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樹林里鳥雀啾啾,自在歌唱著春日的美麗。
柳隨心步行到了一里外的杉樹林,卻沒看到遲玉然的身影,不由覺得奇怪。
“遲玉然?你在哪兒?”她連喊了幾聲,忽然聽到一聲壓抑著感情的低喊響起:“青青,我在這兒。”
柳隨心回頭一看,只見他一手牽著白馬,烏瞳流彩,白玉束冠,絕代風姿。
“有什么事非要到這兒來說嗎?”她輕移蓮步走了過去,卻忽然被他緊緊地摟進懷里,一雙滿溢了無數情感的黑眸帶著幾分急切:“青青,我帶你走吧!我們離開這里。從青嵐圍場離開,我安排了車馬,然后我們就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來了!”
她吃了一驚,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推開遲玉然,搖了搖頭:“你以為我們當真逃得出去嗎?你和我同時失蹤,天下人又該怎么想?到時候天下通緝,我們能逃到哪去?”她縱然想離開,也并不想牽連遲玉然。
本來她并不是柳青青,遲玉然對她的感情,不過是付錯了對象而已。
她是想離開,但也要審時度勢,攝政王的爪牙遍及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又怎么能連累遲玉然?
遲玉然嘆了口氣,低低地問她:“你還是心里惦記著他嗎?哪怕他那樣對你,你心里還是只有他嗎?終究,我在你心里只是哥哥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空靈澄澈,仿佛雨后歌唱的百靈鳥,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那聲音,低切而憂傷,透入骨髓的濃濃無奈。
她微微嘆息,真的很想告訴他,自己不是柳青青。可是如果讓他知道柳青青跟人家私奔走了,他會不會更受打擊?
還是不告訴他的好。就讓他以為自己是柳青青算了。
“好了,出逃的事情就別再提起了。我們回營去吧。”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遲玉然癡癡地凝望著她,他的眼睛很美,大而明亮,烏亮的瞳仁清澈見底,纖長的睫毛微微眨動,猶如一把撲扇的小扇,起落之間幾乎要把人心都給吸進去。
翩翩濁世佳公子,潘安自愧玉弗如。
柳隨心看著這張絕美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生得不算極美,但是身邊卻到處是俊美男子和女子,如果她不是柳隨心的話,當真要天天自卑而死了。
正想著,忽然林間勁風吹起,一陣夾帶著血腥味的風暴直沖鼻尖。
遲玉然忽然臉色一變:“糟了!有虎!”
柳青青回頭望去,只見遠處草叢間隱約能看到點點毛皮,一雙炯亮的虎眼正透過草叢望了過來。
她心頭微驚,這青嵐圍場里怎么會有老虎?
通常帝王狩獵之前,會有朝廷官員派人清理圍場,驅趕了兇猛動物,以免傷人。但這老虎怎么會在這里?是疏忽還是有人故意放了猛獸進來想襲擊龍釋天?
白馬頓時受驚嘶鳴起來,百獸之王的威懾力不能不讓其他動物驚恐。
遲玉然面色沉重,忽然抱著她跨上馬兒,打算奪路而去。
可是那只老虎怎么肯放棄到手的獵物?
它快速奔跑,迅速追了上去。
馬兒受驚,慌不擇路,遲玉然根本已經無法控制它,眼看那只老虎就要追上來,他心中一沉,忽然下了一個決定。
“青青,你多保重!”他放開了她,從馬上跳了下去,猛踹了一腳馬屁股,那馬兒吃痛,發足狂奔起來。
“遲玉然!”柳隨心驚慌地回頭看去,只見遲玉然停了下來,揚起了一個訣別的微笑看著她。
那笑容,絕美清澈,像曇花盛開的一瞬間,凋零在花開之后的暗香中。
一瞬間,凝成了永恒,幾乎要割裂心房的疼痛。
身后一頭大虎奔跑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她想回頭,驚馬顛簸著她,差點把她甩下去,她慌忙抱住了馬脖子。
遲玉然!遲玉然!
他、他是打算要用自己的命救她的命!
不,她不能回頭,她不能回頭!
遠方一里外隱約可見營帳招展的旗幟,她必須立刻趕回去搬救兵,也許還來得及救他。
而她,即便是留下來陪他,也絕不能幫上他什么忙。
身后傳來老虎的吼聲,震動山林的顫動。
她本來不會騎馬,可是在這刻,救人的信念讓她拉起韁繩,騎著馬兒朝營帳的方向趕了過去。
快一點,馬兒,再快一點兒!
忽然,身后傳來羽箭破空的強勢聲音,“嗖”的一聲,只聽那老虎仰頭嘶鳴起來,像是負傷時的疼痛吼叫。
柳隨心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只見蕭臨睿彎弓搭箭,騎在愛馬青電上,正對準了剛要咬上遲玉然頸項的老虎右眼上。
那支羽箭插進了老虎的右眼,只剩下羽尾,可見剛剛那一箭力道有多大。
老虎吃痛,嘶吼著朝騎在馬上的蕭臨睿撲去。
他一襲青衣瀟灑,面不改色地抽出一支羽箭對準那老虎的左眼射去。
箭出——流星追月,嗖的一聲射中目標。
劇痛讓那頭老虎撲倒在地上,痛苦地嘶鳴著,他當機立斷,飛身而下,騎在了那老虎背上,一劍刺中了老虎的咽喉。
那老虎掙扎了片刻,終于不再動彈。
柳隨心連忙策馬趕了回去,匆匆跳下馬來,只見遲玉然倒在血泊中,渾身傷痕累累,白衣整個染紅了,早已經昏迷不醒了。
“遲玉然,遲玉然!”她顫著聲蹲在他身邊,幾乎不敢伸手去看他到底是不是已經……死了。
“微臣救駕來遲,請娘娘恕罪。”蕭臨睿單膝跪地向她請罪。
柳隨心抬起頭,“蕭將軍請起吧,多謝你剛剛出手相助。”她伸手探了探遲玉然的鼻息,還好,尚有氣息。
蕭臨睿剛剛本在狩獵,忽然聽到有野獸叫聲,騎馬趕了過來,正好救下了遲玉然。
只是就在此刻,忽然蕭臨睿臉色一變,黑亮的眸子里映出一只更大的老虎來。
柳隨心回頭一看,只見一只吊睛白額大虎奔跑過來,對著那老虎的尸體一陣悲鳴,像是在哀傷愛人的死去。
它仰頭大吼了一聲,虎眼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帶著嗜血的光芒。
剛剛死的這只老虎是只母虎,并不算太難對付,現在這只是公虎,不僅體力更強更兇猛,而且它明顯是要為母虎報仇的,更是獸性大發。
蕭臨睿手往身后箭匣抽取羽箭,然而,卻摸到一手空氣。
沒箭了!
其他的羽箭都在前面狩獵時幾乎用光了,因為他本來箭法高超,所狩獵的獵物也更多,此刻,已經無箭可用了。
他黑眸微沉,忽然騎著青電朝前奔去,把那只大虎引了過去。
那只大虎果然跟了上去,怒吼著向他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