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邁開的腳步停了下來。我那忍人惱恨的夫君晏非,還算是有些良心,適時的接過了話茬兒,說道:“王爺,賤內只是個鄉野里出來的村婦,不太懂得禮數,怕是侍候不好王爺。還是讓其她聰明伶俐的坐過來,給王爺寬心解悶的好。”
云中胤手指一揚,一一指向堂中的歌妓和廊前的那些小妾,不屑的說道:“就這些庸脂俗粉也配侍候本王嗎?如果晏老板真是有誠意宴請本王,那便叫尊夫人坐過來。本王只對尊夫人感興趣,其她人嗎,就免了吧。”
真不愧是身尊肉貴的王爺千歲,連叫人家妻子陪酒,竟然也可以說的如此氣壯山河的。我在一旁低垂著頭頸,斂眉順目,老老實實的聽著。
四周一片安靜,滿堂的賓客齊齊閉上了嘴。明知道恭王爺提出的要求有些過份,卻無人敢有意見。權勢的力量!
這就是晏非的一幫狐朋狗友們,好事兒的時候,哪里都是他們,真正有困難需要他們出面的時候,卻早躲在犄角旮旯里,生怕惹上麻煩似的一聲不吭。這回他應該看清楚他們的真識面目了吧?
我拿眼角瞅了瞅晏非,看見他那張俊美的天怨人怒的臉,有些不是顏色。
也對,有誰被人掂記上自已的老婆,還會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
卻見他的臉色變了變,聲音聽起來就不是很友善的說道:“王爺,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吧?”
依我對晏非的了解,他這樣的語氣,已經是發怒了。這眼前的人若不是恭王爺,這要是換了旁人,他恐怕早已經暴揍一頓了。
看來,他雖然不喜歡我,卻對我這正妻的身份相當重視。男人嘛,要的無非就是臉面。小妾可以隨便送人,這妻子可是萬萬不能讓人碰的。估計,這是大多數男人的想法。
云中胤沒想到晏非敢公然違逆他的意愿,濃厚緊皺,重重的拍了下身前的桌案,吼道:“放肆!小小的一介商賈,竟然敢違抗本王的命令。來人,還不將他拿下。”
這就是所謂的位高權重壓死人,就因為他是名王爺,就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如他的意,就要大肆拿人。這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我一時憤氣填膺,不知哪里來的膽氣,沖他嬌喝一聲:“慢著。”
我能感覺到場上所的目光全數向我投來,此時我已經管不了那么許多了。昂頭直視云中胤,且清冷的笑道:“王爺所要的,不過是想讓民婦做陪而已。不過是區區幾杯酒水,又有何難?”徑直走向側位,脆膝坐了下來。緊接著斟滿一杯酒水,沖著云中胤一揚,說道:“王爺,民婦敬王爺一杯。”
云中胤先是一陣驚訝,緊接著面露喜色,欣然接受。跟著命令堂上賓客一起舉杯暢飲。先前打斷的鼓樂再次響了起來。
我徑自與云中胤且說且飲,沒去看晏非一眼。只是我卻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緊緊的注視著我。這樣的舉止的確是有失我平日來的端莊形象,只是今天的場合特殊,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夫君被人拉出去斬頭吧?
云中胤到底是個王爺,終歸還是顧及著身份。即便是如他所說的,對我很敢興趣,也僅限于眼神上的炙熱,形為上卻沒有半分的不當。
既便是如此,我也被他過于炙熱的眼神,攪的怒火高漲。我與他隔著半丈左右的距離,而這絲毫不能減少他眼神的溫度。
久經沙場的人,大多眼神尖銳,他也并不例外。他那雙如鷹眼般敏銳犀利的眼睛,在我的身上掃了一遍,就像是可以穿透我的衣衫,直視到我赤口著的肌膚一樣。
我被他看的渾身汗毛豎立,心中無數遍的咒罵起該死的晏非。
心中怒火的焚燃和酒水的辛辣,讓我的臉頰很快的便紅暈一片,身上的體溫也跟著節節升高。
一旁的晏非像是再也無法忍耐了似的從座席上沖過來,拉住我的手將我拖了起來。沖著旁邊的云中胤說道:“王爺,賤內已經酒醉,我帶她回后院歇息,王爺請繼續享用。”
我趁著機會腳下打了個趔趄,倘裝做有些口齒不清的微瞇了眼,呵呵笑道:“民婦不識酒量,讓王爺見笑了。”
云中胤也知道不能再強行留下我,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阻止。不太甘愿的讓晏非把我帶走。
我側依在晏非的懷里,從他過于用力的手臂,可以感覺出他的怒氣。我忍著手臂上被他抓出的痛疼,徑自在心底冷笑,無恥之人竟然也懂得發怒。
晏非拖著我延著回廊走出了一段距離,眼瞅著再往前就可以瞧見‘情園’時停了下來。
我就近找了根朱漆圓柱,背靠著倚坐在廊前的柵欄上。瞅著徑自怒喘著粗氣的晏非,低低癡笑。
晏非被我笑的有些發愣,皺眉問道:“你笑什么?”
我笑容不減,瞇眼似真的有些薄醉的輕言道:“我笑你結識狐朋狗友貪享淫樂,我笑你不知羞恥送人小妾,我笑你巴結權貴與人分妻,我笑你丟失顏面,有苦難言。”
與晏非成親這么久,我這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的狠話。要不是實在是心中惱火,我斷然是不會如此說他的。
晏非也是第一次見到我這樣的神情,先是被我訓斥的一怔,緊跟著臉皮有些掛不住,面色通紅的低喝道:“你懂什么?”
我冷笑一聲:“我是不懂,不懂你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什么讓你不惜與人分享你的愛妾們?是權利,是錢財?這些真的就那么重要嗎?”我在斷惜當年那個深情的晏非,今時今日變的面目全非。一個人怎么可以改變的如此徹底?
晏非被我戳到了痛處,神色有些錚獰,直直逼向我:“你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你又怎么會知道貧賤的痛苦。當你渾身是傷,餓的快要死的時候,身邊圍著一群富家小少爺,對著你又是嘲笑又是辱罵,你會怎么樣?依舊維持著你尊嚴,不去理會他們腳下的那塊沾滿了泥土,對于你來說卻是可以救命的半塊饅頭?什么都沒有嘗過的你,有什么權利在這里教訓我?”
我幾乎是失去了言語的力量,怔然的望著他。
一直以為,是香秀的死,刺激了晏非對錢財和權利渴望。不曾想過,他年少時的經歷,早已經埋下了對權利和金錢的懷有野心的種子。
我不得不產生懷疑,當初我所見到的那個清高一身傲骨的晏非,是不是只有表象。真正的他,早已經被清貧蝕食去了本性的純良,有的就只是那一副可以唬人的外表和隱藏的很深的野心。
我不愿意相信這樣的事實,更不愿意相信人心的丑陋。而那背后代表著我當初的決定,是怎么樣的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