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那么多。不行你就坐飛機。別跟我說理由，明天必須到，知道不？”

“呃……買到票就必須到。”

“還沒到車站？”

“恩，這不接你電話就把車停了。”水夢撒謊。

“那我掛了，買完票電話聯系。”

“好的。8……”

掛斷電話，水夢揉揉耳朵，這家伙，幾年不見，還是不改那潑辣的性子。真不知道她有個怎么樣的男朋友……

看來，是必須得去BJ了。她再次打起精神，啟動了車子。呢喃道：“其實，留在賓水我過得也挺逍遙的。哎，人啊，就是因為有了這顆浮燥的心折磨著靈魂。使那安逸了的靈魂動搖了，于是就把這生活折騰得亂七八糟了。難怪佛說知足常樂啊！”

小小的賓水車站內，擠了幾百人，嘈雜聲不絕于耳。許多都是下崗后找不到工作，以及周邊鄉鎮沒有生活來源的老百姓們，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選擇了到外地打工。有的打工者年僅在十七八歲，他們甚至還要在父母的陪同下步入檢票口。那父母縱使有萬般的不舍，無奈生活窘迫，只能將孩子送出去打工賺錢。那邊一個孩子的母親，流著淚叮囑孩子，又轉身無數次地拜托隨行的大人們，拜托著，讓他們多多照顧自己的孩子。

許多鄉鎮的農民，在播種后也都紛紛走出家門，到外地去尋找希望。他們身上那混合著泥土的汗味，在擁擠的車站內，顯得異常刺鼻。

皺了皺眉頭，排在售票口外長長的隊伍后面，注視著車站內來來往往的人群。剛剛哭泣著送孩子的母親正站在售票大廳的窗子前，望著站臺內的兒子，淚水雖然一直流個不停，卻沒有一絲讓孩子留下來的念頭。

“您好，去哪？”也許是她注意那母親太久了，長長的隊伍已到盡頭，售票窗口內傳來了售票員冷冰冰的問候。

“BJ。最近的一列車什么時候？”

“今天晚上。”

“何時到京？”

“明天上午十點。”

“下鋪多少錢？”

“298。”

“一張。”水夢將錢遞了過去，看著那售票員冷冷的神態，也懶得與她多廢口舌。

“今天晚上九點，賓水至BJ，下鋪一張？”售票員重復肯定著，看到水夢點頭，便點擊鍵盤，一張今天晚上到BJ的車票隨后扔出了窗口。

“謝謝。”拿起車票，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名售票員，她轉身走了出去。心里暗暗思忖“每天在這種環境下重復著同一種工作，難免會產生一些情緒。然而她帶著情緒工作，勢必使她這一生只能做一名售票員了。”想罷，無奈地搖搖頭，走出賓水車站。她再一次看到那位送孩子的母親，站在橋上注視著遠去的列車。那車子里，有著他年僅十幾歲的兒子。

“叮鈴鈴”就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張通的電話。

“張通你好。”

“怎么樣夢兒？幾時的車票？”

“今天晚上九點鐘，在賓水起程。明天上午十點到BJ站。”

“恩太好了。明天我們過去接你。”

“你告訴了多少人？你的嘴巴還真快，蘭子這么快就知道了。”

“你等著受刑吧。剛剛我又通知了大海、韓月他們了。我們明天一起過去接你。”

“不是吧。”水夢無奈地說著，她可以想象得到，她的那些好同學們明天會怎么折磨她了。

“嘿嘿。”張通發出一種另人發毛的壞笑。

“那個什么，我好象看錯了，是后天的票。”

“恩，我知道你會這么說的。親愛的夢兒，我們明天見吧。”張通怪笑著掛了電話。那曖昧又帶著幾分作怪的聲音，一直回蕩在水夢的大腦里。

水夢苦笑著又將頭轉向橋上的那位媽媽，她就站在那看著遠方，其實那列承載著她孩子的列車早已經不見了影子，而這位媽媽卻仍然不肯離去。

忽地，水夢想到自己曾經的每一次外出，媽媽是不是也這如此這般地久立在橋上而不肯離開呢。

想罷，揮揮頭腦里的落寞，再次啟動了車子。

回到家，歐陽媽媽正坐在院子里嘟著嘴生氣。而歐陽爸爸則毫不在意地擺弄自己的菜園子。

“媽，你怎么了？”下了車，水夢走過去問。

“你不帶我去BJ。”

“媽……，我不是說了嗎？我過去談事情，然后就回來。”

“但是，你爸他沒有權利反對啊。”

“嗯？”水夢一愣，回首看看老爸：“爸，你說什么了嗎？”

“我懶得理她。”歐陽爸爸依然無我地擺弄著菜園子。

“……”水夢語結。看著二老那老頑童的個性，搔搔頭說：“我買票了，今天晚上九點的，明天上午十點到BJ。”

“這么快？”正在生氣的歐陽媽媽聞聽此言，忙站起身關切地問著。

“恩。早去早回。我過去談完拍電影的事情就回來。”

“大約多久？”歐陽媽媽問著，她眼里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擔心。

“媽，放心吧，不會太久的。”

“夢兒，你媽的心思你應該明白。”歐陽爸爸放下手里的活計走過來：“我們是不希望你再受傷。”

“爸，我懂。”知道兩位老人的意思。水夢兒拭去眼角幾欲滾落的淚對歐陽媽媽道：“媽，你放心吧，不會有什么事情的。四年了，一切不快都已經在我的心里淡化了。曾經所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有昊宸的存在，我都只當是一場夢了呢。”

“這樣最好。”老媽可是不相信女兒的話，這孩子心思一向孤傲。曾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忘卻呢？

“媽，你放心吧。倒是你，我走之后，你可不許再和爸爸耍脾氣了啊。曉曉他們天天上班不在家，而我又要離開幾天。昊宸和昊月就靠你們了。”水夢邊說邊走進客廳。

“你不用擔心，就是你們在家，這兩個孩子也不跟你們。”老媽隨后跟了進來。

“恩。”水夢忽然想到橋上那位母親，回首看看跟在身后叼嘮的母親，忽地走回兩步抱住了媽媽。

“咋了？”歐陽媽媽被她嚇了一跳，這么緊的擁抱，讓她這上了年紀的人還真有點吃不消。

“媽，我愛你。”水夢抱著矮自己一頭的媽媽。輕聲說。

“哎呀，你嚇我一跳。”老媽可吃不消這種禮節。推開她道：“趕緊去收拾行李吧。我得去做飯了。”

“恩，辛苦你了，親愛的媽媽。”

“少整事。”老媽白了她一眼。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水夢笑著跟了幾步，討好地唱道。

“少來。”老媽頭也不回地走向廚房。從側影看過去，她那含笑的臉顯示出她對這首歌可是受用得很呢。

“昊宸，在家里要聽外婆的話哦，媽媽幾天就回來。”傍晚吃過晚飯后，水夢回到房間收拾行李。看著站在一旁的兒子，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舍。雖然自己平時不是常管這孩子，但是一想到要與他分開幾日，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痛竟然一直纏繞著自己。忽然想到車站看到的那位母親，肯定比自己此時的心情更要糟糕吧。

“媽媽，你是去找爸爸嗎？”昊宸看著她問。

“嗯？”水夢一愣。

“媽媽不是去找爸爸嗎？”昊宸那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希望。

“寶貝。”水夢抱起兒子坐在床邊說道：“媽媽這次去BJ，是要辦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你想啊，媽媽只有好好工作，才能賺錢給你買新衣服穿啊。”

“媽媽，我不要新衣服，我要爸爸。”昊宸坐在媽媽的懷里撒嬌地說。

“好的。媽媽答應你。只要看到爸爸就告訴爸爸，昊宸想爸爸了，好嗎？”

“嗯好的。”他開心地親著媽媽，隨后象想到什么一樣說道：“媽媽帶我去找爸爸吧。”

“嗯？”水夢一愣，他的意思是要跟她一同去BJ嗎？

“我也跟媽媽去BJ。”昊宸重復著，那表情是不容質疑的。

“那可不行。”水夢點點他的額頭道：“媽媽是去談工作，沒有時間照顧你的。”

“我讓爸爸照顧就好了。”

“如果爸爸正巧不在BJ呢。他也許去美國爺爺那里了，你怎么辦。難道要成為街頭的小流浪漢嗎？”

“……”昊宸低下頭去。他可不想當流浪漢，電視里流浪漢的樣子他見到過。

“你乖乖地留在家里，如果媽媽在BJ看到爸爸，就告訴爸爸，昊宸想爸爸了。然后讓爸爸回來看你好不好？”這孩子長大了，越來越想爸爸了，是該讓他看看爸爸了。

“拉勾。”兒子伸出小手。

“拉勾。”愛戀地與兒子勾著小手。

BJ這所大都市里，有著水夢太多的回憶，更有著酸甜苦辣咸的各式滋味。坐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看著窗外飛速向后退去的景物，揉揉發酸的眼睛，BJ，昭示著自己的成功，也留下了今生難以治愈的創傷，那傷痛代表的是一種恥辱，是一種永遠都無法洗刷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