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迎珊催動神之力，看著林子羽的眼睛。

他們兩人面對面站著，手掌相對，兩人的內心順著神之力逐漸薈聚，神海相連……

“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啊，我沒有那么糟糕，也不是一個壞人，你現在反正能看到我的內心，你能感受到我的感受。”

“如今看來，之前我對你是有偏見的，之前你修為太低了。我怕我有一天閉關出來，你早已經不在了。那我豈不是很難受？”

“是啊沒錯，我也是這樣考慮的。但是現在我神之力修為也到達一百年了。至少我比以前更有信心了。”林子羽笑了笑，眼神清澈，“為什么你的神之力在我的神海里亂竄，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你剛說的話的證據，啊，果然是這樣……竟然失敗了這么多次，這六年來你一直在忙著破我的禁制。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明玉造化功現在逐漸到第五重，馬上就要突破第六重了。若不是你突然把我的禁制打破，可能我如今的修為還能更上一層。”

“修為更高，我的壓力會更大，這也是好事，我會更賣力的去追逐你的腳步。”

“原來那天晚上的那個黃燁，也就是黃三的什么親戚，啊……強奸女子十幾人，屠殺邊陲百姓數十人……竟然暗中和三里幫勾結，這是你查到的證據嗎？這事和黃三可能沒有關系，但是會影響到朝廷的穩定和軍心。”

“黃三是個忠君護短的人，如果誰觸犯了他的家族，或者是皇權的利益，他會拼死反抗的。就如同當年凌宇云銘殺孌王時，他也會在最后關頭跳出來。”林子羽的眉毛動了動。

“你倒是考慮的挺周全。不過黃三如果為了袒護自己的親戚，而牽扯進謀反的罪名的話，你也太小瞧他了。他和張烈兩個人，把持朝政和軍政這么多年，沒有兩把刷子早都被搞下來了。”

“迎珊你糊涂呀，他們的政務軍事能力怎么樣暫且不論，你覺得他們能在這位置上安安穩穩坐這么多年，最大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你。你是南澗仙子，數萬弟子的蕓生派掌門，還救國救民于水火之中。你才是那個南澗國說一不二的人。但是這點我清楚，不代表黃三他們也清楚。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交情，但是這個黃三，一定是知道他侄子究竟做的那些事了。他卻按兵不動，裝傻充愣。現在朝堂，還有門派里不少人在彈劾黃燁，但是通通都被黃三擋了下來。蕓生派他可能沒多少話語權，把黃燁調到守衛王宮，就是他想要保黃燁的證據。但是！黃燁和三里幫真正圖謀的是另一件事，黃三他不知道，我卻知道。”

顧迎珊順著林子羽神之力的牽引，在他的神海一探，心神一動，瞬間便了解了其中緣由。

“黃燁不知和三里幫究竟有多么深的聯系，但是他，或者三里幫的那些人，想要阻止你出關這件事是確定的。我在為了破你的禁制，收集各類陣法材料的時候，曾經不知為何遭遇了多次襲擊，后來我的十幾個弟子在被圍困后，被三里幫的人殺死。我好奇為何我的行蹤總是會被暴露給三里幫。但是后來我也抓回了幾個三里幫的人，通過搜魂決我慢慢查清楚，背后都是這個黃燁在給三里幫通風報信。”林子羽咬了咬牙，“三里幫的那些混蛋，最懼怕的，就是你出關，所以他們知道我在想辦法破你禁制的時候，就想殺死我。奈何如今我的修為也高了，他們想殺我也沒那么簡單。如今你出關的消息云芙憶他們在刻意封鎖，還沒有完全傳開，他們想趁機搗毀更多的三里幫據點。可是消息不脛而走，聽說北澗國的挽月閣那邊，已經因此暗中和三里幫勾結了，到時候會發生什么，誰也不好預料。”

顧迎珊點點頭：“難怪。這樣就都說的通了。看來我是誤會了你，也誤會了芙憶他們。”

“哎。時隔六年，人都是會變得。或許像我們現在這樣的神海連接，早應該進行。這樣你和芙憶他們也不會有什么誤會。”

顧迎珊微微笑了笑：“有道理。一會我就去找她。”她的神之力又在林子羽的神海中找了找，“我覺得你是有潛質的，能在短短六年的時間把神之力修為從零突破到如今，將近百年的修為，你也是難得一見的奇才了。但是你也不必有太大壓力，你也知道，我的神海被人動過手腳，修為的進展速度確實異于常人。我有的時候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要這樣想。”

“你當然是你了。我喜歡你，就是這樣的你。啊對不起，神海里的思維真的很難控制，或者說根本控制不了。我沒有想要怎么樣，也不是趁機給你告白，就是我也沒辦法控制我不這樣想，這就是神海連接的弊端吧。”

林子羽嘴張了張，人的思想無法抑制。這些“話”令顧迎珊的面色微微一紅。

“我知道你喜歡我，全蕓生派的可能沒幾個人不知道。如果不是這一點，我也不會和你神海連接。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是什么后果？還有一方面，我嫁過人，還生過孩子，雖然那個人已經死了，但是我終究是忘不了他的。你能接受得了嗎？即便你能接受，這對你也不公平，你還年輕，你的天賦也很高，你應該去追逐更適合你的。”顧迎珊的面色有些暗淡下來，“我對你也是比較欣賞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但是，我無法接受殘缺的自己和這樣奇怪的顧慮。我也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但是我不知為何，我雖然和普通女人不一樣，但是我仍舊有些固執的，我是被這樣的思想影響了。”

“啊你曾經嫁為人婦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沒有什么東西規定這些一定是阻礙我喜歡你的條件，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是你會不會想的有些太多了。”

“你是不是不清楚兩個人結婚后會做什么事情？”

“會做什么？我從小就進了青靈派，也沒有娶過妻子，我不太清楚。我只覺得這是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無論是修煉還是生活，都會一直在一起……”林子羽這樣想的瞬間，便后悔了。

顧迎珊臉色緋紅，在那一瞬間那些讓她不堪的畫面不可阻止得，順著神之力一下傳到了林子羽的神海之中。

她反應過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神之力猛然抽了回來，她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頓時覺得自己無法做人了。

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不由地倒退了好幾步。

而林子羽的表情震驚錯愕，他不敢相信得看著顧迎珊。

“結婚后，竟然……竟然是……”林子羽震驚過后，表情變得痛苦，“竟然，竟然……”

“別說話！”顧迎珊大喊一聲，隨后一把擦過眼淚，轉身飛了出去，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林子羽在顧迎珊走了以后，才慢慢回過神來。他神情恍惚得呆站在原地許久許久，而后先看了看天，又看著地。

直到黃昏時分，他都杵在原地，后來又坐了下來。路過的許多人認識他，給他打招呼他都充耳不聞。

而云芙憶他們把事情辦完，天已經完全黑了。許多弟子都參與了救人的事情，大伙也覺得身心疲憊。

云芙憶活動活動肩膀，讓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她吩咐完值守夜班的弟子，自己也走了出去。

從顧迎珊閉關的第二年開始，因為事情多，她就從顧家的院子搬到了蕓生派，每天晚上她都習慣性得在外面的園子里轉一轉。

而今天晚上她就看見一個人影坐在石階上發呆，仔細辨認之后才發現是林子羽。

走過去以后拍了拍她的的肩膀，后者木然回首，然后禮貌性得笑著點了點頭。

“怎么了？”云芙憶看他這個樣子，挑了挑眉問道，“你不會又去招姐姐煩了吧？然后被姐姐痛罵一通，坐這里想不開呢？”

“啊……”林子羽搖了搖頭，“倒也沒有，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想什么呢？”

“沒有，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林子羽站起身來，他的筋骨嘎巴的響了響。

云芙憶哼了一聲，撇嘴道：“要我說，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明明一直在為姐姐考慮，你自己又不愿意說，活該被姐姐誤會！”

林子羽的嘴里一陣苦澀，他苦笑道：“咳咳，沒有，該說的都給她說了。是我自己的問題。”

云芙憶表示不信，她堅定認為林子羽就是又被顧迎珊打擊了。林子羽也沒否定這一點，倒是轉了個話題，和云芙憶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三里幫的事情得加緊了，我不太想姐姐參與到這里面，以她的心性，見不得死人。”云芙憶邊走邊說，“另外，現在姐姐已經出關了，你也該把精力投在門派的事情上了，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你去做呢。”

林子羽表示他完全配合，后面會分擔接引堂和陣法堂的事情。

“不只是這些，神修堂我實在沒時間兼顧，你先把這個頂上吧。然后回頭找姐姐，商量一下組建生修堂的事情。”

隨后二人離開了這里，來到園林下面的住所，各自休息去了。

……

顧迎珊一路毫無目的得飛馳，停留在采石山脈的一處山峰之上。

“哎，我早該想到的。”她嘆了口氣，整理了心情以后，又拿出云笈七簽上的清心訣念了念，頓覺神清氣爽。

此處正巧生機盎然，她便打坐于此，將明玉造化功又運轉了幾個周天。

現在她能隨時進入到體內世界，只是心里得不斷地提醒自己，莫要沉浸其中耽誤了時辰。結果這樣下來，修行效果極差。

一晚上下來，修為基本上沒有增長，但是沒有昨日那般彷徨了。

顧迎珊看了一圈周圍，而后飄在空中，愣了片刻，朝著一個地方飛去。只飛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到了山澗的一處木屋旁邊。

這木屋早已廢棄多年，籬笆凋敝，滿地雜草叢生。她落在地上，小心得探了過去，驚動了幾只灰兔，一溜煙鉆進了別的草叢。

木屋的門已經開裂腐朽，她推開之時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屋內早已無人居住，卻看到桌前有一個殘破的香爐擺在顯眼的位置上。

“牌位已經搬走了啊。”顧迎珊有些觸景傷情，坐在炕邊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想起昨日見那姜平，起初真以為是云游仙人，也難怪芙憶偏讓他給自己做執筆。”

剛說完，顧迎珊眼睛突然一瞇。如她當今神之力修為，即使是沒有刻意尋找，周圍百米的異動她已然知曉。

“哦？修為十幾年的小妖嗎？”

她站起身來，朝著屋外走去，一眼就看到屋后有一條瀑布，下方的河流里散發著別樣的氣息。

“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顧迎珊飛身在那河流岸邊駐足。

然而小河潺潺，卻沒有一絲動靜。

顧迎珊覺得好笑，這小妖方才明明就在屋外偷偷觀察自己，現在躲起來卻毫不收斂氣息。

“不出來嗎？那我就要動手了啊。”顧迎珊裝模作樣的走到河流旁邊，手上凝聚出一陣金光。

見此，河里終于是一陣氣泡凝聚出來，赫然出現一個十六七歲的紅衣少女，宛如翩翩仙子，眼里透著懼怕，膽怯得跳到岸上，發著抖跪下說：“仙子饒命，我不是有意偷聽仙子說話的。”

顧迎珊掐滅手上金光，看著紅衣少女說道：“你是居住在這里的妖族嗎？”

紅衣少女松了一口氣，點頭道：“我叫桃紅，是赤紅魚族，十三年前經云游仙人點化，修煉成人身。”

“桃紅？”顧迎珊一愣，隨后便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芙憶口中的小紅，或者是叫小桃，對吧？”

桃紅面露驚喜之色，頓時開心道：“那我也知道了，你就是芙芙說的那個姐姐！”

顧迎珊連忙將她扶了起來，好生安慰起來。桃紅卻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一副早已將方才的懼怕忘得一干二凈的樣子。

一經了解方才得知，原來七年之前云芙憶來的時候，曾邀請她一同前往希城。可那時候桃紅父母尚在，她也不敢去外面。兩年前桃紅的父母相繼去世之后，她就想去找云芙憶了，可奈何采石山太大，桃紅膽子又小，卻始終沒敢踏出一步。只得在云游仙人的舊址附近逗留，期盼云芙憶有朝一日能前來。

講到這里，桃紅有些委屈又有些氣憤：“芙芙這個討厭鬼，早都把我忘記了吧！”

“哪能呢，芙憶她現在是蕓生派的總執事，有太多的事情要忙。”顧迎珊笑道。

桃紅嘟了嘟嘴，隨后便開心道：“沒所謂啦，我今日等到了姐姐，也是一樣的呀！”

二人交談了一陣，桃紅便熱情地邀請顧迎珊到她家里坐坐。顧迎珊也沒推辭，便施了避水訣下了河水。

河底的一處洞窟之內，陳列了幾件簡單的物件。顧迎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道：“這些東西都是你置辦的嗎？看起來很別致。”

“沒有啦，這些都是我爹娘他們活著的時候弄的。只可惜他們遇到仙人太晚，陽壽早早的盡了。”桃紅臉上露出一絲落寞，而后又搖了搖頭笑道，“不過我就很幸運啦，還能在這世上多活，活，活好多好多年。”

顧迎珊笑道：“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了。”

桃紅一臉認真的說：“所以，我想請求姐姐帶我去看看這個世界，我想趁著我還活著，領略一下你們人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

“當然可以啦。”

“那太好了！我一個人在這河底都快悶死了呢，哈哈！”

正在這時，顧迎珊偶然發現洞窟的后面，一個石頭似乎在散發著別樣的氣息。

她連忙走過去，在一個類似于祭壇的上面看到一塊圓石，那上面散發著極不普通的氣息。而這氣息既不像玄晶石那樣充滿靈力，也不想虛空石一樣深邃。

這石頭的氣息，讓她的身體隱隱有些發顫。

桃紅也跟了上來，見此笑道：“顧姐姐，這是天罡石，云游仙人生前布置在這里的。說起來我們家受了云游仙人極大的恩惠，若不是這塊天罡石，我們家就必須得和家族一起，每年要不停的遷徙，才能免遭禍患呢。”

“云游仙人——”顧迎珊忍不住驚呼，難怪這石頭不尋常，竟然有這樣的來歷。

桃紅繼續解釋道：“當年，云游仙人仙逝之前的一天，特意來叮囑過我，說如果他出現什么意外，一定要讓芙芙來這里。后來芙芙來了之后，這塊天罡石上竟然幻化出了云游仙人的殘魂，我記得，好像是說，云游仙人將他的仙力注入其中了。但是在那之后，云游仙人的殘魂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么說，云游仙人是早知自己的命運，而后慷慨赴死的嗎……”顧迎珊皺起眉頭，她微微側頭，繼續道，“我想起來了。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云芙憶，正是她告訴我，見到了云游仙人的殘魂，要去找蝶仙子……”

突然，她頓時征了征，身體忍不住發抖起來。

這么多年以來，她神海里的那層封印，始終是一個埋藏在她心底的巨大秘密。如今看來……這些事情似乎能連成一起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那塊天罡石，而下一刻，那天罡石就像是獲得了某種感應，突然散發出了奪目的青色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