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中天，鳳霞宮卻是一如既往地陰郁。

“娘娘，右相求見。”清脆嬌軟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里緩緩響起，像平靜的湖面激蕩起的圈圈漣漪，冰雪低眉順眼地彎著身，嚴謹謙遜的面上波瀾不動。

林清婉不動聲色地彎起唇角，抿著薄唇一言未發，只是悠閑地煮著茶，似乎這早在她的意料之內，心里卻有石破天驚的震撼，她終于又要再見那個人。

“顧雪然。”林清婉在心里默念，有被利刃割傷的疼痛。

“娘娘，右相是皇上的人，讓他等太久似乎不太好。”冰雪斟字酌句，躊躇地望著冷淡的林清婉，頭一次真心希望她好。

一聲冷笑響起，在這寂靜的大殿里顯得格外的突兀，明月雙眸似刃鄙夷地掃過冰雪，不痛不癢地挖苦：“難道娘娘如何做，也要你這個宮女在一旁指手畫腳不成？冰雪，你是何身份，即使是皇上派來的侍女，資格再老終究還是一介下人，別忘記自己的本分。”

一直以來，明月對冰雪就存有芥蒂，她冷冷地看著冰雪越來越陰沉的臉，眼角揚起痛快的笑意，似繁花盛開一般地張揚。

冰雪如水面平靜的眼眸起了波動，白皙的俏臉更加地慘白如雪，聲線冰涼：“明月，你何必說這番話傷我，不管我以前在誰身邊當差，如今我侍奉娘娘，自是全心全意為娘娘著想。”

眼神剮過冰雪，明月涼薄的眼里滿是不屑的嗤笑：“嘴巴上說的這么漂亮，誰知道這肚子里又是如何想的，我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能做你貼心的知己。”

林清婉也不多加阻止，心里早有打算，鬧劇之所以能成為鬧劇，是因為它有它一定的價值。

冰雪似乎窺測了林清婉的心思，眼里有淡淡的落寞，垂下眸，再次請示林清婉：“娘娘，是否請右相進來？”

“雖然右相貴為朝廷的股肱重臣，但是后宮豈是外姓臣子說進就進的地方，娘娘又是其他人想見就見得了的。”明月眉梢一挑，淋漓的嘲諷冰雪。

“右相是奉旨來協助娘娘偵查芷陽宮走水一案，如果我們失禮在先，奴婢是擔心娘娘會因此招惹了不必要的話柄是非纏身。”冰雪一臉的卑微，聲音卻是倔傲，那神情完全不像低微的宮女。

“你消息倒是靈通。”林清婉神態平和地看著冰雪，清涼地淡笑著，眼底卻是一大片諱莫如深的揶揄。

林清婉之所以那么愜意地隔岸觀火，不過是在試探冰雪，通過她得知一些訊息，她尚且不知道顧雪然突來鳳霞宮的動機，她小小宮女又是如何得知的，唯一的可能是她已經暗暗見過慕容云澈了，看來慕容云澈從未對她放下戒心。

冰雪胸口猛然一窒，做出惶恐的樣子，低聲：“奴婢也是猜測，請娘娘恕罪。”

“本宮不過是說了一句玩笑話，冰雪你怎么當真了？”林清婉示意冰雪起身，含笑道：“在這皇宮里，冰雪呆的時間比本宮要長，后宮多是非，你也一定比本宮看得透徹，本宮當然相信你是一心向著本宮的，何況不管呆在哪里，都是在為皇上辦差。明月，你可得改改自己的脾氣，也虧得冰雪是大度寬和之人不跟你計較，要是換了別人指不定如何記仇呢。”

“娘娘嚴重了，明月天性率真耿直，冰雪怎么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和她傷了和氣。”

“本宮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大度，又知書達理，只可惜不是生在富貴人家，不然…”林清婉故意惋惜收了口，看見冰雪眼里落寞的神色忽明忽滅地閃著，心底暗暗地冷笑，對冰雪的那些心思，她多少能知道一點。

到底是花樣年華，在這寂寞森冷的宮闈里，以冰雪的性子她怎么會甘心。

“娘娘，是否請右相進來？”冰雪抬起頭，眸光平靜，把所有的悲傷逼到心底的暗房里，然后牢牢地鎖起來。

林清婉心思澄靜，唇間輕笑：“右相身嬌肉貴確實不能太怠慢，冰雪，快請右相進來。”

冰雪旋身出去，林清婉卸下笑顏，眸里一片晦暗，幽深似海，幽幽地迷起沉銳的利眸，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