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接著下白天尚未肯斷的雨，淅淅瀝瀝的，但因為昏暗的天空加上閃電來的可能，所以這雨無論如何都無法給我太多的浪漫和詩意。只是無端想起，每每同她約會多數是在下雨的夜晚，這種煽情的雨，反而催人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也許是恐慌的緣故，而且似乎凝聚了太長了時間，日積月累，導致我現在早已沒了輕易對它作出告別的揮手姿態。窗外的雨順著玻璃慢慢滑到我的心頭，一滴一滴。空氣里充滿著足夠的濕度，降下了整個房間的溫度，卻引起了別樣的滋味——愁。恐慌加愁，兩種成分的完美交織，足以產生一種難得而昂貴的感受。倘若有些詩情畫意，此時完全是能夠展現自己的才華的最佳時機。一想到有人在此時可以“倚闌干處，正恁閑愁。”，我連欄桿都找不到，也因此少了一處可以宣泄的地方。四年前的自己和現在根本就沒有多少區別，常常伴隨我的是一份執著，兩處牽掛，三點憂愁。“瘐信愁如許，為誰都著眉端聚”，不知她，怎么樣了。

突然間，一陣急切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打斷我苦悶而無謂的思索。電話那頭傳來讓人高興的聲音：“我回來了。”

我笑道：“好的，晚上我來找你。”

“等你，到時候見。”

掛了，我倆向來如此。彼此都不愿意在話機上絮叨個太久，既然沒有說新地址，那就在那個“世外桃源”了。

看看這雨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放棄它的辛勤，我整整衣服，洗了洗頭，從后門拿了把傘，重重地關上了門。

“世外桃源”離我所住的公寓不是很遠，只是要先坐公交，之后還要走山路。一想到現在的雨，心情也不禁泥濘起來。

上公交的時候，正好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幸運地，我還是在公交上找到了一個位置。只是身旁的仁兄身材太霸道，不僅將座位之間的縫隙給擠占了，還占據了的三分之一。我瞄了他一樣，他回瞪我兩眼，這眼神似乎在警告我：“怎么樣，沒見過胖子嗎？”

我能說什么呢？要怪也要怪他媽，生了那么個肥仔。

中途站一位老人上了車，我剛想推動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卻被一個女孩搶了先。真是做好事未遂。

那女孩握住車把手，一直注視著前方，使我未能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我開始打量起她來，雖然不是蛇形小蠻腰，卻也是均勻地婀娜多姿。朋友們常說，身材好的往往是“背面殺手”。我想以她的品質卻不會加入殺手這一行業，否則，對她對我都是一種殘忍。

就這樣，雨下著的夜里，公交車氣鼓鼓地開動著。直到她下車時，我看見她那發髻，心中一種黯然??????

可惜車已經開了，我到了下個車站馬上回去尋找她，飛奔途中，都不小心闖了紅燈。司機大叫：“找死啊，小子。”

我沒空理會這些，可惜已經找不到了。一個學生樣的男孩看到我的狼狽，拿著傘也不打開，奇怪地望著我：“哥哥，下著雨呢，打開傘吧。”

這一刻，我真的想哭出來：失去的不能再回來嗎？我說了聲謝謝，打開傘，緩緩向梅景家走去。原來真正的感情，建立時需要運氣，勇氣和時間。揮斷時更要無情和決絕。后者我發現我是不具備的。板上釘上釘子，拔出時依然留下了孔的痕跡。心靈落下了回憶和情感，則占據了人的生命的過程。

恍惚中來到了山路口，雨無法用大來形容了。巴山夜雨此時也沒有像它這樣下得如此酣暢淋漓。山路十八彎，并沒有夸張我眼前那條路的走勢。本來我打算卷起褲子斯文前行，但一聽到水漿在天地間、黑暗中的喧鬧聲，暗忖自己的想法是徒勞的。踏步前行，方能顯示出我的瀟灑自若和英雄氣概。讓山路上的各個精靈來照顧我一個無微不至吧。

我就這樣前行了三分之一的路途，一陣殊亮的光芒照到我身上。這在黑暗中前行而是肆無忌憚的人來說，不會心存感激，反倒怨念不絕。

梅景也從家里出來了，見我如此“囂張”，不禁莞爾一笑。這段路由于有竹子擋著，所以風也減弱了。無論天氣如何，這里的竹子的韌性足以傲視自然的猖狂。為此，他還寫了一對楷書來勉勵自己：“山留青竹，上下風雨難阻；心懷四海，縱橫天下無悔”。語意雖淺，但書法還是不錯的。

“總算回來了，你。”我拍拍他的肩膀。

“呵，比起我，你更想靜云才對。”

“別一開始就把別人的好意給拒絕，多傷情。”

“承認吧，反正我再也不會和你爭了。”

我望著他：“你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現在在家里等著呢。”

“你小子行啊！”我打了他一拳。

腳步依稀明快地前行著，身后的泥印相信也會在我們離開之后不久被雨水沖刷地干干凈凈。對路而已，不管我們怎么踩，每一次狂風暴雨的肆虐，其實都是對它重新造就的洗禮。也因此，不管人們的腳力有多強，深轍也會淡然無跡，苦難和希望也交揉得難舍難分起來。

來到他家門口，早有一個身影在門前守候。我走近方才看清楚一點。剛想問梅景，卻先傳出一陣清脆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的柔和：“回來了，風雨這么大，虧你這個時候打電話讓別人過來。”

梅景在他面前似乎變得傻氣了許多，笑道：“他已經過來了，我有什么辦法。你說是不是？”

我不答，此時才完全看清她的樣貌：圓潤的臉蛋上掛著一雙水靈的眼睛和小小的酒窩。山如眉黛，這樣形容俗氣而真實，中間豎著驕傲挺拔的鼻子。當然高雅的女性自然離不開那一頭飄逸的頭發，雖然這是我定下的標準。

在我打量她的時候，她也打量著我。只不過她在我眼里是一道漂亮的風景線，而我在她眼里則是非洲食人族部落逃出來的難民。梅景招呼我去換衣服，我們哥倆身材相差無幾，也因此占了衣服都合適這個好處。到現在為止，我身上還沒有一塊像樣的肌肉，被梅景嘲笑。

我們一起來到他書房，多年以前我們在這里胡鬧和正經的交談。現在，眼前的擺設還是當年的擺設：一張靠著南窗的桌子。我曾坐在那里，裝B“倚南窗以寄傲”。旁邊有四把椅子。一把蒲扇置于于桌上，有點發霉的痕跡了。至于那楷書，依舊掛著墻壁上，字字清晰可見。書架上的書越發破舊了，以至于有些老書不耐時間的褶皺，都殘缺起來。我可惜道：“書桌不嫌命長，書是怕不行了的。”

“但是如果書里面的內容已經全部知道了，就沒有多大的必要去可惜了。心中有書，手上何必在意呢？除非你是為了收藏。但書的功能本來就是用來傳播知識，信息以及見解等。如果為了收藏，那反而是買櫝還珠了。”

“按你這樣的說法，盜版反而更有存在的價值。”

“其實對大部分人而已，確實盜版書籍還便宜些。問題是讀者中有許多人看不清書的主要功能的。他們可能是忠實的讀者，但是未必是清楚的讀者。對忠實的讀者而言，常常是愛屋及烏了的。一本好的書，不僅喜歡它的內容，也會波及作者以及書本身這個載體。也因此在書上有了產生商機的可能。盜版，正版，正版中分珍藏版，普通版，還有什么鍍金的等。人總是有太多的物品是‘哨子’。我覺得吧，失去書的時候不要過分在意，記住其內容，理解滲透，就功德圓滿了。”

“你說的很對，不過失去的時候心情和想要得到時的心情成正比的。對于書本身我不認同。所謂‘溫故而知新’，書讀過之后難免忘記，況且不少是經典更有保護的價值。書中也有我們曾經做的筆記，同那個時候的想法相比較，我們可以看看自己的想法又變了多少。”我回道。

他一拍手：“好久沒爭了。”

此時，他女友進來了。

“這是林晚月。這是我經常提起的陳飛鴻。”

她端著水果：“呵呵，看你們聊著挺high的，在說什么呢？”

“辛苦了，嫂子。扯淡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景說你有禮貌，真有禮貌。婚禮你就是傳說中的伴郎吧。”

“伴郎？”我望向梅景。

他摟住她，笑道：“下個月我們結婚，伴郎就是你了。事實上我們已經結婚了，但朋友的婚禮祝福還沒收到。所以就再舉辦一次了。”

“有意思，肯定來。”我回道。

林晚月出去后。梅景說道：“很想她是吧？”

“沒的說。”

“誰叫你當初那樣。如果我是她，才不會理你呢？”

“我知道。”

“唉，問題是她偏偏······反正你自己好好珍惜吧。”

“你的意思是？”

“下個月她也會來，看她會不會原諒你了。以我對她的了解······”

“怎么說？”

“你說呢。”

同她相距于咫尺之間，卻又好個天南地北。此時，回憶之線也將雨滴串成那亮晶晶的項鏈，在我眼前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