刻在你們的額上,手指的顫抖,啟放了我人生路上的守護天使.

我在祁盼,祁盼一個感謝他們和愛他們的天使破門而入,讓我們的距離不在遙遠,也讓我不再這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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