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人認為白夫人的一生該發生什么意外,貴為汗國的太后,守居花神廟中,能養出阿倫諾汗與奇王撒爾奇這樣的兒子,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了不起的,汗國上下百姓莫不名對她備加尊重。
已故的前任汗妃是那一次爭斗中的犧牲品。
古往今來,太多的例子,為了爭取皇位即便是兄弟,也能骨肉相殘,老汗妃用盡心記,卻仍是不如一個漢人女人,她無權無勢,在汗王宮里勢單力薄,卻憑著一股意念,做盡所有能做之事。
后助力可比,當事人卻也是決定性的因素,布卡奴和阿倫諾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論人品,論能力,論威儀,阿倫諾皆高出一等,只是,有些事并非只靠這些,布卡奴的長子之名更為重要。
汗國最重血統,若是讓有心之士再煽動阿倫諾的血統問題,到時,情況會變得萬分危極。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介女子要將兒子拉拔大,要將兒子推向帝位,那又得花費何時的心力與心智。
“曾想過回到天那邊的江南,回到白家,不過,終是夢一場”。白夫人的表情,恢復了平靜,淡定,經歷過獨寵、冷落,經歷過孤立與當權,見識過各種各樣不同面孔,懷著不同心思的人,她,早就學會淡定。“家人已經放棄,自從撒爾奇出生之后,白家不曾再有人踏進納烈汗國一步”。而她,也未曾踏出納烈汗國一步。
青布麻衣,粗茶淡飯,足矣。
“的確很為難”。小小年紀的她,雖理解那種難以抉擇的痛苦,卻又無法深刻的感受到,“娘又要若是回到白家,往后再回納烈汗國就不容易了,要見阿倫諾和撒爾奇也會變得很難”。有事,必定會有解決的法子啊,伸手,輕咬的指,“不過,娘,請恕紫色大著膽子說一句,相較之下白家人無法光明正大的進入納烈汗國來探望娘親,娘親回到白家之后,阿倫諾和撒爾奇也可以去看你,他們可以喬裝入漢,雖說方式上或許要低調一些,卻不是不可行”。她是很難想像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家人的那種痛苦。
阿邁好近,阿倫諾的強勢娶她過門,讓她提前體會到離家的痛苦,不過,往后不管他同意于否,她都會時常回阿邁。
爹和幾位哥哥也能籍著生意往來,到納烈汗國來看望她。
“話雖如此,真要去做,卻也難”。嫻靜姣好的面容,染上點點無奈。
推門而進的男人,恰巧聽到這一前一后的兩句話,火紅的發印著黑眸中的紅光,緊抿的唇,阿倫諾怒視著紫色,卻僅是神情上的光怒,并沒有付出實際行動的怒罵和吼喝。
“阿倫諾,你就念完了?”白夫人微訝,平日里他能靜下心來念經的時日并不多,就算勉強希望他能多念一些好修身養性,不被他人輕易挑拔。
“嗯”。簡短的一額首,“娘,你休息吧,我帶她回去,過幾天再來看你”。
“好”。白夫人沒有挽留,點了點頭,溫柔的目送兒子的兒媳離開禪房,孩子們能有個好的歸宿,為人父母的還有什么好強求的。
下山的路,變得更陡,必須更加小心才不至于栽個大跟斗。前面的男人拖著紫色的小手,腿長步子大,半點也不曾顧慮到后面的小人兒因為跟不上已經氣喘吁吁的快要腿軟了。紫色怒瞪卻也只能瞪到他的后背,不痛不癢的。
費力的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啊——”。一粒不小的石子,狠狠的刺穿了不薄的靴子,刺進她白嫩的腳掌,一陣尖銳的劇痛,讓她當即掛上了兩行淚,任著性子不顧他的強拖,坐在地上再出不起來了。“你要趕死你去趕就好了,干嘛還要拖個墊背的”。她倒霉啊,她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惡事這輩子才會招他的報應。
粗魯的拔下靴子,褪下長祙,抬著腳,腳底已經被血染紅了,阿倫諾的黑眸中,閃過一抹不意察覺的光亮,稍縱即逝。
紫色掏出兜里的手帕,小心的折起來將傷口簡單包扎,再套上長祙,長鞭,起身,一腳高一腳低的走到阿倫諾的面前,死盯著他,“阿倫諾汗,你剛才的動作有多幼稚你知不知道,是沒長大嗎?比十三歲的小丫頭還不如嗎?”
“那不是你該說的事,更不是你該管的”。他,放慢了腳步,看在她的腳受傷的份上,這一次握著她的手,稍稍放柔了力道。
“你以為我吃飽了沒事做喜歡管閑事啊”。早說嘛,她會很干脆的當個啞巴,“而且,我管了什么?”不過是跟他娘聊聊天而已,她的權力有大到可以管到讓他不開心的事嗎?
黑眸,揚起,望著天際那一片烏云,從這里能看到遠處的昆陽山,山上的火神廟與花神廟是遙遙而對。
“可我卻聽到,你在慫恿我娘離開這里”。他不允許,娘在花神廟住得好好的,為何還要回歸大漢,回到白家又如保,她的根在這里,她的骨血在這里。
“慫恿?”秀氣的眉兒,一挑,紫色好笑的看著阿倫諾一副要不到糖吃的小鬼模樣,一脫了汗王的身份,一沾染上他的娘親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大汗,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可沒有這種能力去慫恿白夫人去做什么,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誰也干涉不了,她要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如果哪一天她要離開納烈汗國那也是她自己的決定,絕對不會因為我的三言兩語而改變了她的立場”。一個可憐的母親,偉大的成就了兒子,卻委屈了自己。
“是嗎?”她可真是小看了自己,大掌微微一扯,阿倫諾停下了腳步,倚在一處山石旁,靜靜的看著她,“若是本汗沒有記錯,前些日子你還費盡口舌說服不愿嫁給本汗的赫伊愛芙同意出嫁不是嗎?或者該說,是本汗的記憶錯亂,給記錯了?”眉一挑,那頭張狂的紅發絲有一束不甘寂寞的落在紫色的臉側。
她一閃,想離他遠些。
“可能是記錯了”。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反正阿倫諾年紀也有些了”。對她來說,他已經是個老頭子好,“記不大清楚那也是正常不過的事”。
喝——
真是嘴叼的丫頭,嘴下不留人,“據聞愛芙還在到處找人尋你,她必須要個說法,親愛的小紫色,你該如何給人家一個交代呢”。
呃——
可愛的小臉,一僵。圓圓的眼兒瞪得大大,她要是再沒有良心一點,可以將這件事直接否認到底。
誰讓她還存了不少良心待用,遇到這種事,就算非她之錯,也會因為良心的遣責而不安的,“還不都是你”。惡人,雙面人,一會一個樣,剛剛不是還活得冒泡嗎?現在就來欺負她了,“放心,我會很盡責的將所有的錯都推在大汗你的身上,誰讓你是個男人呢,男人難免就有喜新厭舊的劣根性,身為汗王的你更是變本加利,小紫色我不過是可憐倒霉被你看上的后補人選,說不定以后還會有好多個呢,到時候我與愛芙就是同病相憐了,沒有人會恨和自己一樣的人”。要恨,恨他就好了。
阿倫諾聽得直搖頭,什么歪理他都聽多了,這一次她的理由倒是新鮮。
“也好,誰讓本汗是你的夫婿呢,必須替心愛的妻子撐起一片天,外頭有再大的麻煩,都往為夫的身上推就是”。指,輕輕劃過她白嫩的小臉和倔強的下巴,更在意她眼中那一抹別人不可能擁有慧潔和惡意,可愛的小人兒,還真的想當小惡魔不成,“現在,親愛的小紫色,隨為夫去見見你的幾位叔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