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景家很好找的。就從前面那個巷子左拐,然后在經過一家胭脂鋪后往前走右拐,你就可以看到景家的宅子了。”
“這樣啊,謝謝大叔了。”宛夜小聲的重復了一遍商販所說的話,然后順著他剛才說的路徑往景府走去。
沿路的景色和建筑有些陌生,四年的時間,很多東西都發生了巨大改變。看著周圍陌生中帶著隱隱熟悉的一切,宛夜有些失神。
這條巷子,就是當初她撿到小青,也是后來遇到師傅古傲的地方。就連那還在原地的垃圾堆,宛夜都覺得特別的親切。也許是因為對她最重要的兩樣事情,都是在這里發生的吧。
“小青,你還記得這里嗎?”看看四周,在確定周圍沒人之后,拉開衣袖,看著纏在手腕上窩在里面睡覺的小青,然后輕聲問道。語氣中是說不出的惆悵。
小青小心的從宛夜的手腕上退下來,然后從衣袖中探出頭來,看著外面的一切,有些迷茫的瞪大眼睛。
“不認識了嗎?”看出小青蛇臉上的表情,宛夜了然的應道。
“也是,我們都離開四年了。并不是說我們離開了世界就不會變動,我們的離開并不能改變什么。哎,看來我也有些林黛玉的多愁善感了。”宛夜自嘲的笑笑,臉上的笑容異常的苦澀。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家。只有生她的人,卻沒人疼她。基本上都是生下來就不管了的。對于這個,宛夜現在都有些絕望了。
慢慢走著,無視周邊的好奇目光,宛夜徑自在熱鬧的街市中走向景家大宅。翹檐紅瓦,亭臺樓閣,透過敞開的大門,宛夜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看著里面熟悉而陌生的一切。
景家嗎?很好,現在她終于可以回來討回她所要的一切了。
除了那個人,沒有誰可以影響她的決定。
這么想著,清麗的容顏上扯出一個冷然的笑容,說不出的乖戾和惑人。
景家淑軒閣內,一個清雅的賢淑的女子坐于窗前,看著窗外紛飛的花絮,久久失神著。
“小姐?小姐?”丫鬟無兒走進來,再次見到自家小姐看著窗外發呆的景象,早已練就見怪不怪的金剛之身。只是臉上的擔憂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了的。這么多年了,小姐還是一直在自責著。可是,誰都知道,當年的事情壓根就跟小姐沒任何關系。八小姐的離開,沒有任何人知曉,而且在那之前也不曾發生過任何奇怪的事,除去八小姐在夫人院中被罵以外。
“無兒,怎么了?”景宛欣驚了一下,很快收回眼神,見來人是自己的貼身丫鬟,下意識的松了口氣:“怎么一驚一乍的,出了什么事嗎?”
“小姐,你又在發呆了。”無兒將手上的糕點放在軟榻旁的矮柜上,語重心長的嘆氣著。
“無兒,你怎么像個老媽子一樣。”景宛欣無奈的嘆氣著,看著眼前不過十三四歲的無兒,調侃的壞笑道:“現在才十幾歲都像個老媽子一樣,要是以后嫁人了那可怎么辦呀,那還不是要被念叨死?”
“小姐!”無兒小臉爆紅,氣急敗壞的一甩手:“無兒我是在關心小姐。可是小姐你實在是……”
結巴了半天,單純的小丫鬟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們家這位經常拿她開涮的小姐。
“呵呵。”景宛欣輕笑著,看著無兒氣急卻不敢發怒的神情,她就想起了記憶中那個小小的人兒。夜兒她現在在哪里,過的還好嗎?
已經過去了四年,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那個瘦小讓人擔心的人兒嗎?夜兒,她最親愛的妹妹。都是她的錯,是做姐姐的她沒有保護好她,否則的話也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小姐,你又在想八小姐對不對?奴婢都說過很多次了,那不是小姐您的錯。您就不要再自責了。”無兒有些擔心的開導著。
這個話題,四年來已經重復了無數遍。但是最后都是以景宛欣一個無奈而苦澀的笑容作為終結。
“無兒,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的。”宛欣并沒有責怪無兒的逾越,淺淺的苦笑溢出嘴角:“如果當時我保護好夜兒的話,就不會發生那種意外了。”
“小姐!”無兒一跺腳,顯然是被自家固執的小姐給氣著了。
“好了。不說了。”宛欣輕輕搖頭,好脾氣的笑笑。
“對了,小姐,你怎么不去跟夫人商量成親的事啊。夫人都差人來說好多次了,每次你都要我說您不在,這樣下去的話也不是辦法呀。”無兒乖巧的倒了杯茶遞給宛欣,然后老實的說出自己的顧忌。
“無兒!”宛欣臉一愣,怒喝一聲,臉上帶上薄怒。
“對不起,小姐。”無兒一愣,趕緊后退幾步,低下頭。
“好了。不說這件事了,但是要記得下不為例。”宛欣很快就恢復冷靜,無奈的擺擺手,然后繼續看向了窗外:“如果夜兒還在的話,現在她應該跟你一般大了。我的夜兒,肯定出落的很漂亮。”
看著再次陷入自怨自艾中的小姐,無兒無奈的低下頭。
是擔憂,亦是心疼。
房內閑談的主仆誰也沒有發現,窗外一角黑影一閃,顯然是在那里站了許久的模樣。
景家大宅內,僻靜處一個破舊的院子。年代久遠的圍墻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屋檐門縫里都是蜘蛛留下的網痕。
輕輕推開門進去,抖落幾尺的灰塵。
宛夜邁步走進這個破舊的院子,看著里面依舊如四年前沒有任何變化的景色,眼中漸漸迷上朦朧的霧氣。
終于又回來了!
這里的一磚一瓦,一盆一瓢,一樹一塵都記錄著她的成長,也記錄了她在這個世上最開始的十年歲月。
現在,所有的一切,終于可以再次回歸原點做一個了結。
想到以前在景府受到的所有羞辱和不公平對待,宛夜漆黑的眸子里涌上無邊的狠絕和殺意。
她發過誓,曾經的一切,有朝一日她定會以百倍償還。
現在,她就要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讓景家在她的眼前衰落滅絕。
在向城已經待了十天了,但宛夜并沒有去景家,也沒有在那些人面前露過一次面。她在等,她在等景家滅門的那一天。雖然沒有出現在任何人面前,但宛夜卻在每晚夜深的時候出現在宛欣的門外。
不相認不代表說不在乎。
她痛恨景家的人,但也有例外。
景宛欣,就是那個唯一的例外。
宛夜在等景家的滅亡,但她會在最后的時候救出那個人,那個她很在乎的人。
順著熱鬧的街市慢慢走著,宛夜陷入沉思中,并沒有注意到周邊人驚艷的眼神。
“姑娘,行行好吧。”突然,宛夜感覺自己裙擺被人拉住了,詫異低頭,只見一個頭發蓬亂渾身臟兮兮的老人跪在地上,一手拉著宛夜,一手拿著一個缺了口的瓷碗。
看著老人臉上滄桑的溝壑,不知為何宛夜心中一動,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錠碎銀放在老人的碗里:“去找個大夫看看吧,不然你的腿真的要殘疾了。”
四年的學習生涯,已經夠她僅僅靠看一個人的臉色就判斷出對方的身體狀況。剛才的老者,不僅面面黃肌瘦而且腿部有點習慣性的抽搐。顯然是餓了很久導致營養不良,而且腿上還有很嚴重的傷患處。
“姑娘。”老人顯然也是被碗中的那錠碎銀給嚇住了,驚訝的睜大渾濁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一身簡單紫衣的宛夜。
“看病要緊,活著就是一種幸福。”宛夜動了動唇瓣,然后才嘆息般說道。
那些話,不知為何就出了口。不說別人,就連她自己,都有些詫異。
看著街市上熱鬧繁雜的景象,宛夜靜靜的看著,長長的羽睫偶爾扇動幾下,也擋住了那雙漆黑眼眸中偶爾的傷感。
“看到了嗎?就是那個妞,我瞄了好長時間了。”不遠處,幾個賊眉鼠眼的人圍成一團,看著不遠處宛夜衣袂飄飛的背景,狠狠的咽了咽口水。
“會不會是什么府上的小姐?要是得罪了有錢人,那可就遭了。”
“不會的。我都觀察好幾天了,她是住在客棧里,而且是一個人。就在那邊的運來客棧。要是是什么府上的小姐的話,怎么可能一個人都不帶就單獨住在外面呢?而且看她出手那么闊綽的樣子,身上帶著的家當肯定值不少錢。”其中一個黑黑瘦瘦的人很肯定的搖頭,然后說著說著就露出那種淫邪的壞笑。
“真的嗎?怎么會讓你遇到這只小肥羊?確定要行動嗎?”
“我們先商議一下,要是沒意外的話今天晚上就動手。”
宛夜依舊站在看,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注視著街市上人來人往的景象。心中的酸楚沒人知道。以前,還有媚陪在她身邊,什么事情都是兩個人一起分享。但是現在,只剩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