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紈绔孽（下）

第二天一大早，俊康帶上水果，跟偉昌來到了報社。

“什么？你們今天不采訪了？”聽了俊康的提議，宇棠好奇地問。

“對呀，其實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們都了解了，這次我們只想以探望者的身份去問候他。”俊康說。

“好吧，那你們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宇棠叮囑道。

“棠哥，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既然今天不用采訪，我就不帶相機去了，你幫我保管一下，好不好？”偉昌拜托道。

“今天我要跑很多地方，工作會比較忙，要不讓小章幫你保管吧。小章，你過來一下。”宇棠向身后的小章喊道。

“宇棠，什么事啊？”小章問。

“這是偉昌的相機，他今天不用采訪，你就幫他保管一下吧。”宇棠把相機遞給他說。

“這簡單，對了，要不要我順便幫你把里面的照片拿去曬？”小章接過相機問。

“不用了，我答應過人家，里面的照片是不可以公開的。”偉昌說。

“那行，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幫你保管好的。”小章答應道。

“謝謝你，章大哥。”偉昌道謝完，便隨俊康趕往醫院去了。

小章把偉昌的相機放在了自己辦公桌的抽屜里，然后拿起一大疊寫好的稿子，進了楊主編的辦公室。

小章進去后，文舉的目光便移向了那個抽屜，剛才偉昌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于是，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他走向那張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到了相機。然后，他走到陰暗處取出后蓋，拿出里面的膠卷放進褲兜里，再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卷嶄新的膠卷裝進去，蓋上后蓋，把相機放回原處，關上抽屜便離開了。

醫院里，皓南經過醫生的細心治療，傷口漸漸消腫，病痛也減緩了不少，只是他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

“皓南，你跟我們說句話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們真的很擔心。”翠吟心疼地說。

“皓南，我知道你受了很大委屈，可是你心里有氣就要說出來，不能憋在心里，否則你的病又怎么會好呢？”兆廷勸說道。

“爸，媽，皓南的身體還很虛弱，我們不要給他壓力，逼得太緊反而不好。”皓東說。

“請問，我們可以進來嗎？”俊康敲了敲門，問道。

“是你們？”皓東認出了他們。

“你們不用緊張，我們今天不訪問，只是想過來看看皓南。哦，這是我們帶來的水果，你們削一個給他吃吧。”偉昌遞上水果說。

“謝謝你們，不過皓南他到現在還不肯說話，我們心里也很著急。”翠吟擔心道。

俊康和偉昌來到床前，對皓南喊道：“皓南，皓南，你應一下我們啊，皓南……”

“沒用的，我們已經勸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開口說話。”兆廷無奈地說。

“陸大叔，別擔心，給皓南一點時間，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俊康安慰道。

這時，皓南忽然看到了什么，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眾人也都發覺了，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崔老爺和玉麟正站在門口處，他們也像俊康那樣帶了手信前來探望。

“你們又來干什么，這里不歡迎你們，快走！”性急的皓東一見到他們，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別誤會，我們今天是特地前來道歉的，玉麟，快過來！”崔老爺喚道。

“各位，我為我之前所做的事向你們道歉，對不起！”玉麟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皓南被你害得這么慘，一句對不起有什么用？我們現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他能開口說話，可他根本就不理我們。”翠吟失望至極。

“事情是因我們而起，照顧皓南不僅是你們的責任，我們也責無旁貸，我跟你們一樣都希望他能早日康復，就讓我們出一分力吧。”崔老爺懇切地說。

“我看你們就算了吧，連我們這些親人都沒有辦法，你們能做得了什么！不用在這里假慈悲了，我們受不起！”兆廷冷言冷語道。

“麻煩請讓一下。”此時，醫生經過病房，對門口那兩父子說道。

“醫生，您來了。”看到醫生的兆廷，喜出望外道。

醫生循例給皓南做了一番檢查，檢查完畢后，對眾人說道：

“他的病情基本上沒什么大礙了，只是在心理輔導方面，還要下一番功夫才行。”

“我們已經跟他說了很久，可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怎么辦哪？”兆廷急問道。

“他之前受了這么大的刺激，要想好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根據以往的經驗，像他這種受了刺激失常的病人，也要在某種刺激下才能夠恢復正常。”醫生分析道。

“難不成還要讓他再經歷一次之前的遭遇嗎？”皓東不忍地問道。

“也不全是，我所說的刺激不一定是指事件，也可以指人，最好是他印象深刻、而且又在這次事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物，也許能喚起他的部分記憶，從而清醒過來。”醫生直言道。

聽了醫生的建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玉麟，陸家的人心里矛盾重重。

“你們在這里陪陪他，我還要去看其他的病人，先走了。”明白個中原由的醫生借故走開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既然醫生都這樣說了，你們就讓他試試看，讓他陪皓南說話、聊天，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俊康說。

“就是啊，俗話說‘以毒攻毒’，是他把皓南嚇壞的，現在就讓他再嚇皓南一次，說不定就能嚇好了呢！”偉昌話音剛落，俊康立刻用胳膊頂了他一下。看著俊康責怪的眼神，偉昌后悔地用手捂住嘴巴。

“你們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昨晚我爹把我訓了一頓，我真的后悔了，知錯了。看到皓南這樣，我心里也難受啊！”玉麟心懷歉疚地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請接受我們的道歉，好嗎？”崔老爺真誠地說。

“陸大叔，陸大嫂，人誰無過？只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們真心道歉，你們就原諒他們吧。我相信崔少爺是真的悔過了，你們讓他幫助皓南，就當作是他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吧。”俊康勸道。

“好，那我就相信你們一次，如果你們真的能讓皓南好起來，我就原諒你們，否則，一切免談！”經過一番思索，兆廷總算妥協了。

出了醫院，俊康的心情無比輕快，但一想到偉昌剛才失言，又忍不住教訓起他來。

“偉昌，剛才你怎么回事呀，聽你那樣說，真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我怎么了，我只是實話實說，人家都沒有怪我，就你反應過度。”偉昌不悅道。

“這次是因為人家沒空理你，算你走運。”俊康笑道。

“好了，咱們還是好好想想交差的事吧，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們捷足先登了。”偉昌扯開話題道。

“嗯，那咱們今晚打起精神，挑燈夜戰，不讓他們有可乘之機。”俊康點頭道。

終于等到報紙出版的一天了，偉昌特地起了個大早，拉著俊康匆匆忙忙趕到報社，迫不及待地翻看自己的佳作。

“在哪兒啊？怎么還沒看到？”偉昌越翻越著急地說。

“找到了，在這兒！”俊康指給他看。

“真……真的是我寫的，太好了，我的文章終于發表了！”偉昌興奮得舌頭打結。

“偉昌，恭喜你啊！終于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宇棠向他祝賀道。

“俊康，你看我沒說錯吧，我的文章可不比你差哦！”偉昌原以為俊康會附和他幾句，正等著俊康回應，怎料俊康卻邊看邊皺起了眉頭。

“喂，你怎么了，雖然你這次被我奪去了風頭，也犯不著把眉頭皺得跟苦瓜臉似的，好歹兄弟一場，你該不會這么小氣吧！”偉昌撇嘴道。

“不是，你誤會了，我在納悶你的文章不是已經寫完了嗎？怎么在末尾還有這一行字？”俊康指道。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末尾處寫著“下轉四版”的字眼，便順著指示翻到了報紙的第四版，這一翻不要緊，倒把偉昌嚇沒了魂。

“天哪！這是怎么回事？”看著被沖洗后放大好幾倍刊印出來的照片和上面幾近嘲諷挖苦的解說，偉昌頓時目瞪口呆。

“這些照片我們沒有拿去洗啊，怎么會在這里呢？”俊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小章，上次偉昌的相機是你保管的，你有沒有留意誰動過他的相機？”宇棠對小章問道。

“沒有啊，它一直好好地呆在我的抽屜里，沒有人碰過，直到偉昌回來之后我才把相機拿出來還給他的。”小章答道。

“既然沒人拿過，這些照片又怎么解釋呢？”宇棠眉頭緊鎖道。

“不用想了，我剛剛檢查過相機，里面的膠卷確實被人調包了，只有新的膠卷才沒有折痕。”偉昌抱著相機痛心地說。

“調包了？怎么會這樣？偉昌，都怪我沒幫你保管好。”小章自責道。

“不關你的事，當時你正好有事要忙，你也不想的。”偉昌安慰道。

“到底是誰干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宇棠思索道。

“棠哥，現在追究已經于事無補了，當務之急是要怎么跟崔老爺交代才好？我們當初答應過他，現在又出爾反爾，他肯定很生氣。”俊康擔心道。

“那當然了，有誰愿意自己的隱私被曝光的。”偉昌無奈地說。

“事情因我們而起，后果也應該由我們來承擔。走，我們去崔家，向他們賠罪也好，道歉也好，一切責任我們自己來扛。”說完，俊康拉著偉昌離開了報社。宇棠看著俊康果斷離去的身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他們趕到崔家時，卻發現崔家的仆人正大包小包地往車上搬東西，崔老爺和玉麟在一旁等候上車，另外還有一位闊太太，那便是崔夫人了，只見她眉眼間盡是不悅之色。

“真是造孽！才回一趟娘家，竟發生了這種事，氣死人了！”崔夫人尖聲地發著牢騷。

“你就別嚷嚷了，還嫌知道的人不多嗎?”崔老爺訓道。

“爹，您看，是他們。”玉麟看到了不遠處走來的俊康和偉昌。

“哼！我還沒去找他們算賬，他們自己倒找上門來了。”崔夫人沒好氣地說。

“崔老爺，崔少爺，我們是特地來向你們道歉的，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們的疏忽，對不起！”偉昌誠懇地致歉道。

“我還當是哪個大人物，敢打咱們的主意，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翅膀都還沒長硬，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崔夫人疾言厲色道。

“我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雖然今天只是口頭致歉，但我們會盡快登報公開承認錯誤，給你們造成的名譽損失，我們也愿意接受任何懲罰。”俊康承諾道。

“你們先上車吧，我要跟他們好好談談。”崔老爺對玉麟和崔夫人說。

“這些記者整天有事沒事就愛挖別人的隱私，真缺德！”已經上了車的崔夫人還是一個勁兒地嘟囔著。

“我也是剛剛才看到報紙的，你們這么快就趕來跟我道歉，我看得出你們是有誠意的，原本我還以為你們是出爾反爾的小人，但聽到你們說的話，我想你們應該也跟我一樣，被蒙在鼓里吧。”崔老爺猜測道。

“崔老爺，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照片是我拍的，如果說我毫不知情，肯定沒有人會相信，但照片真的不是我登上去的，我……”偉昌真是百口莫辯。

“好了，你不用說了。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何況咱們崔家在福州也算是有點聲望的，樹大就容易招風，就算你們不那樣做，也難保不會被其他報社的記者曝光。算了，看在你們曾經幫玉麟求情的份上，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我們趕時間，先走了。”崔老爺作別道。

“崔老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呀？”偉昌問。

“其實在前些日子，玉麟的事早就傳開了，尤其這兩天，我們被人纏著問長問短的，根本就沒辦法正常生活，只好舉家搬遷，換個環境，過點兒清靜的日子。”崔老爺答道。

“本來最先知道這件事的人是我們，如果我們謹慎一點，不草率行事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崔老爺，我們沒有遵守諾言，是我們對不起您。”俊康自責道。

“你們也不用太內疚，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吧，自從玉麟得到陸家允許可以每天去探望皓南，他現在已經好了很多，醫生說不用多久，他就能康復了。”

“真的？皓南他沒事了？”偉昌激動地說。

“這要多虧了你們的幫忙，可見，你們還是有所作為的。只要你們以后都能做一個對社會有所裨益的媒體傳播者，那么今天的罪過也就可以彌補了。”說完，崔老爺便上車了。

看著直馳而去的汽車，俊康回想起崔老爺剛才說過的話，決定不負所望，繼續一如既往地朝著心中的目標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