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生怒了？

在劉昆看來，那與明天太陽罷工一樣的難得。

但此刻劉昆是可以篤定這種“難得”的。

因為蘇寧已經周身都顫抖起來，眼神里不自然的發出兇狠，清冷的臉龐像是一張血盆大口，似乎隨時可以吃下一個人。

這就是現在蘇寧的狀態，種種痕跡都表示他生怒了！

劉昆想起蘇姜的遺言，四個字，但最重要訊息應當來自最后兩個字。

祖訓？

劉昆合眉，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代表什么，但它已經先后讓兩個非同一般的人當做答案。

第一個人是蘇姜，蘇寧方才問過蘇姜一個“為什么”。

蘇姜的答案是祖訓！

如今第二個人是蘇寧，蘇姜為了九萬蘇家軍命用了這個答案，后來蘇寧怒了！

祖訓里包含了什么？可以讓一個越國大元帥當年犯下靈族的滔天大罪，足足讓一族神子圖謀他十多年。

祖訓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夠威脅蘇寧，讓方才看都能夠不看蘇姜一眼的蘇寧抓狂。

很顯然，那祖訓是不讓人濫殺無辜的。

所以蘇姜說了兩個字以后就能安然赴死，他太放心了，蘇姜是肯定有把握的，他覺得僅僅一個祖訓就能掣肘蘇寧。

“……”

劉昆不敢說話了，至少不太確定這種狀態下的蘇寧會怎樣，言多必失，天知道蘇寧會不會仇恨轉移大法！

……

……

“殺！”

然這個時候，天崩地裂的嘶吼來臨，禁軍沒有等來劉昆的指示，可是等來了蘇姜死去的消息。

“找死！”

關非淚水迷蒙，卻能一眼看見撞破宮墻直接殺來的禁軍，他含怒，舉戟便要殺上去。

“你們？”

劉昆兩個字咬的很重，死死的盯著四個跟來的禁軍侍衛，這里除了他，這四人完全有理由“通風報信”。

“并不是每個人都如大統領一樣的血脈傳承燃燒！”

能夠每每在劉昆生氣的時候嘲諷的，恐怕越國也就只有一個。

劉昆眼神不善，他轉過頭，直直的看著蘇寧，腦海里突兀的想起二皇子，當日……二皇子要殺蘇寧。

如今，那一切似乎都有了理由。

“謀士！呵呵……”

劉昆獰笑，這一輩子本就不該信任這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著蘇姜都被算計而死，還在這等時刻趁火打劫，這是要直接滅絕蘇家軍。

“他們還有父母宗族！”

所以劉昆的笑容迎來這樣一句話，蘇寧的話語很輕，輕的似小小的一根針，扎的劉昆窒息。

蘇寧的話里還有兩層意思。

其一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整個家族都死光了！

劉家當年建立的劉家軍鼎盛一時，可惜全部逝去，十八年去，如今獨獨剩下一子，這還是因為當年劉家早有打算的緣由……

自劉家男人戰死，所有女眷“追隨”，剩下的也就只有劉昆。

生在這樣家族，劉昆多么崇拜沙場戰死可想而知。

所以蘇寧的另一層意思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家人一樣白癡！

“難道大統領沒有這樣想過？”

再一次問，問的劉昆捫心自問……

是啊，當年只是十多歲，聽聞所有男人全部死去，匆匆回家卻只能看著滿屋子尸體，那些吊脖子的女性親屬。

那一刻，是沒有一點悲傷的，眼淚可都沒有，旁人只覺得此人“覺悟”高尚，其實哪里那么偉大？

他只是覺得這群人……怎么那么傻！

劉昆這一次沒有怒，力氣都沒了了……

想起當年走關系將自己放在禁軍中的父親，那時候朝堂多少猜忌，覺得他是要奪權，可是又有誰懂得？那人其實想的只是兒子能夠安逸生存罷了。

歲月啊，十多年了，劉昆都忘記自己是因為一個家族滅絕才成為禁軍統帥的了。

“哎！”

嘆息，劉昆不想這樣，可是他真的好羨慕那四個侍衛。

在蘇寧面前，他總是那么脆弱！

“君明，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想的么？”

蘇寧看著洶涌而來的禁軍，看著其中奔騰的大將軍們，突然的扭頭問劉昆。

“……”

劉昆張了張嘴，沒說話。

“嶺南兵亂，赫連魏國燕國宋國聚兵攻，妖國獲利，禁軍全滅，蘇家軍剩三萬殘軍，再與何家軍自相殘殺，諸關隘擁兵自重，世上無越國。”

他說，一字一句的，劉昆芒刺在背，四個禁軍嚇到癱軟。

一股股的寒冷讓人的雙腿打著擺子。

這瞬間讓劉昆從越國就要走出困境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蘇寧說的那些，不正在實現么？

明日何家軍就能來到皇城下，這里一萬多禁軍若無助力，即使蘇家軍無任何戰力，也絕對是勢均力敵，所以蘇寧說剩下三萬蘇家軍，那么皇城樓上可是有四萬。

于是劉昆不自覺的腿軟，那時候，皇族絕對沒有一個剩下，何家軍尋仇殺伐。

越國，完了！

這才是蘇寧的最終算計，以往在他那里得到的所有承諾與信息全部都是錯誤的，就連太后都沒有想到。

劉昆想起去梅園接蘇寧時，那道離去的白衣……

流涯！

他話里的含義原來是等著蘇寧去與他爭天下么？

“鏘……”

劉昆拔劍！他本來應該覺得很憤怒，但此刻他竟然沒有一點情緒，因為他已經被這些話震得發麻了，而且是整個身軀都在發麻！

再也無法相信蘇寧了，回想起整個越國一直都在蘇寧的手心跳舞，劉昆就覺得有一口閘刀懸在脖頸。

方才他可是覺得禁軍有了那么一點希望啊，蘇姜死的時候，劉昆覺得禁軍是有一點希望的啊，可是怎么……怎么那么羸弱？

冷漠的和盤托出，迎來劉昆的舉劍長指，那人卻還在笑，他的臉上永遠的出沒著溫和，就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劍尖在顫抖，抖動的幅度那樣巨大，巨大到劉昆難以置信。

他猶豫了，即使知道一切，即使明白不能讓蘇寧再活下去，即使誰也不知道這個人現在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劉昆還是不敢殺蘇寧。

他不能殺蘇寧！

就像在長樂宮中時，禁軍皇族所有人都想蘇寧死一樣，都想那樣，可還是不能！

不敢！

不可以殺……

而現在，獨獨只有劉昆感受到了那種不能呼吸的沉悶壓抑，這樣又一次，不能，不敢，不可以殺蘇寧！

而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承受到那種無力，無力的近乎想要自刎。

“你到底要將越國怎樣？”

他問，這一句話將他所有好容易積攢的殺氣全部沖散。

劉昆有一千萬個理由殺蘇寧，卻被一個理由擊得粉碎。

這是越國，他劉昆的家園，不能毀。

而能救越國的——只有一個人。

蘇寧！

“不要忘記你靈族祖訓！”

劉昆突然找到一個理由，可以對抗蘇寧的理由，若是沒有這個理由，蘇寧可能不會說出他的最終打算，他既然在沒有完成最終打算的時候說出最終打算，那么就說明蘇寧決定不這樣做。

“你知道靈族祖訓寫的是什么么？”

蘇寧反問，他笑了！笑的很不真實，看著兩支越來越近的軍隊，他其實很想忘記那幾個字。

“梟首天下！”

他自己說了，咬牙切齒的，說得劉昆一愣。

與此同時，當空突然出現一聲呼喊，整個大地都被震得寂靜，所有人停下了動作，兩支軍隊傻愣愣的看向那個發出聲音的人。

“蘇家軍令！”

是四個字，代表了蘇家軍最高尊嚴，代表了這支軍隊最高榮譽，僅僅四個字，它卻可以令所有蘇家軍士一瞬間熱血沸騰。

出征前，他們元帥都會站在所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喊：蘇家軍令——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