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迎珊快步走到院門口,前面的官兵們立刻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
而這時顧迎珊才發現,那幾個吵著要進來的人只是幾個帶頭的。后面竟然烏央烏央得跟著一大群人。
粗略數了數,竟有數百人。
黃三躊躇了片刻,也趕緊跟了上去。
“怎么了?你們要見我嗎?”顧迎珊開口問道。
那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見到顧仙子出來了,立刻高呼起來。而他們幾個人同時高呼,更是顯得亂糟糟的。
顧迎珊忙招起手,讓他們一個一個說,便指著最左邊站著的男子說道:“你先說吧。”
那男子微微愣了愣,方才一起大喊還不怵,現在讓他單獨一個人說,反倒躊躇起來了,支支吾吾地用滿是泥的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讓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顯得更顯泥濘。
顧迎珊耐心道:“沒事,你慢慢講。”
“我……我我、我家被占了,仙子,能不能,能不能別讓那些官人占我家?”
顧迎珊皺了皺眉,沒明白什么意思,看向旁邊的人。
另一位中年人早都按捺不住了,接觸到顧迎珊的眼神后立刻說道:“仙子!我家也是!不光是我家,張麻子家,李老八家,還有東街、西街的百十戶,家都被占了!”
“俺家也是!俺們都在那住了半年多了,怎么說把俺們趕出來就趕出來!”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嚷道,從身后推出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小女孩,“仙子你看!那些官人攆俺們,把俺姑娘還給打成這樣!你看!”
顧迎珊皺了皺眉,沒想到居然會出這樣的事。
他們急切而焦慮的眼神看著顧迎珊,口中不斷說著希望她能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
顧迎珊正想要發問,身后的黃三立刻上前低聲道:“仙子,此事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
“呃……事實上,他們所謂的家,并非是他們家。”黃三有些猶豫,還是低聲說了出來,“先前孌城被破,城里秩序癱瘓,許多百姓流離失所了……這件事本應是戶部管的,只是先前的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都在戰亂中已不知所蹤,戶部的大部分文書都被焚毀……所以這些百姓們見一些屋里沒人,便入住了那些原本不屬于他們的房子……”
聽到這,顧迎珊大致心中有數了,便問道:“既然那些屋子沒人住,何不讓他們住呢?我記得不是頒布了政令,說是凡是遷往希城,并在希城落戶的,每戶分田分地嗎?”
黃三顯得有些為難地道:“確實是這樣……可是這些住戶是先前就在舊孌城的。那遷民令登記的時候,他們沒有前來。”
聽到黃三這樣說,那些百姓們不樂意了。另有一老者顫顫巍巍得出來,見他步履蹣跚,但是整張臉卻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通紅無比。
“黃大將軍,草民周五德有禮了!老朽一家先前住那屋的時候,確是登記了的!”老者如是說,“可是,那登記的官人說老朽已有屋舍,卻是不給新屋啊!”
“對啊!俺家也去登記了!那官人不給,俺有什么辦法?”
一時間似乎又吵了起來,顧迎珊道:“那便繼續住到那屋里不就行了?反正那些屋子暫時還沒人住。”
這時黃三道:“這不行。先前由于戶部缺少文書,這事情暫且擱置了下來。而今各城百姓紛紛遷來希城,逐漸地將那些補齊了。先前不清楚的屋和地,也都有了歸屬。如今那些屋子,確實是已經找到原主了。”
黃三說的一點不錯,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宅子,多少在外城都有親戚,這些宅子顯然不會讓他人據為己有。
而那幾個人聽到黃三這么說,一時間急了,連忙說道:“仙子,此等事情若是有半點回旋余地,我等不會到這里來鬧的!還望仙子替我等主持公道啊!”
一時間幾個領頭的人紛紛跪下,而后緊跟著的一群人也都跪了下來。
“求仙子替我等主持公道啊!”
顧迎珊頓時有些頭疼起來,這事情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
于是張開手道:“諸位!諸位煩請給我一點時間,給黃將軍一點時間,這些事情一定能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復!”
轉過身去,準備回到院內,就想要先將此事了了。
可看見張烈的面色不太好看。現在希城的幾個大員和高官都在這里,而他們的神色也和張烈一般,甚是難看無比。顧迎珊有些郁悶,這事情按理說應該是他們應該處理好的,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
顧迎珊滿肚子怨氣,正要說話,卻聽到張烈開口了。
“仙子,這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張烈搖了搖頭,“背后還有一些事情,牽扯到一些政令和一些諸侯的利益。這些人在這再怎么胡鬧,也是沒用的。”
顧迎珊不解道:“是否是所有住他人房屋的百姓都需要搬出去?”
張烈面色有些難堪,說不出話來。
畢竟這事情不歸張烈這個護國公管。
這時在一旁坐著的一個身著官袍的人站了起來,拱手作揖說道:“仙子,屬下,是新的戶部尚書楊立,這事情其實是屬下一手辦的。”
顧迎珊立刻嗆道:“既然是你一手辦的,怎么會辦成這個鬼樣子?”
但這楊立面不改色,有恃無恐的樣子道:“東街西街一百二十戶,皆有前戶主的親戚持契認領,屬下別無他法,便只能將那些人先搬出去。”
“搬出去?搬到哪去?”
“屬下前些日子已經擬了一份戶部文書,現在已經將折子遞了上去。只是朝堂上暫時沒辦法將此文書通過。”
顧迎珊皺了皺眉,便耐著心繼續聽他說下去。
于是楊立前前后后足足說了有一刻鐘的時間,顧迎珊才算聽明白了整個事件的原委。
簡單來說,便是有幾個問題難以解決。首當其沖的是這些房屋基本是戰后幸運沒有被損毀的,而占著房子不走的人,也多半是原孌城住民,其中不乏很多有原來的房屋的,只是戰亂損毀,他們不愿再回到那里進行房屋的修繕事宜。
其次,另有一些人是原本的無房住民,多是一些大家中的仆人和奴隸,趁亂想要劫取原主財富。
再有,就是王宮地下還有一萬多人,這些人的身份混雜,暫時無法確定他們的房屋是否已經被侵占。
而另外修建的話,更是難上加難。只因孌城上百年的發展,大家族占據的地盤即使是作為荒地,也不愿白白將祖宗基業拱手讓出。這就導致現在希城陷入了一個既缺人,又缺地的窘迫狀態。
而這些朝堂上的事情,顧迎珊越聽越糊涂,確實不懂的太多了,便搖了搖頭說道:“罷了,這件事情還是你們去做吧,我不摻和了。”
那個戶部尚書楊立還正要繼續說著,聽到顧迎珊突然這么說,便欲言又止的停了下來。
張烈這時朝著黃三頷首示意,黃三便適時的退了出去。
等他看到那些百姓們滿眼的祈求目光,便低頭朝著身邊一個都尉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后挺了挺胸朗聲說道:“諸位先請回吧,此事容后再議。”
聽到這話,頓時百姓們炸開了鍋,都嚷嚷了起來。
而那都尉頓時將手中長槍往地上一戳,濺起陣陣煙塵大聲說道:“沒聽到黃大將軍的話嗎!誰再敢上前騷擾仙子與諸公,格殺勿論!”
聽到外面的喊聲,顧迎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這些官兵的手段,一如既往地狠辣且有效。百姓們見官兵們已經將武器亮了出來,便實在不敢上前,紛紛離去了。
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卻見到屋里的各個大臣諸侯們,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于是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我們繼續吧……六合牽衍陣的事情。”
……
晌午,顧家喜氣洋洋地開始了大餐。所有人臉上都露著無比興奮且充滿希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