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如何使得?”
“給我吧。”
“老太太請。”
藥是雪雁親自煎的,按著王太醫的法子,滿滿一大碗,賈母剛才觸動心思,諸多感慨齊涌,竟軟了心思,想起以前自己的敏兒生病時每每都要她親自百般哄著喂著始用藥,竟不由的接過雪雁手中的藥,一勺勺親自喂了起來。
“老太太您慢點,我來。”
鴛鴦看著黛玉把一碗藥喝完,趕緊的接了空碗,又慢慢的扶起老太太到了外屋,輕聲勸道,“老太太您看,林姑娘這藥也吃了,太醫也說沒什么大礙了,是不是您先回去用了早膳再過來?這里有紫娟和雪雁守著呢,相信林姑娘吉人天相,過一會應該就會好起來的。”
“雪雁,紫娟,你們兩個蹄子,往我信任你們,你家姑娘病成這樣,你們晚上怎么服侍的?”
“老太太恕罪,是紫娟(雪雁)的錯。”
“罷了,你們兩個罰銀一個月,以后要是姑娘再有個什么差錯,看我不把你們趕出去。”
“多謝老太太開恩。”
“去吧,好生守著你家姑娘,醒了馬上來回我。”
“老太太慢走。”
賈母搖搖頭,她可不傻。這紫娟雪雁是黛玉信任的人不提,便是這兩丫頭對黛玉那可是一個忠心,要是因了這一回把她們趕了,玉兒醒了后不依不準,閡府想再找兩個一心一意為著玉兒的人可是萬難的。也因了此,賈母故意警告的訓了幾句,便任由鴛鴦攙扶著,身后小丫頭子前呼后擁的,賈母出了瀟湘館,上了軟轎,向著自己的院子里行去。
黛玉喝了藥,出了身大汗,又暈暈沉沉睡過去,身側紫娟雪雁王嬤嬤是不離半刻暫且不提,只說王夫人這會,剛一回到自家院子,便看到寶玉正和寶釵盈盈笑著相談正歡。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又看到寶釵,王夫人的心情自是好了很多。
“寶玉,和你寶姐姐在說什么呢。”
“姨媽好。”
“來給太太請安了。”
到了屋里,寶玉寶釵兩人行禮,看著兒子,再看看寶釵一臉端莊淡靜的笑容,王夫人愈發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嗯,自己的兒子就得配釵兒這樣的。想起那個黛玉,似嗔似嗔,嬌喘微微的樣,便是只往那一站就好像個狐貍精妖媚的勾人樣,再看看寶釵,越看越合心,這才是淑女的模樣啊。
王夫人點點頭,心底有了主意,笑盈盈開了口,“金釧兒,還不快扶寶玉和寶姑娘坐下。”
“釵兒,玉兒,你們怎么一起過來了。”
“回姨媽,”寶釵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向著王夫人又行了一禮,始緩聲輕語的端正了臉色道,“原是我媽想著多日不見姨媽,要過來看看的。結果卻是一大早有些個不舒服,便由著甥女過來給姨媽請安了。”
“寶玉,還不扶你寶姐姐起來。”
“多謝姨媽。”
“都是一家人,哪里這許多的客氣話。”王夫人拉了寶釵的手細細的摩裟著,兩眼卻是上上下下把個寶釵仔細量一番,臉上一副慈祥樣,關心的一一細問著,“你媽媽可是哪里不舒服,可有請太醫了?要不要我讓璉二再去一趟太醫所?”
“多謝姨媽掂記了。”感受到王夫人的打量,寶釵心底一動,面上卻仍是不動半點聲色,只愈發端正了身子,細聲細語的輕笑著回話,“媽媽不過是早上起的急,有些暈眩罷了。想來這會子已經好了,倒是不用勞煩璉二哥了。”
“即是這樣,想來你也還沒用早膳吧,和你寶兄弟一起就在這用了再走吧。”
“多謝姨媽。只是來時媽媽交待了,定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的。”
“不妨事,老太太這會不在,剛還吩咐著讓寶玉也不要去請安的。”
“咦,老太太去哪了?”
王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兒子,不理他的話,只一徑的吩咐著金釧兒開飯。三人一起用過飯,寶釵向著王夫人告退,聽說要去老太太那里請安,寶玉也有心和著寶釵親近,又想著老太太,始嚷著一起去。王夫人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殷殷笑著吩咐了幾句寶玉,又看了眼仍是微笑的寶釵,眼珠轉了轉,道了句,“你媽媽的身子好點的話,請她過我這來一趟吧。”
“寶釵記下了。”
“寶姐姐咱們快走吧。”
“寶兄弟你慢點。”
“……”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王夫人卻是滿意的笑了,面上更帶幾分得意之色,自己選的這個媳婦可是滿意的很,薛家身為皇商自是富貴非常,又是自己的親外甥女,一進門定會給自己的寶玉帶來天大的富貴的。
至于瀟湘館……
一身病懨懨的狐媚子樣,也敢屑想我的寶玉?
王夫人臉上陰霾一閃而過,老太太還能大的過娘娘去?
時光攸忽而過,轉眼又是一月。
一場大病過后,黛玉的身子愈發的盈弱。直看的紫鵑幾人擔憂不己,每日里變著法子的給她解憂消悶,又使著心思的換著新花樣做了各色小菜哄她多吃幾口。便是這樣,黛玉的身子本就虛弱,月余下來竟是不見半點好轉了。
“紫鵑,我那盤云子棋放哪啦?”
“姑娘,您沒事就到園子里多動動吧,沒的玩那些個損了心神。”紫鵑正在外面院子里招呼小丫頭子做事,一聽黛玉軟軟的輕喚,不由的抬腳走進屋子,不滿的瞪一眼自家姑娘,埋怨道,“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個東西是最費心神的,現在姑娘身子這么弱,哪還能多玩那個?剛看了這么大會子的書,最是應該到園子里走走的。”
“好紫鵑,你就饒了我吧。”
黛玉一笑,雖是有些虛軟,可笑容清澈純稚,若百合初放,新荷驟出,幽幽淺淺的神情令得紫鵑也閃下了神,“外面有什么可玩的,園子里左不過那些個花兒草兒的,都看了這么幾年了,你還沒的看夠?更何況,那些個人,還不如不見。”
那些人,有什么好相與的呢?
下人們都當她刻薄小性,最是難為的了。時不時的冷言冷語,她是林家的女兒,該是有著傲骨清風的,可是,偏生的就把自己死死的困在了這個園子里,林家的女兒,便閡該著由得她們欺負么?
黛玉斂眸,心底卻是幽幽長嘆。
爹爹,你教女兒無論在何時都要堅強,可是,現在玉兒該怎么辦?
“姑娘,要不,咱們去四姑娘那里看看吧。”
“惜妹妹那里嗎?”
聽到紫鵑提起惜春,黛玉微了怔下。罥煙眉微蹙,眼神也有些悵惘了起來,惜春,那樣一個清冷的女子,看似無情,卻也不過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吧?在這吃人似的賈府中,這些個姐妹們,誰又能比誰好呢。
“也罷,這次生病她來看我還沒謝過她,咱們就去那里走上一遭吧。”
“姑娘您稍等,披上這個。”
紫鵑看終于說到了姑娘,高興的不得了,卻在黛玉起身往外走的時侯拿起一側的大紅羽紗面白狐皮大氅趕緊跟了出去,邊給黛玉往身上披邊嘮叨,“姑娘您慢點,雖說今個是天晴了些,可也多少是下過雪,有些冷的,再出個差錯不是要冤死我了?”
“真真的你這個嘴,我身子哪有這么不堪的。”
黛玉邊抿嘴笑邊扭頭向著一側的雪雁抱怨,卻仍是任由著紫鵑給自己系好衣服后又往手里塞了手爐,始笑著搖搖頭,“真格的不知道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了,以后就該姑娘向咱們的紫鵑丫頭請安了。”
“姑娘。”
“給紫鵑姑娘請安。”
“雪雁你個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
“哈哈哈……”
兩個人的笑鬧聲連成一串,呼吸著外面清冷卻是極為舒心的空氣,黛玉的心情不禁也放松幾分,心中的郁結之氣消了不少,任由著紫鵑與雪雁兩人圍著自己的身前身后打轉笑鬧,三人一番笑鬧后徑自向著惜春的蓼風軒行去。
蓼風軒內。
此刻卻是一片寂靜,幾人進到院子到屋口直至紫鵑打起簾子喊人才有人急色色迎了上來,一眼看到黛玉幾人怔了下卻瞬間回過了神,向著黛玉行禮道,“林姑娘來了?快進屋里,我家姑娘正在屋里歪著呢。”
“入畫,惜春妹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黛玉素來敏感,一眼看到迎出來的入畫臉色不對,又聽到她說在屋里歪著,自然就想到惜春身子不舒服,把身上的大氅由著紫鵑交給入畫,始抬腳向里屋走,“難不成竟是我的病氣過給她了,這可是我的罪過了。”
“林姐姐你來了。”
里屋里,惜春整個人窩在被子里,只露個頭,聽到黛玉的聲音,懨懨的招呼著。
“咦,妹妹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黛玉邊說話邊湊到了床側,皓腕一抬玉手便撫上了惜春的額頭,“妹妹可回過老太太了,請太醫過來看了沒有?”
“我好好的,沒有不舒服。”
說了這話,惜春仿佛賭氣般又把頭蒙到了被子里,也不理一側坐著的黛玉,徑自使起性子來。一旁入畫端了熱茶,看到自家姑娘的樣子不由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勸道,“我說姑娘,現在林姑娘也在這,您有什么不痛快的和姑娘說說不就沒了,何苦的在這屋子里悶著自己,沒的悶出個好歹來,還不是自己身子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