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莫非在床上輾轉反側。
明天她就要回公司上班了,便能見到許久未見的他了。
這幾日莫非一直躲著裴洋,甚至只敢在夜深人靜時打開手機,由著成百上千的短信洶涌而來。
看著男友發來的短信從真摯的道歉慢慢變成了暴怒的“指控”,莫非沉淀了寂寞,耗盡了思念。不是她不想他,是不能去想他。活在龐曄臨視線下的她必須時刻保持謹慎,萬一觸動了那條暴龍,免不了得多受一次傷害。
第二日清晨,莫非習慣性地早早起床,沒有等傭人們上班便出了門。在去站臺的路上,她買了個饅頭吃下便算完結了這頓早餐。
莫非還是習慣坐公車去上班。
當同事們看到結婚不久的莫非進入辦公室時,無不熱情真摯地向她恭喜祝賀。有些八卦的女同事還問起了新婚之夜“那檔子事”,惹得莫非臉蛋緋紅——旁人看來是羞澀,唯有莫非自己知道:那是恥辱。
那一夜,“老公”摟著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男友放不下尊嚴棄自己而去。她怎會忘記這一切呢?!
如今,面對同事們一個個理所當然的甜蜜的問題,莫非唯有用似是而非的微笑來一一回應。
“裴科長和莫科長走得那么近,之前我還以為你們在搞地下戀呢!沒想到莫科長這么快就結婚咯~”
一女同事隨口說出的話不料卻揭開了莫非心口才結痂的傷口。裴洋他會甘心嗎?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之后,她就不曾給過他一次正大光明牽自己手的機會。
“誒?裴科長怎么還沒來上班?都快8點了。”一男同事看向時鐘疑惑不解,“平時他不都是7點半就到這公司了嗎?”
“來了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員工指向門口說道,口氣中帶著沒有理由的興奮。
莫非的心被懸了起來。她隨著眾人看向門口,恰好與裴洋四目相接。
裴洋微笑的眉眼在看到莫非的那一刻瞬間冷卻,他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他還是那么優秀——莫非暗下眼眸,嘴角扯出一抹無力的淺笑。
裴洋一表人才,能力突出,很多單身的女子都在覬覦著。之前若不是礙于裴科長和莫科長之間氣氛曖昧,那些剩女早就“惡羊撲虎”了。
莫非弄不明白之前究竟是自己太遲鈍了沒能發現裴洋的魅力,還是太有自信了認定他不會離開自己?如今莫非連大聲宣布愛他的機會都沒有了,她該如何讓他相信自己,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莫非笑得好美,可惜沒人能讀得懂她眼中的悲哀。愁緒如絲般煩亂紛飛。理吧,那千千細絲越理越雜;那就一刀斷了吧,可是會疼吶!
沒有人發現裴洋和莫非之間的冷戰,也沒有人能看出他們兩個其實在互相愧疚著。沒有人,真的沒有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能……
演了一天新婚幸福的戲碼,好不容易等到同事們都下了班,心力憔悴的莫非本想卸下偽裝好好放松一下,卻發現嘴角的笑肌已經麻木,甚至難以復原。
莫非靜靜收好東西,起身走向電梯。形影孤獨,想找個熟悉的肩膀靠一下,卻發現身邊少了他。也許,她該試著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電梯前,莫非有所期待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猶豫了半天按下了下樓的按鈕。
電子屏上的數字從1漸變成8,然后“叮咚”一聲,電梯門大開,莫非走了進去。
“等等!小非,我有話對你說。”
裴洋的身影出現在了窄窄的門縫中,莫非心頭一熱,想都沒想直接用手掰開了門。裴洋大步一跨鉆入了電梯,他的額上現出一層薄汗,胸口在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洋,我有話對你……”
“對不起!我……”
兩人同時開口,而后怔怔看著對方,氣氛瞬間凝滯。
莫非淡淡一笑:“你先說吧。”
“對不起,我之前的行為讓你困擾了。你已經結婚了,我不該煩你,不該打擾你和你老公幸福的新婚生活。”
“你說什么…你到底在說什么?!”莫非以為裴洋要為他之前不夠信任自己的事情道歉,沒想到他竟然…竟然把她當做是見異思遷的女人!
莫非的心被傷透。
“明天起我要出差一個月,這段時間我不會煩你了。最近的我很亂,需要時間冷靜一下,而你…大可以用這段時間和你的‘老公’好好培養一下感情。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你我都是好事。”裴洋側著臉,避著莫非令人心疼的眼神。
“好,很好。”莫非忍住侯間的酸楚,倔強地迎上裴洋逃避的眼神,說得斬釘截鐵。
“那你剛剛…想說什么?”裴洋吞吐開口問道。
莫非冷嗤一聲:“呵,沒什么。我以為它們很重要,看來現在已變得多余了。”
“叮咚”一聲,電梯門再次打開,莫非搶先裴洋一步走了出去。她不敢回頭也不敢慢下步子,因為眼淚已快撐不住了,只要再多一分心痛便會決堤。
莫非走在街上,滿腦子都是裴洋傷人的言辭,滿耳都是那句“我不會再煩你了”。她就像個失了魂的瓷娃娃,蒼白著精致的面龐,暗淡著美麗的眸子,一步步機械的走著。
漸漸地,街上行人的腳步變得匆忙起來;又過了一會,大家似乎更加慌張了,開始四處亂竄。
慌忙中莫非被人硬生生地撞開好幾步,她卻感不到疼痛,只是用著沒有焦距的眼睛看著撞自己的人。
“瘋女人,下雨天還在街上晃悠,找死啊!”撞人的男人一邊回頭數落著莫非一邊朝著原先的方向跑去。
“下雨……”莫非喃喃一聲,抬頭看看烏云密布的天色——果然下雨了。她立在街邊的路燈旁,睜大眼睛看著灰色的天空,雨水一滴滴落入她的眼中,刺得雙眼直流眼淚。
莫非輕輕閉起眼睛,溫熱的淚水混著冰冷的雨水一同滑過臉頰。她慘淡地笑了笑,一絲自嘲,幾分無奈,些許心碎。
回龐家的公交車上,全車的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莫非,議論紛紛。
無意瞥到后座有幾個男人正一臉猥褻地看著自己,莫非順著男人們目光的焦點看去——濕透的薄衫印出淡藍色的胸衣,很是撩人。
莫非苦笑,原來自己這般狼狽。
她在下一站下了車,然后在雨中走完了剩余的五站路。
回到龐家時,她已冷得瑟瑟發抖,牙齒凍得上下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