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雨夜悲啼
隨著一聲雞啼,沈宅告別了悲喜交加的除夕之夜,迎來了春光明媚的大年初一。這天,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迎接新的一年。
振雄紅光滿面地坐在大廳里,準備派紅包。
“景龍,偉民,你們兩個先過來。”振雄高興地向他們揮手。
景龍和偉民應聲上前。
“來,每人一個紅包,大吉大利。”
“謝謝伯父。”
“謝謝老爺。”
“愛君,菲菲,景豪,你們也上來吧。”
“是。”三人齊聲應道。
“愛君,看著你一天天地長大,一晃眼就二十多年了。昨晚親家還問我什么時候讓你嫁過去,一想到你就快要出嫁,爸的心里還真舍不得。來,給你個紅包,大吉大利。”
“謝謝爸,就算我以后出嫁了,我還是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菲菲,過了一年,又長大了一歲,收下這紅包,從今天開始就要學會做個乖巧的女孩子,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我知道了,謝謝舅舅。”
“景豪,昨晚的事過去就算了,我和振興商量之后,決定尊重你的意愿,不勉強你了。不過,你的脾氣真的要好好改改才行,來,拿著吧。”
“我記住了,謝謝伯父。”
派完了紅包,振雄建議大家拍一張大合照,站好位置以后,隨著相機的快門聲響,所有人的笑容便永恒地定格在這張照片里。
1949年的上海,在短短的半年時間里,經歷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巨變:
4月下旬,解放軍發動渡江戰役;
5月12日,以解放大上海為目的的“上海戰役”正式發起;
22日,解放軍已掃清上海外圍之地;
23日晚,解放軍占領了市區和高橋、吳淞口;
27日,蘇州河以北最后一股守軍被殲滅,上海戰役宣告勝利結束;
7月6日,為慶祝上海解放,SH市近百萬軍民走上街頭,舉行盛大游行;
25日,臺風侵襲上海,沖倒房屋18000余間,造成重大人員傷亡。
轉眼到了八月,這座剛經受過戰爭和風暴潮洗禮的城市,雖歷遍艱辛,卻無懼現實的殘酷,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向光明,相信終有一天能迎來勝利的曙光!
風暴潮剛過去不久,沈宅的院子里被臺風吹得一片狼藉,樹葉、花瓣被打落得滿地都是,接連不斷的陰雨天氣讓沈宅籠罩在灰霾的氛圍中,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朝氣。
“唉,臺風總算過去了,吹了這么久,真夠折騰的。”阿福邊掃落葉邊說。
“阿福叔,聽說福州很快要打仗了,不知道現在怎么樣?”偉民在一旁擺弄著花盆說。
“這年頭雖然多戰亂,但總是勝利的多,只要能把壞人趕跑,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阿福樂觀道。
“但萬一真的打起來的話,受苦的還不是咱們的鄉親?”偉民不同意地說。
“那倒未必,你看,之前上海不也是這樣,可結果還不是解放了。說不定福州過了這個坎兒,就能享太平了。”阿福充滿希望地說。
“但愿如此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回去看看。”偉民懷念起遙遠的故鄉。
打掃完院子,偉民和阿福進了屋,看到剛從樓上下來的愛君和振雄,振雄皺著眉頭,臉上呈不適狀。
“老爺,您怎么了?哪兒不舒服?”阿福關心地上前問候。
“這幾天陰雨不斷,我這風濕的老毛病又犯了。”振雄皺眉道。
“怎么不去看大夫?”阿福問。
“這附近的大夫我都看遍了,卻總也不見好轉。”振雄無奈道。
“要不去找江叔叔吧,他醫術高明,應該會管用。”偉民建議道。
“江醫生?對啊!爸,您以前一直都是看的中醫,沒試過找西醫,要不試試看吧?”愛君同意道。
“也好,阿福,去叫司機備車。”振雄吩咐道。
“是,老爺。”阿福下去安排了。
“我的懷表忘拿了,偉民,你去我房里拿下來給我。”振雄摸了摸口袋說。
“嗯,我這就去。”偉民應聲上了樓。
偉民進了房間,從桌子上拿起了懷表,又看了看四周,發現房間里的供桌上,香燭燒得正旺,火光一閃一閃的。偉民不多加理會,關上房門便直接下了樓。
為了周全起見,阿福提議讓偉民也跟車去,等他們上車后,阿福在車窗外向他們告別,隨后他自己也忙雜活去了。
門外,景龍、煦陽和煦晨這三個混世魔王正百無聊賴地往沈宅走來。
“今天一只鳥都沒打到,真沒勁兒!”煦晨邊擺弄著景龍的彈弓邊發牢騷。
“你也不想想,這幾天風刮得這么厲害,路邊的樹全都被連根拔起,樹上的鳥巢早就沒了影兒,你這個時候去打鳥,不是亂彈琴嗎?”煦陽責怪道。
“哥,我都快煩死,你還說我!”煦晨不悅道。
“我是你哥,我還說你不得?”煦陽擺起了架子。
“行了行了,你們有完沒完?趕緊幫我想想,還有什么好玩的。這幾天又刮風又下雨的,我呆在家里都要悶死了,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掃興而回,還要聽你們兄弟倆吵架,你們還讓不讓我活呀!”景龍抱怨道。
“景龍,別不開心,我這兒有一個新玩意兒,你要不要嘗一下?”煦陽神秘地說。
“什么新玩意兒?”景龍好奇地問。
“你看這個!”煦陽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個條狀的東西。
“這是什么?”景龍奇怪道。
煦晨一眼就認了出來,驚呼道:“哥,這是爸的雪茄,你居然敢偷爸的東西,你不想活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況且,爸有那么多雪茄,都是別人送他的,他又沒數過,少一兩根怎么會發覺呢?”煦陽不以為意道。
“雪茄?那不就是大煙?我爸說,抽大煙的人都是沒好下場的,你快拿走,我不要!”景龍拒絕道。
“什么大煙?這是雪茄,又不是鴉片。”煦陽不以為然。
“那還不是一樣,反正都是放在嘴里抽的。”景龍態度強硬道。
“這跟普通的大煙不一樣,是西洋貨,可貴著呢!現在上流社會的人都時興抽這個。你堂堂一個曹家少爺,怎么說也算是個上等人家,該不會連這么一個小玩意兒都不敢碰吧?”煦陽激將道。
“誰說的?抽就抽,誰怕誰呀!”心高氣傲的景龍果然上當了。
“可是這里沒火,怎么辦啊?”煦晨問道。
“走,我帶你們上樓去取火。”景龍帶頭道。
他們上了樓,來到一扇窗戶前,窗戶并沒有關上,靠近窗戶的墻上正擺著一張供桌,煦陽探了探身子,把雪茄放在香燭上點了起來。
就在這時,菲菲經過走廊,看到了他們幾個,叫道:
“喂,你們這三個小鬼,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他們聽到聲音,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假裝鎮定地說:
“沒、沒干什么。”
“沒干什么?把手伸出來讓我瞧瞧!”菲菲懷疑道。
煦晨和景龍趕緊把手伸了出來,煦陽急中生智,把雪茄從窗外扔了進去,也把手伸了出來。菲菲看他們確無異樣,才放下心來,說:
“好了,你們玩歸玩,別在這里搗亂,知道嗎?”
“知道了。”三人齊聲道。
看到菲菲走遠,煦晨問:“哥,你把雪茄放哪兒了?”
“我扔進了里面。”煦陽答。
“什么?這是我伯父的房間,你居然敢往里面扔東西,想找死啊!”景龍罵道。
“我……我不知道啊!”煦陽緊張地說。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進去拿出來!煦晨,你和他一塊兒去。”景龍催道。
煦陽和煦晨進了房間,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在房外等著的景龍都快急死了。
“怎么樣,找到了沒有?”景龍催問。
“還沒呢,再等會兒。”煦陽答道。
“快點兒,不然待會兒我伯父回來就慘了!”景龍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知道了,別吵!”煦陽被景龍催得不耐煩了。
還是煦晨細心,他趴在地上尋找,終于看見滾到了供桌底下的雪茄,喜道:
“哥,我看到了,在桌子下面!”
“煦晨,快把它拿出來。”煦陽著急地說。
“好,你等著。”煦晨隨手把彈弓放在了一邊,把手伸進去摸索了許久,終于把雪茄拿了出來。
“行了,我們出去吧。”煦陽說完,和煦晨出了房間,把門關上后就隨景龍離開了。
“煦陽,這雪茄弄得這么臟,我還是不要了,你留著自個兒用吧。”景龍終于找到理由繞了過去,暗自舒了一口氣。
“好吧,你不要拉倒,我還能省下一根呢!”煦陽樂呵道。
“哎喲!”煦晨忽然呻吟了一下。
“煦晨,你怎么了?”景龍問。
“我剛剛拿完東西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頭,好疼啊!”煦晨用手摸了摸腦袋。
“磕在哪兒?”景龍又問。
“就是那張供桌!”煦晨答。
“哈哈!誰叫你那么笨啊,活該!”煦陽幸災樂禍道。
他們三人就這樣笑著鬧著,走遠了。然而,此時振雄的房里,那張供桌由于磕碰的緣故,一根香不小心掉了下來,落在窗簾邊,不一會兒,簾布被香火點著了。
醫院里,振雄已經問診完畢,淮岸正在給他講注意事宜。
“曹老爺,您的風濕病以前沒有充分治理,已經落下了病根,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按照我給你講的方法,好好休養,不然以后會很麻煩的。”
“我知道了,謝謝江醫生。”振雄謝道。
“好了,你們拿著這張方子給藥房的護士,她會給你們抓藥的。”淮岸把藥方遞了過去。
“老爺,我去抓藥,你們在這里等我。”偉民自覺地往藥房跑去。
“偉民這孩子又懂事,又肯主動幫人,誰要是有他這么個兒子,肯定會很欣慰的。”振雄對偉民大加贊許道。
“看樣子,你們和他的感情挺不錯的。”淮岸說。
“不知道為什么,我跟偉民特別投緣,記得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就很談得來,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愛君莫名其妙道。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再說偉民這孩子也確實討人喜歡。”振雄滿意地說。
“看到你們相處得這么和睦,我也替你們高興。”淮岸微笑道。
不一會兒,偉民拿完藥回來,卻不見他們,淮岸對他說:
“曹老爺上洗手間了,他女兒扶他去的,你先坐著等會兒吧。”
“嗯,好的。”偉民應聲坐了下來。
“偉民,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的身世,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們相認?”淮岸問。
“我也很矛盾,不知道該怎么辦?”偉民猶豫道。
“我先問你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他們對你好不好?”淮岸問。
“他們對我很好,很疼我,把我當親人一樣對待。”偉民如實作答。
“那你還猶豫什么?”淮岸不明白道。
“先不說我爸對我有養育之恩,就說我現在這名字是怎么來的,當時你也在場,你最清楚了,既然我發了誓,就不能違背誓言。”偉民理由充分地說。
“可均浩的遺愿就是想讓你能夠找到一個好的歸宿,你要是想報答他對你的養育之情,你就必須完成他的心愿。至于發誓,那只是對你的一個約束,我不用遵守,我可以代你向曹家說出真相,這樣你也不算是違背誓言。”淮岸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偉民仍舊猶豫不決。
“聽我說,偉民,自從你父母過世之后,你一直沒有一個真正的家,你需要家庭的溫暖,你也有權利得到這一切,現在終于找到了你的家人,你應該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淮岸進一步說服偉民。
“可是現在說會不會太倉促了,總要有個準備不是。”偉民認為不宜操之過急。
“只要你肯答應就行,明天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向他們公開一切。偉民,恭喜你終于找到了幸福。”淮岸替偉民感到高興,偉民也為即將到來的幸福而感到歡喜。
等振雄和愛君回來后,偉民和他們踏上了歸程。
“剛才在醫院,看到有個護士抱著一個剛出世的嬰兒出了產房,那個當父親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心情非常激動,我真替他開心。”振雄羨慕道。
“爸,您是不是又想起俊康了?”愛君看出了振雄的心思。
“都十幾年了,還好有他滿月時候的那張照片作為寄托,我才能得到些許的安慰。”振雄知足道。
“老爺,那張照片你到現在還保存著?”偉民驚奇地問。
“那是俊康留給爸唯一的紀念,他這么多年就是靠這張照片來睹物思人的,等于是他的命根子,誰都碰不得。”愛君說。
“老爺,您對俊康這么好,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回家孝順您的,到時候您就能天天見到他,再也不用睹物思人了。”偉民得知自己在振雄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感動不已。
“承你貴言,我也希望他能早日回家。”振雄殷切盼望道。
還沒到沈宅,他們就聞到了一股煙火味,由遠及近,由淡轉濃。等車停穩后,他們驚訝地發現,沈宅里濃煙滾滾,下人們提著水桶跑進跑出,神情甚是慌張。
“這……這是怎么回事兒?”下了車的振雄驚慌道。
“肖管家,家里是不是失火了?”愛君看到經過身邊的肖隆,趕緊叫住了他。
“老爺,小姐,你們可回來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還好好的,到了下午的時候,就有人發現屋里失火了,是從大老爺的房里燒起來的。”肖隆焦急地說。
“什么?我房間著火了?我的照片!俊康……俊康……”振雄說著就直往屋里跑去。
“爸,你不要進去!”愛君跟上去想攔住他。
振雄剛想進屋,就被從里面出來的阿福給截住了。
“老爺,里面火勢大得很,您千萬別進去!”
“不行,我有東西在里面,你讓我進去!”振雄心急如焚地說。
“里面已經燒得不成樣子,就算有什么東西也燒成灰了,您進去也沒有用的!”阿福勸阻道。
“什么?燒……燒成……灰了……”說完,振雄悲痛得昏了過去,被嚇壞的眾人趕緊扶他到一旁休息。
經過幾個小時的滅火行動,終于把火給撲滅了,振雄開始嚴厲地對下人進行審問。
“中午我離開之后,你們有誰進過我的房間!”
“老爺,我今天一直都在柴房干活,一步也沒有離開過。”春嬸第一個為自己辯護道。
“阿福,你呢?”振雄又問。
“我送走了老爺之后,就去打掃后院,快到下午的時候,給沈先生拉了一趟車,回來就已經著火了。”阿福實話實說。
“肖隆,那你呢?”振雄接著問。
“我今天帶著下人們到后花園修葺被臺風吹壞的屋檐,我在旁邊監管,他們誰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肖隆如實作答。
振雄問不出緣由,心里憋得難受。
站在一旁的景龍逐漸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火是從伯父的房里燒起來的,糟了,該不會是煦陽他們進去的時候碰到了什么東西才……對了,煦晨說他的頭不小心磕在了供桌上,難道真的是他?唉呀,你們兄弟倆可把我害慘了!景龍心里叫苦不迭。
“大哥,你再仔細想想,你離開之前最后一次進你房間的人是誰?有沒有看到什么人進去拿過東西?”振興提醒道。
“拿東西?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有叫偉民進房間幫我拿過懷表。”振雄記起道。
“我是有進過老爺的房間,但我拿完東西就出來了,當時也沒發現有什么異常。”偉民辯解道。
“說不定是你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東西,你沒有發覺就把門關上了,結果房子就著火了。”景龍正愁無計脫身,見有人懷疑到偉民身上,便順水推舟,讓他做代罪羔羊。
“這個……我沒有留意。”偉民頓時心虛起來。
“沒有留意?那就是了。”玉蓮趁機煽風點火道。
“大哥,現在還不能證明就是偉民干的,你一定要查清楚啊!”佩貞替偉民求情道。
“可是除了他,沒有人進過我的房間,這又怎么說?”振雄懊惱道。
“舅舅,我想起來了,今天下午我看到景龍和黃家那兩兄弟在你窗外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知道在干什么?”菲菲說道。
“景龍,有沒有這回事!”振興責問道。
“我們是有經過伯父的房間,但只是在窗外而已,沒有進去。”景龍撒謊道。
“你們真的沒有進去?”振興繼續追問。
“我說了沒有就沒有,你們有誰可以證明我們進去過?”景龍反問道。
“菲菲,你有看到景龍他們進去了嗎?”振雄問。
“這……我倒沒有看到。”菲菲理虧道。
“既然沒有看到,就不用隨便冤枉我兒子,菲菲,以后說話可要經過大腦才行!”玉蓮一臉不悅地說。
“這么說來,最后一個進入伯父房間的人就只有劉偉民,肯定是他讓房子失火的。”景龍故意冤枉道。
難道真是我不小心闖了禍?我怎么這么大意啊!偉民后悔地想道。
“偉民,事已至此,既然你犯了家規,就必須接受懲罰!”振雄嚴厲地說。
“大哥,偉民他只是無心之過,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鴻輝希望振雄能饒恕偉民。
“就算是無心之失,他也已經闖下了大禍,你叫我怎么原諒他!”振雄氣憤難消。
“爸,偉民他還是個孩子,而且他也不是曹家子孫,你不能對他使用家法。”愛君反對道。
“話不是這么說,既然他住在咱們家,他就得守家里的規矩,只要犯了錯,不管是誰都要受罰!”玉蓮冠冕堂皇地說。
“弟妹說得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對犯了錯的人,絕對不能縱容。偉民,這次我對你用家法只是想讓你吸取教訓,你要記住下不為例,知道嗎?”振雄嚴肅地問。
“我知道,我愿意受罰。”偉民雙膝跪下道。
“肖管家,念在偉民是初犯,你用藤子鞭打他三十下,以示懲戒!”振雄命令道。
當看到藤子一下又一下地在偉民身上猛烈鞭打時,阿福心如刀割般痛苦難受,終于在聽到偉民的又一次呻吟后,他忍受不住心里的煎熬,上前阻攔道:
“別打了!老爺,禍是我闖的,不關偉民的事!”
“阿福,我知道你跟偉民感情很深,但是你不要為了包庇他就對我撒謊。”振雄一臉地懷疑。
“我沒有撒謊,剛才是我一時沒想起來,我在打掃后院的中途又去了您的房間打掃,我在想老爺您最近身體不好,可能是因為您房間離后花園太近,他們修葺的時候把灰塵也弄到了您的房里,所以我想進去打掃一下,沒想到犯下了大錯,一定是我進去的時候不小心弄翻了燭火,房子才燒了起來的。”阿福一口氣說完。
“誰可以證明你進去過?”振雄盤問道。
“老爺,我記起來了,下午我監完工經過您房間的時候,確實看見阿福在里面打掃,那時候你們還沒回來,所以阿福他沒有撒謊。”肖隆證明道。
“既然如此,偉民你退下,阿福知情不報,責罰加倍!”振雄毫不留情道。
“老爺,阿福叔年紀大了,他受不了這么重的處罰,請您從輕發落吧。”偉民苦苦哀求道。
“不必多說,來人,把偉民拉開,家法繼續。”振雄專制道。
藤子重重地落在阿福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他只有默默地承受著痛楚,不敢哼聲。偉民此刻的心情沉甸甸的,仿佛有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里,無法喘息。
被狠狠鞭打了六十下的阿福在接受完酷刑的折磨后,四肢無力地趴倒在地上。依照家規,凡是因接受家法而受傷的家仆一律不得使用家里的藥物,于是偉民只好連夜扶著受傷的阿福出門尋醫求診。
“轟隆隆……嘩嘩嘩……”
這時,一道白光劃破天際,接著雷鳴轟響,大雨瓢潑,不一會兒偉民和阿福渾身上下被雨水淋透,狼狽不堪!
“阿福叔,您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偉民鼓勵阿福振作起來。
“我……我走不動了……”阿福虛弱到了極點。
“來,我背你!”偉民把阿福背起來,加快速度往醫院跑去。
“辛苦你了……”阿福伏在偉民背上,無力地說。
“我不辛苦,阿福叔,您一定要振作起來,您不會有事的。”偉民緊張地說。
偉民冒著大雨在路上奔跑著,突然,阿福的手垂下來,偉民心頭一驚,趕緊把阿福放下,拼命搖醒他,說:
“阿福叔!阿福叔你醒醒!你醒醒啊!”
阿福慢慢睜開眼睛,嘴唇微張著。
“阿福叔,你想說什么?”偉民傷心地問。
“真想……回到以前……先生太太……還在的時候……”阿福懷念道。
“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回福州看他們。”偉民安慰道。
“沒……沒機會了……”阿福的身體慢慢地往下墜。
“阿福叔,你要挺住啊!”偉民急得眼淚直往下掉。
“你……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阿福氣息奄奄道。
“嗯。”偉民緊閉雙唇,哭著點頭道。
“我死了之后……把我的骨灰……帶回福州……好嗎?”阿福半閉著眼睛。
“阿福叔,你不要這樣說。”偉民已泣不成聲。
“答應我……”阿福氣若游絲道。
“好,我答應你。”偉民悲痛道。
“謝謝你,俊……康……少……爺。”說完,阿福頭一歪,便斷了氣。
“阿福叔……阿福叔……阿福叔!”偉民撕心裂肺地嘶叫著,啼哭著。
“轟隆隆嘩……轟隆隆嘩……”外面又一陣雷雨的轟鳴,蓋過了偉民的悲啼聲。這個雨夜,一場變故奪走了阿福的生命,也讓偉民失去了唯一的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