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憶緩緩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似乎是一片片星光閃爍。她猛地一怔，坐起身來。看著璀璨的地下水晶宮殿，微弱的燭火也在這透亮的水晶石的反射下顯得五彩斑斕。

“娘親！”

她呼喊了一聲，聲音在水晶宮殿回蕩。她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沒有被殺死，連忙轉過頭，竟然看到顧迎珊和瓊刃似乎在那邊說著什么。

看到那個和自己同是夢魔的瓊刃，她心有余悸地吞了口口水。

他怎么，沒有殺掉自己？

還有她那原本應該是一身的傷，奄奄一息的身體，竟然此刻都完好無損，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一般，但是衣服上自己的血跡，仍然在訴說著方才的恐怖。

瓊刃瞄了一眼云芙憶，他又不去看她了。

顧迎珊沒有發現云芙憶已經醒了過來，還依然沉浸在巨大的失落和打擊中。她眼眉低垂，終于明白了瓊刃說過的，“我想殺她，是因為我想殺了我自己。我想救她，也是因為我想殺了我自己……”

畢竟云芙憶終究是瓊刃的外孫女，他還是不舍得殺她吧。

顧迎珊想了想，開口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泣鳥劍是怎么回事？還有，你為什么會在玄冥教地底下？”

瓊刃想了想，并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著：“芙兒失蹤之后，由于族內的一些原因，本座不得不離開夢魔族，開始找她的下落。我找了幾百年，幾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可是就是找不到她。”他頓了頓，“不過也因此，我躲過了三十年前的那場災難。”

“災難？什么災難？”

“三十年前，仙人們血洗了夢魔族。”瓊刃的語氣顫抖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顧迎珊愣住了，瓊刃突然的這句話讓她有些緩不過神來，直到她愣愣的看著瓊刃因為無盡的痛苦而閉上眼睛，似乎已經不想去回憶了一般。她反應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什么？”

瓊刃搖搖頭，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有些渙散地說道：“仙人們似乎放棄了作為容器的我們，不知道為什么就下了這樣的死手……三十年前我回去的時候，夢魔族已經不剩下一個人了……”

“本座時至今日，也不愿回憶那日的慘境……夢魔族上下近萬余人，全部死了或者失蹤，沒有一個活著的。唯一剩下的，就是那里殘存的仙人的力量氣息……”

“怎么可能！”

正在顧迎珊絞盡腦汁地去思索這句話的時候，突然，云芙憶沖了過來，她面露懼色，但是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你這個騙子！你就是個騙子！爹爹早在三百年前就把夢魔族全部消滅了，你憑什么說是三十年前才消滅的！而且，而且！夢魔族，夢魔族是罪惡的種族！就是應該被仙人消滅！”

顧迎珊怔怔的看著云芙憶，想到她方才暈了過去，不知道剛才瓊刃說的話。她面露難堪地說道：“芙憶……你，你不知道。”

“姐姐！你不要被這個花言巧語的人給騙了！他，他雖然也是夢魔，但是他一定是爹爹口中罪惡的夢魔！殺人吃人的夢魔！”

瓊刃被云芙憶突然的話打斷了，他皺著眉頭，看著什么都不知道的云芙憶。隨后，用一種好似看待可憐蟲的眼神，看著云芙憶。

云芙憶看到他的這種表情，顯然是刺激到了她的神經，先前的恐懼完全被她拋之腦后，她大喊道：“你！你就是可惡的妖怪！你休想要騙人，更休想要騙我！”

忽的，她一手緊捏，隨后沖著瓊刃張開手掌，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她手中乍現，擊向瓊刃的腦袋。

“噗——”

瓊刃不知何時抬起了手，將那道金光擋下，可是那金光好似一道鋒利的刀片一般，瞬間就刺入了瓊刃的手掌。頓時，一道鮮血從他的手心中滋出。

云芙憶嘴角揚起，看樣子這招有用，饒是他千年妖怪，面對爹爹教她的法術，也一定不能抵擋的下。那可是仙人的法術，專門用來擊殺妖怪的法術。

隨后，她便愣住了。

瓊刃將手拿開，后面的表情依舊是那樣，看著云芙憶的眼神越發顯得可憐。

“芙憶！”顧迎珊驚呼道，連忙拉住云芙憶。

“姐姐，你干什么拉我。這個妖怪，我們一起打敗他吧！”

“芙憶，你等一下，你先聽我說。”

“他剛才還想要殺我們，姐姐你被他迷惑住了嗎？可惡的妖怪，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云芙憶不顧顧迎珊的阻攔，手中的金光再次閃現。

“他是你外公！你住手！”看到云芙憶似乎又無法控制了，她直接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

云芙憶的眼睛瞪大，似乎是沒能理解方才的話。她手中的金光還在閃爍，卻似乎被什么力量牢牢鎖住一般。她轉過頭，看了看顧迎珊焦急的臉，又抬起頭，看了看瓊刃，那雙青黑色的耳朵和那股熟悉的氣息。

“外……外公……”

手中的金光漸漸微弱了下去，云芙憶眼睛略微閃了閃，她好似久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外公……什么……是……是外公嗎？”

顧迎珊嘆了口氣，她看了看瓊刃，在確認他沒有什么反對，只是維持著那種嘲諷的笑容之后，對著云芙憶說道：“是的。是你的外公。是你娘親的父親。”

“……”

云芙憶一下子沒能接受這個現實，過了很久，才逐漸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娘親，是自己的娘親。外公，是娘親的父親。娘親，是自己的親人，外公，是自己的親人嗎？

怪不得自己會覺得有娘親的氣息，如果是外公的話，那有娘親的氣息也就是了。哈哈，也就是說，自己還有外公，還有自己的親人。

不對！

她手中的金光再次強烈：“可是，可是不對！是外公的話，為什么剛剛要攻擊我，還要置我于死地！還……還，還罵我是雜種！”

“因為你本來就是個雜種。”

冰冷的話語，從瓊刃的口中吐出，不夾雜著絲毫的感情。

云芙憶的牙齒緊咬，她受不了這句話。這個眼前的夢魔，和自己同樣是夢魔的人，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終于有親人了，這不是令人高興地事情嗎，為什么此時的自己，如此的憤怒。

“我不是雜種！我……我是爹爹和娘親的孩子，我不是雜種！”

“要不是為了阻止云游飛升，芙兒怎么可能會和云游生下你這個雜種！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你胡說！爹爹和娘親是因為愛而在一起的，我是爹和娘愛的結晶！”云芙憶根本就不懂這個老夢魔在說什么，但是她條件反射般的喊出了這句話。

瓊刃老臉似乎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充滿了嘲諷，不斷地刺激著云芙憶的神經。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怎么？知道你的存在只是為了不讓你爹爹飛升，你就覺得很憤怒嗎？”

“你……你給我閉嘴！”情緒再次爆發，一道金光早已準備多時，從云芙憶的手中激射出去。只是這次，夢魔一個側身，便躲過了那道金光。

“你根本就不懂！爹爹和娘親的愛是多么深刻！就算你是我的外公，你也不懂！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爹爹和娘親的愛是不可能有錯的！我是爹爹和娘親的云芙憶！我一直都是！我不是雜種！”

“什么狗屁的愛！你可知道我夢魔一族究竟經歷了什么嗎？你根本就不知道！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你，芙兒，本座的女兒，根本就不會造成那么嚴重的神之力損傷！也根本就不會失蹤！全都是因為你這個雜種，我的女兒才遭受了這些！是你害了我的女兒！”

聽著瓊刃的話語，猶如一根根鋼針刺進云芙憶的腦海一般，這些話讓她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氣喘吁吁地罵道：“你……你胡說！你這個胡言亂語的老妖怪！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瓊刃也火了，他聽到這個血緣上是自己外孫女的女孩，竟然直接罵自己，憤怒到閉口不言。他立刻揚起了手，眼眸露出殺機。

“夠了！”眼看瓊刃似乎要下殺手，顧迎珊立刻沖了過來，攔在了瓊刃面前，“再怎么說，她也只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孩子怎么了！我夢魔族已經被那些仙人滅族了！而這個雜種就是那些罪人的后代，我殺她，是替我夢魔一族報仇！”瓊刃瞪了顧迎珊一眼，面色兇狠。

“滅你族的又不是芙憶這個孩子，你報仇也應該去找那些在天上的仙人報啊！你找自己的孫女報仇，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你……廢話連篇，你給我閃開！”瓊刃似乎被激怒了，他手中開始凝聚出強大的神之力，“你可是在恥笑我？就算我不能殺那些仙人，殺了這個仙人的孩子，一樣是報仇！”

顧迎珊豁出去了，她絲毫不肯退讓，字字緊逼道：“難道她不是夢魔嗎？你說你們夢魔一族都滅族了，這個孩子不就是你們族未來的希望嗎？你難道真的想殺了她，讓你們夢魔一族徹底滅族嗎？”

“你如果真的要這么做，那你才是你們夢魔一族，真正的罪人！”

“我……”瓊刃一愣，他的手僵持在空中，一時間無法反駁。心中卻想到：“這人類說的不錯，若是我的外孫女真的被我殺了，那夢魔一族的血脈可就真的徹底斷了，那我可真的就成了我族真正的罪人了……”

看到他不再說話，似乎是在認真地思考著顧迎珊的話，顧迎珊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誰知道這個老妖怪會不會突然想通什么，要殺了自己和云芙憶。她轉過頭看了看身后的云芙憶，只見她似乎有些被嚇住了，害怕地渾身顫抖卻滿臉的委屈。

片刻之后，瓊刃咬了咬牙，重重地哼了一聲，將手放了下來。

顧迎珊呼了一口氣，看來這個老夢魔還是有理智的，或者說，還是顧念著血緣上的親情的。況且來看，如果他真的想殺了自己的外孫女，也不至于等到現在了。

想到著，她說：“再者說了，芙憶身體里流淌的不正是你女兒的血嗎？她可是你的親生外孫女。”

“我沒有這樣的雜種外孫女。”瓊刃冷哼一聲。

“你再不承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顧迎珊無奈地說道，她看了看瓊刃的手，竟然完好無損，不由得吃驚道，“你的手？剛剛不是？”

瓊刃哼了一聲：“小小法術何足掛齒”，他指了指云芙憶道：“你還是先管管這個雜種吧，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哪有我夢魔一族的樣子。”

顧迎珊回頭，看到云芙憶已經哭成了一個小淚人，不由得大發可憐之心，立刻蹲下身來哄。

云芙憶到底還是個孩子，一頭扎在顧迎珊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顧迎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瓊刃，一邊拍著云芙憶的背一邊說道：“你也承認了，她是你夢魔一族了。”

瓊刃默不作語，低頭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