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暖在馬車上已經度過五天了，這五天除了吃飯和晚間歇息，整支隊伍都沒有休息過，馬不停蹄的趕路讓言暖意識到回去要做之事的重大。也許是對她仍持懷疑態度，衛熙并沒有說出回去要做之事，侍衛們更是不多說一字。

靠在軟墊上，聞著淡淡的杜若香氣，言暖不禁想起前世時空修復組的事，不知T2把她送到了哪個朝代，他沒有按照會長的指示送她回老家，不知會不會有危險。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維護的平衡和真實，所信仰的組織，最后竟都成了諷刺。

正想著外面的漸漸熱鬧起來，竟然有小販的叫賣聲。言暖挑開簾子，從隙縫之中向外看去。整齊的街道，建造精巧的房屋，做工精致的服飾，無一不顯示出這個城市的富足與繁華。這大概就是都城洛都吧。

言暖想把簾子再拉開些仔細看看，不妨一只手阻止了她。衛熙把簾子重新拉好，不讓外面的人看見。“言小姐，注意你的身份，讓人發現了很好看嗎？”

言暖柳眉微蹙，難道她還見不得人了？雖然感覺很不舒服，她還是依言不再挑起簾子。

外面的熙攘聲由大到小，漸漸安靜下來，馬車停在一條偏僻的路上。簾子被挑起，兩個小丫鬟把她從車上扶了下來。

言暖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宅子，門很小，兩人同時進出略顯擁擠，四周的墻壁倒是高大堅實。她猜測這宅子多半是王府，小門是供仆從出入的角門。想到這心下更是好奇，究竟她身份如何尷尬，竟然要王爺陪同她從角門進府。

“王爺，皇上到了，在書房等著呢。”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在衛熙身前恭敬地說。

衛熙淡淡“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她。“言小姐，走吧。”

言暖一怔，見皇帝？她到底什么身份，居然一回來皇帝就在王府等她？

在丫鬟的攙扶下，言暖跟隨衛熙來到書房。門前一個老太監候在一邊，見衛熙和言暖到了，低聲道：“端王爺、言小姐到。”

書房里寂靜無聲，半晌才有淡淡語聲，“進來吧。”

老太監推開了門，門大開，光線撲到室內，陰影處的人輪廓清晰起來。瘦削挺拔的身影立于窗前，深邃的五官如最優秀的雕塑家精心雕琢一般，琥珀色的眸子流淌著魅惑的光，細看之下似有火焰般的妖冶之色。

“言小姐，你平安歸來朕就放心了。”室內男子對著她溫和笑著，溫雅的語聲、關懷的語氣卻讓言暖不自覺地一顫。

他說的話，臉上的表情，舉止神態都是溫文爾雅，但卻讓言暖感覺如墜入臘月寒冬穿著單衣被凜凜寒風吹著。是了，是那雙眼，眼角雖配合著唇邊的笑容往下，卻掩飾不住眼底那滲人的寒意。

“皇上，言小姐在外時受了傷，據說失憶了。”衛熙加重了據說二字，顯然他并未相信她的話。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啊。”若不是他眼中那憤怒的火焰噴薄欲出，言暖還真被他惋惜的表情騙過去了。

這一會如寒冰在身，一會如烈焰炙烤，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是。”搞不清皇帝壓抑的敵意究竟為何，她不敢隨意亂說，只得應聲附和。

“既如此，言小姐就先去休息吧。”

如得赦令，言暖急急退了出去，在腳踏出書房時，她偷眼向皇帝看去，他憎惡的眼神一掠而過。

夜色正濃，言暖睡得酣甜，被丫鬟叫醒。“言小姐，太傅府來人接您回家了。”不待她說話，小丫鬟伶俐地幫她穿戴好，扶著她到了王府角門，上了一輛馬車。

一陣顛簸后，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依然是從角門進去，角門上一塊小小的牌子“尚書府”。言暖不禁奇怪，依著她接觸之人的地位，她應該也是非富即貴的身份，怎么幾次進出都是從角門，而且還是在夜深之時，難道她就這么“見不得人”？

進了門之后一個小丫頭眼淚汪汪地撲到她身上，“小姐，您可回來了。”

這幾日急著趕路，沒有好好休息，身體的恢復也不算好。這小丫頭一撲，正碰到了傷處。言暖疼得皺起眉頭，“碰到我傷處了。”

小丫頭慌張地站到她身邊去，一疊聲問她怎樣，眼中的淚撲簌簌落下。

“齡蘭，老爺和太太還等著小姐呢，你先一邊去。”扶著言暖的老仆不耐地喝道。

小丫頭怯怯地跟著他們身后，一起向主屋走去。

主屋里燈火通明，言暖剛踏進門，一道厲聲迎面劈來，“不孝子，你還知道回來！”

言暖抬眼看去，卻是個中年男人，舉止神態間滿是精明之色，但此刻雙眼充滿血絲，臉龐沒有一絲皺紋，鬢發卻已斑白。暗想這就是這具身體的父親言尚書了，“爹。”

“別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言尚書怒聲拂袖，重重地放下茶杯。

“好了老爺，既然回來了就別再罵她了。”言尚書身側坐著個中年美婦，心疼關愛的目光從言暖一進屋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你還敢替她說話，若不是你這個做娘的太縱容她，她能做出如此沒臉的事？”言尚書把怒氣轉移到夫人身上。

“這，那些不都過去了嗎，她現在也知錯回來了還提那做什么？暖兒，快跟你爹說以后再不敢了。”言夫人側頭向言暖一個勁使眼色，維護之情溢于言表。

“爹，暖兒知錯了，以后再不敢了。”順從地依著言夫人之言做了保證，言尚書才揮手讓她下去。

言夫人不放心也跟著她一起出了主屋，到了她的住的屋子后，簡單收拾了下，言夫人就遣下人出去。

“暖兒，不要怪你爹說你，你這次鬧的實在不像話。”言夫人坐在圈椅上，神情不若初見時擔心。

“娘，我……”言暖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誘言夫人自己講出事由，以解她心中疑惑。

“娘知道你和雅楓感情好，你們從小玩大小難免比別人親厚些，可是既然先皇把你指給了當今皇上，你就不該再有什么別的想法。為了避嫌雅楓自薦到邊境抵御烏恒國的侵犯，你怎么反倒獨自跑出府找他。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鬧得滿城風雨，不但咱家沒臉，你讓皇上的面子往哪擱？”言夫人頓了下，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言暖不語，垂眸看著腳尖，心中卻是大駭。難怪端王和皇上會有那樣的鄙夷之色，不論在哪個朝代女子逃家找男人都算傷風敗俗，何況還是在身有婚約的情況下，這婚約的對象還是皇帝。

言夫人嘆了口氣，“事情現在已經這樣了，再責怪你也于事無補，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嫁給皇上的，只是經此一事你以后掌管后宮怕是威信不足啊。”

掌管后宮？言暖猛地抬起頭，她將來不是成為一般妃嬪而是位居中宮嗎？“娘，孩兒做了這樣的事，皇上還會娶我嗎？”皇帝何必委屈自己娶一個讓他被天下人恥笑的皇后，而且這個皇后給他戴了綠帽子也說不定。

言夫人看著燭臺上幽幽的燭光，語聲有幾分黯然。“誰讓先下能與安家抗衡的只有咱們言家呢，娘也不愿意你進宮啊。且不說你做了這樣的事以后皇上會待你如何，就是你樣樣做的好，只怕安太后也未必會放過你。暖兒，進宮之后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娘知道，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又是皇帝利用權臣相互制衡的戲碼，安家？安太后？難道是外戚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