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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duì)拜…禮畢,送入洞房!”

榮國府大堂之上,高朋滿座,張燈結(jié)彩,紅燭高照,一片喜氣洋洋。寶玉沉浸在無邊的幸福之中,面如冠玉的臉上因內(nèi)心的極度興奮而呈現(xiàn)出紅潤的光澤。他歡天喜地的牽著彩球紅綢的另一端,心里裝滿對(duì)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在喜娘的引導(dǎo)下,和新娘子一步步向洞房走去。

“二奶奶…二奶奶…”一個(gè)小丫頭神色慌張的跑向忙著張羅賓客的鳳姐。

“什么事這樣慌張,沒看我現(xiàn)在正忙著嗎?”鳳姐低喝了一聲。

“奶奶…”小丫頭嚇得低下了頭。

“說吧,什么事?”

“剛紫鵑姐姐來報(bào),說…說林姑娘不見了…”

“什么?”鳳姐嚇了一跳,發(fā)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她忙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情緒。低聲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奶奶,讓她先和紫鵑一起上園子里找找,我這忙,脫不開身呢。”

“是!”小丫頭很快退了下去。

“鳳丫頭,什么事啊?”笑容滿面的賈母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鳳姐神色不對(duì)。

“老太太…”鳳姐想了想,輕輕走了過去,附在賈母耳邊,“剛小丫頭來報(bào),說林妹妹不見了。”

“有這事?”賈母騰的站了起來,眼眶一紅,涌上一片水霧,“這可怎么得了,派人去找了沒?”

“老太太,您先別急。您看這會(huì)這多賓客在此呢。”鳳姐悄悄指了指在坐的珠光寶氣的貴婦們,“我已經(jīng)吩咐小丫頭讓大嫂子幫著紫鵑去找了,想必是紫娟大驚小怪了。林妹妹身子弱,這會(huì)多半也只是在園子里,哪能就真的丟了呢。”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賈母放下心來,坐了下來,臉上恢復(fù)了喜氣的笑容,和桌上的貴婦們繼續(xù)說笑著。

李紈接到小丫頭的稟報(bào),顧不上套上斗篷,就趕往瀟湘館。

“紫鵑,紫鵑!”

卻沒人應(yīng)聲,她忙推開了虛掩的院門,一眼就見紫鵑癡癡呆呆的坐在房前的臺(tái)階地上。

“紫鵑你這是做什么呢?地上涼,快起來,快起來。”

“大奶奶!”紫鵑仿佛看見了救星,一把抓住了李紈的手,“姑娘不見了,姑娘不見了…”

“紫鵑快別哭,到底怎么回事?”李紈將紫鵑扶了起來,安頓在椅子上。

“姑娘說肚子餓,讓奴婢去煮粥,可奴婢煮好端來,卻不見了姑娘的身影。”

“那你可有仔細(xì)找過?”

“找了,奴婢在園子里都找過了,可沒有姑娘的影子。”

“你家姑娘今天可有什么異常?”

“姑娘…姑娘知道今天是寶二爺和寶姑娘成親…姑娘還焚燒了所有的詩稿。”

李紈聽罷,心中咯噔一下心底一涼,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直透心間。可她不敢對(duì)紫鵑說,只得安慰道:“那我和你一同再去找找吧,也許你一個(gè)人慌張,查漏了地方。”

“好!”兩人一起匆匆奔了出去。

“姑娘…姑娘…”

“林妹妹…林妹妹…”焦急的呼喊聲在大觀園的每個(gè)角落久久回蕩。

“林妹妹,你知道嗎?我總算盼來了這一天,盼來了咱們成親的日子!”寶玉挨著新娘子坐在床榻上,俊美秀雅的臉龐在紅燭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奪目。他激動(dòng)的拉住了新娘子的手,微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心底無比的緊張。手心中,新娘子的手一片冰冷,他心疼的將那雙纖細(xì)的小手拉到胸口,用自己的體溫包裹著。

“妹妹的手怎么這樣冰涼,是不是很冷?”

新娘子?jì)尚叩膿u了下頭,一聲不語。

“妹妹你倒說話啊?”寶玉急得就要掀新娘子的紅蓋頭,卻被她輕輕側(cè)頭閃過。

“你看我,太心急了。該打!該打!”他傻笑著在自己的頭上敲了下,“妹妹可不要生氣,以后你說什么我都依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讓我死,我也是愿意的!”

新娘子掙脫了他的手,一只瑩白如玉的小手掩上了寶玉的口,同時(shí)另一只粉嫩的小拳就擊向了他的胸口。

“啊!對(duì)不起,看我,又說錯(cuò)話了,當(dāng)罰當(dāng)罰!”寶玉傻笑走說著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灑壺,滿滿的就斟了一杯,“我自己就先罰自己一杯。”說著一仰脖子,將酒杯中的喜酒一飲而盡。然后又斟滿了兩杯,端到床前。

“妹妹,咱們當(dāng)喝交杯酒了。”他遞了一杯在新娘子的手中。兩人手腕相交,正欲喝時(shí),瞥見了新娘子頭上的紅蓋頭,“咱們都進(jìn)洞房了,這個(gè)勞什子的就不要了。”話音未落,空著的那只手飛快的掀掉了新娘子頭上的紅蓋頭。

“咣當(dāng)!”寶玉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寶姐姐!”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新娘子,“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他忙跑到桌邊,拿起桌上的紅燭,舉到了新娘子面前。

“為什么?為什么…林妹妹變成了寶姐姐?為什么?這不可能…不可能…”手中的燭臺(tái)無力的掉到地上,燭淚濺到紅色的喜服上。寶玉失魂落魄的滑坐在地上,目光呆瑟的盯著床上的寶釵。

“寶玉…寶玉,你快起來。”寶釵不顧難堪,蹲下身,欲扶起地上的寶玉。

“你不是林妹妹…不要踫我!”寶玉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我要找林妹妹去…找林妹妹去…”他轉(zhuǎn)頭就沖出了新房,向大觀園的瀟湘館跑去。

寶釵孤伶伶站在新房中,珠淚無聲的從哀怨的雙眸中滑落:“娘啊…您可害苦女兒了,明知道他愛的是林妹妹,為什么還要我嫁啊…”

“林妹妹!林妹妹!”寶玉大叫著一路狂奔向?yàn)t湘館,“妹妹,林妹妹你在哪?你在哪?”瀟湘館內(nèi),除了滿院的碧竹在風(fēng)中無奈的搖曳外,空無一人。

“妹妹…林妹妹…”他跌跌撞撞的沖進(jìn)屋內(nèi),空洞的房屋格外冷清,透著絲絲寒意。書桌上攤著一張白紙,上面留著一行熟悉的娟秀小字,“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qiáng)于污淖陷渠溝!”

“林妹妹!林妹妹!”寶玉心下大駭,攥著張紙就向榮府大堂沖去。一路之上不知道撞倒了多少賓客丫頭,惹得他身后一連竄的叫喊:“寶二爺,寶二爺!”

“砰”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大堂上,氣喘虛虛的倚靠在大門上,巨大的聲響驚動(dòng)了正了吃酒的賈母和眾賓客。

“寶玉?你不好好的呆在新房里,跑這來做什么?”

“老太太…老太太,你將林妹妹藏哪了?”寶玉晃晃悠悠的走到賈母身前,一雙明亮的眼睛惶恐的盯著她,“為什么新娘子變成了寶姐姐?為什么?”

“寶玉,說什么胡話呢?今天本來就是你和你寶姐姐成親啊!”王夫人走到寶玉身邊,“聽話,快回新房去,別讓客人笑話了…”

“你們不是告訴我說我娶的是林妹妹嗎?”寶玉一把甩開了王夫人的手,“為什么現(xiàn)在又說是寶姐姐?老太太,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們?cè)诤臀议_玩笑…”他奔上前,抓住了賈母的衣襟,滿目希翼的望著面前慈祥的老人。

“寶玉!”賈母心疼的撫著寶玉驚慌的臉,沉聲道“你娶的確實(shí)是你寶姐姐!”

“原來…原來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寶玉喃喃的放開了賈母的衣襟,臉如死灰,身形蹬蹬連倒退了幾步,然后沉重的轉(zhuǎn)過了身。

“我要找我的林妹妹…我要找我的林妹妹…”剛走了兩步,只覺眼前一黑,心內(nèi)氣血上涌,喉頭一股腥濃。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人跟著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寶玉!寶玉!”賈母和王夫人嚇得撲上前去,哭喊聲伴著紅燭之淚一起遺留在榮國府的大堂之內(nèi)。而這么一場(chǎng)熱鬧騰騰的金玉良緣之宴最終變成了可笑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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