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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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說，她的腦子里睡著一顆子彈，才會記不起十歲前的事情，才會丟失顏色。

如果把子彈取出來，只有1%的成功率。1%像是一百片橙色葉子里有一片是黑的，一堆圓形卵石里有一塊是有角的，也是雪中那唯一落在舌尖上的雪瓣。

他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病歷，子彈穿過頭骨卻仍能生存。

馬卡龍常想，也許那顆子彈在自己腦子里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地方便定居下來。誰知道哪天它不滿意要搬家，那才是真的麻煩呢。

黑色是什么？

這答案失明的人最為了解。從十歲起她所認(rèn)知的顏色只有黑，而擁有的記憶唯零。

儡告訴她，現(xiàn)在所看見的顏色就是黑。可這個詞對于一個不能幻想其它顏色的人來說毫無意義，因為她的世界里只有它。除了黑，這個世界怎么可能還有其它顏色？

她叫馬卡龍，這是儡講的。

馬卡龍，聽說是五彩繽紛圓圓的點心。她卻不像它，這世界上沒有黑色的馬卡龍吧。

十歲那年，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失去過去的她沒有因為擁有零而感到悲傷。都忘了，所以并不悲傷。

剛睜開眼的那刻，她聞到了淡淡的煙草香味。手臂的肌膚能感覺從空氣里傳來的溫度和氣流。幾秒后她聽見腳步聲，而那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鼻尖彌漫的煙草味也漸漸淡了。

那人正要離開。

忽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滿滿的焦慮淹沒了她，頭突然一陣刺痛！她提起手撫摸那纏在頭上的紗布。那刺痛只維持了幾秒，卻讓她領(lǐng)悟到自己是活生生的生命體。

“不要走，”她微弱地喃道，同時也被從自己喉嚨發(fā)出的聲音給驚到。

那腳步聲未為她停下，而是漸漸消失。

她開始顫抖地?fù)崦磉吥吧囊磺校涇浀拇矄危约罕鶝龅纳眢w，到垂在胸前某個小小的冰冷的東西才漸漸安下心。這是掛在她脖子的東西。她將它握在胸口，仿佛找到了一種安慰，也像是身體的一部分。

這應(yīng)該就是她的世界吧，什么都沒有的世界。

就在她感到無比無助的同時，有種凝重的氣氛向自己襲來。剛剛遠(yuǎn)去的腳步聲重返，速度奇異地飛快！

她被什么抱了起來！

那人身上煙草的香氣深深地印在了腦海！

她像是在云朵里飛行！

想尖叫，但有只手把她的嘴巴緊緊封住！

“別出聲，”那低沉冷漠的聲音熱熱地灑在她的耳邊。

她能感覺氣氛異常緊張，只聽見有極快又陌生的腳步聲經(jīng)過，那腳步聲的頻率有些猶豫，像是往他們的方向緩緩走來。

她忘了呼吸。

那些陌生的腳步聲停頓下來，漸漸消失了，而緊握在她嘴巴的手也松開了。而她沒有理由地在那刻，信任了身邊的這個人。

從記憶開始第一個聽到的聲音是他，也是從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