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落晨眉眼如同月牙一般，屈身就要行禮：“落晨聞世子覽百家所學，詩詞聯對，按子撫琴皆是當時絕頂，心向往之。落晨愚駑，百家所學駁而不精，愿觀于誠之份，收落晨為徒，世傳吾道，教我百家之技藝。”

葉昊急忙將落晨扶起來，看著面前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女沉吟不語。

落晨哪怕是平素沉穩淡定，此刻望著面前的少年，心里也免不了忽上忽下，患得患失起來。

孫婆婆依舊在身后老神在在入定一般，可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出孫婆婆那渾濁的眼神中有精華流轉，抓著梨木花拐的手緊了幾分。

在冰雪之城待的時間久了，也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平素也就是閉目養神任由小年輕們折騰來折騰去，可是自瞿落晨出生之后孫婆婆一顆心就全部系在落晨身上了，落晨打小聰明不說，還很是懂事，孫婆婆將落晨看作自己的親孫女一般。

這人族的儒家小子確實了得，別的自己不懂，那衍生的珍瓏戰陣曹圣親掌，兵圣莫進。這種殺伐棋局亙古罕見，這家伙年幼時便有如此手段，待長大之后還了得，若不是畏懼曹半圣的手段，這葉昊若是拒絕收徒就把他幫回去了，逼著他將一身所學寫出來。

孫秀才則是滿是羨慕嫉妒的看著葉昊面前的少女，怎的是羨慕嫉妒啊，盡管知道自己已經年邁，這葉昊就算收學生也不會輪到自己，可是眼睜睜看著葉昊在面前收徒，心里還是有些吃味。

講真，葉昊的學識真的是深不見底，孫秀詩詞歌賦，才知道的是在學堂里的時候，幾位師兄但有所疑必尋葉昊，每每有所得。

田掌柜知道葉昊在聯對棋道造詣不俗，以為落晨會拜那棋圣為師，沒想到是落晨要作葉昊的學生，一行仆人還很緊張的樣子。

果然啊，天意啊。看著一臉緊張地望著自己的落晨，葉昊心道果然如此。

這姑娘果然明白自己的暗意，莫非真的因緣際會，天意如此嘛。葉昊雖然想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看著落晨對著自己說出拜師的話心里還是有些突兀，表面雖是不動聲色，可是心里已經開始自我平復了，本來是為幾位師兄找一家吃飯的地方，畢竟按照蘇師的話，幾位師兄弟相處時間已經步入倒計時了，可是萬萬沒想到啊。

萬萬沒想到啊，自己真的說出了那一番話，而這落晨真的也是慧根深據，一是天意，二來葉昊也為落晨的求學之心所感，為一顆求道之心所動，就好像看到昔日的自己一般，這便是師徒之緣吧。

葉昊短時間心里百轉千回，心神也是定了下來，既然有師徒之緣，那還要拘泥什么。

“你先不忙行禮，我有兩個問題，我先問第一個，你考慮好再回答我，你可愿意？”

葉昊一開口沒有詢問自己行禮拜師的原因，落晨心里暗道一聲果然，面前的少年果然給自己留著一線機緣。聽到葉昊說要問自己兩個問題，還特意說先問一個不言后者，看來這是要考校自己。

落晨心神一定，眼中躍躍欲試之意如同小火苗一般，可是面色平淡不見顏色，開口道：“落晨愿意。”

孫婆婆那握著梨花木拐的手又緊了幾分，小姐要拜師了，這葉昊雖然是個少年，可是決不能尋常少年看待。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昊雖不敏，于詩詞諸道略有所得，汝欲拜我為師，豈不知我之年與汝眾大小？”

這一番話倒是沒有詢問，沒有考校，僅僅只是問落晨對年歲的看法，可是沒人敢忽視這個問題，“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這一句話已經包含許多意思了。

落晨細細思量一下，組織語言道：“師者傳道授業，于年無關，落晨一心向道，必循師禮，不敢輕為。”

“好。”葉昊出口贊到，《師說》一文的第一句乃是闡述師之責亦是暗通達者先師之意。這落晨不僅有此見識，更是能從自己的只言片語中得出其意，真乃良才，葉昊也不是拘泥之人，有此一問乃是看這落晨是否有所顧慮，否則葉昊也不會講一個并非真心拜師的人收為弟子。

更不會傾囊相授。

“好，蘇師于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論年齡，你我仿佛之間，論身份，我也不過是區區童生，你雖輕身前來，可必是出自大富大貴之家，你能不以年幼身卑而恥于從師解惑，可見求學之心純粹，你且回答我下一個問題。”

葉昊對落晨的回答很是滿意，聲音稍稍一頓，又接著說道。

“你既修的儒家儒家學問，便知我儒家之要，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道不易，吾道更甚，當為天地立心，為生命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天地無心而成化，心不可汩一事，只自立心，我這第二個問題便是問心。自古名將良才不見白發，蹉跎者更甚，皆是泯滅初心，隨世逐流之故，你既有求道之心，學我百家絕學，當不改初心，不忘初志，你可愿意接受問心？”

如果說第一個問題僅僅是師說名句讓眾人眼前一亮，現在則是發自心底的震撼，這個普普通通的青袍少年再一次將自己所立之道言明的時候，無論是孫秀才還是孫婆婆皆是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大氣，就好像太陽初升，其道大光一般。

這一刻，儒家世子不再是一副謙良，恭謹之態，這一刻也讓在場的眾人深深地明白了眼前這個常身著青袍，面帶微笑的小包子臉撕掉外面的軀殼，所隱藏的是滔天的志向，而毫無疑問的是，葉昊具備這樣的資格，儒家世子說這樣的話沒有任何人懷疑。

只是讓孫婆婆不解的是，這問心之題是何意思，非同尋常，否則葉昊絕不會再一次詢問，滿是謹慎之意。

落晨也是察覺到葉昊語義間的鄭重，自己跋山涉水到了這里，天可憐見落晨在聽聞葉昊同意收徒的時候內心是何等的喜悅，如今只是一步之遙，落晨身為妖帝之女，豈有后退之理。

松開了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鬟的手，朝著葉昊躬身一禮答道：“為天地立心，為生命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落晨不敢輕忘，愿以問心來證落晨求道之心。”

葉昊問的鄭重，落晨答得也鄭重，身后的孫婆婆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渾濁的眼神即可明亮起來，盯著場中的葉昊，心里暗自盤算，小姐若是有什么意外，這小子哪怕有曹圣護著也好不了。

看著面前端心正意的落晨，葉昊心里又是一陣滿意。

“孫老，拿紙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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