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諾就站在旁邊，看著穆珥海炒菜。他炒得專心致志，她也看得專心致志，廚房里除了鍋子里的聲音，安靜得出奇，好像他們不是在炒菜，而是在做某種實驗。

終于，穆珥海關了火。

“沒想到，我們見面時還能笑著說話。”

“啊……”

“那天你在電話里哭得那么傷心，我以為你不會再跟我說話了。”

“我也想象不出來……”

“小果半夜在路上等我，才會被經過的醉酒司機……如果我不做那該死的夢，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穆珥海的聲音很輕，然后他們都停住了，好像空氣靜止了一般。

過了很久，程一諾才走過去，接過鍋鏟：“不要說了，菜要涼了，快裝出來吧。”

穆珥海看見程一諾低著下巴，眼睛里的淚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流下來。

他仰起頭，防止自己的眼淚也落下來。

程一諾拿著鍋鏟，手卻沒有動：“其實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我！你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說了什么嗎？我說，我說……”程一諾的喉嚨里像被什么哽住了，怎么也說不出后面的字。

“端菜進去吧。”穆珥海說。

他們坐在了桌子邊，擺上了三副碗筷。

沉默了很久，他們都沒有動碗筷。

穆珥海的忽然說道：“在我的家鄉，死去的人我們會把他放在一個叫做‘圣地’的荒野，過了十五天去看，如果只剩下白骨，就說明他已經去了天堂。”

“那應該是被野獸還是禿鷹……”程一諾恍惚道。

“對，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歸宿，我們的生命從自然索取食物和水，最后當我們離去的時候，把一切還給自然。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走。”

程一諾：“啊……如果十五天過去，那個人的尸體還在呢？”

“會為他做一個贖罪的儀式，換個地方，再把他放下。”

程一諾愣了半響，才緩緩說：“這樣也很不錯啊……你說，我死了會被野獸吃掉嗎？”

穆珥海笑了兩聲：“肯定會！估計一下子就被搶光了。”

“搶光了？！”程一諾額頭冒汗，“太恐怖了吧，你是說被分尸了？”

穆珥海居然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程一諾一陣胃緊，“你怎么知道？”

“你的肉看起來很嫩……”

這個人一臉真誠的表情說出這種話，程一諾很想噴飯，雖然她胃里沒飯。這話如果到了何期年的嘴里，一定是帶了些小小的調情意味，可是現在對面的這個人，他說“你的肉很嫩”那應該說的就是大實話吧，分不出他有沒有帶褒義和貶義，他應該是實話實說，站在野獸的角度上……

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小果只是先去另一個地方等我們了，有一天我們還會重聚的。”

“嗯。”程一諾點頭。

他們坐在客廳里，把菜都放在茶幾上，然后兩個人并排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邊吃飯邊看跨年晚會。

這種明星大拼盤的節目其實沒什么意思，跟聽歌似的，效果還不好，就是圖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