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期際遇
- 離宴
- 大夏甲
- 3670字
- 2013-06-14 15:27:31
周末夏念慈約了好友蔣毓清,二人在酒店的咖啡廳相聚,毓清是夏念慈大學同學,畢業后又在同一公司上班,即使后來夏念慈辭去工程師職位,二人仍會不時相聚.
“每次見你,都覺得自己在公司中做到手忙腳亂,胼手砥足不知有什么用?”毓清不住訴苦,”昨日趙某人又明示暗示我可以通過付出少許代價,換得一官半職的升遷機會.”
“這家伙要再這樣跟你提起,你可以直接投訴他性騷擾.”夏念慈皺著眉說到.
“中年男人,大腹便便仍不自知羞恥二字怎么寫.”
“是,總有這樣一些中年男人,半生幾近結束,才發覺以前得到的不是真正愛情,所以到處拈花惹草,自詡追逐自由真我,真正恬不知恥,殊不知看見那圈肚腩,就讓人作嘔.”
夏念慈聽著不住駭笑,不知今日這位老友為何有諸多倒不完的苦水.
果然,毓清下一句就是:“念慈,你說,像我們這樣工作到老,到底有什么用,都說現今社會講究男女平等,可女人終究要以結婚當做人生大任,你做得再出色,最后還是要去相夫教子.我母親最近不斷向我逼婚.”
念慈想起蔣母是個年屆60的老人,一生以丈夫兒女當作自己快樂成功與否的準則,最要命的是,你永遠不能說她不對.
是,她沒錯,兒女沒錯,但僵持到最后大家都是不快.
夏念慈嘆了一口氣,不知如何安慰好友.
毓清抬頭望著夏念慈身后某處訝異,急忙轉過眼神希望不會引起夏念慈注意,可是夏念慈早已發覺她眼神變化,轉頭發現了徐謙,正攜著女伴在一張桌邊言笑晏晏.
徐謙亦看見了她,于是夏念慈大方含笑點頭,轉頭看著毓清.
毓清直接鄙夷著說,“她沒你好看.”
念慈不住大笑,看著毓清,真覺好友仗義得不管不顧.
夏念慈還是滿臉抑制不住的笑意,”我都已經與他分開3年了,不管你信或不信,如若不是適才碰見,我連他的樣子都忘記了.”
“我信.”毓清頷首,”我一直覺得,分得開的話,就并非真正可以廝守的那個人.”
“你看,我終究不夠好.”
“不,念慈,我們一直認為是徐謙配不上你,這是實話.”
念慈不住笑出聲,她笑的時候,總會習慣性仰著頭,單邊酒窩跟小虎牙,都帶著一種率真.蔣毓清不覺想起了數年前夏父去世時那個一臉無助但仍倔強的人已經不在了,夏念慈早已再世為人了.蔣毓清不禁為好友心疼,不覺拉著桌上好友的手.
徐謙這邊看著前任女友在那邊笑得一臉快意的樣子,輕快的笑聲在咖啡廳中些微蕩漾開去,像溫煦的陽光一般.這個女子與數年前相比更好看了,甚至這咖啡廳中已有不少男人在注視著她.
像墜入往事般,身邊女子不耐著重復了數次提問后,徐謙方醒轉過來.
與女友說話時,夏念慈她們已經起身并肩離開出門了.然后不自覺地,徐謙低頭輕嘆了一口氣.
兩人在櫥窗前分手,蔣毓清回自己的小公寓休息,夏念慈走前幾步,準備走去車站搭車回家,走了幾步,發覺身后有輛車一邊跟著她一邊不住摁著喇叭,夏念慈皺眉不耐地轉頭,自車窗中探出一張英俊的臉.
聶崢開了車門,慢慢走向她的跟前,一臉笑意.
夏念慈挑眉,不覺笑著出聲:“可惜我已不是少女,不然早就跳著上車.跟你天涯海角四處流浪.”
聶崢也不住笑,”不,現在還有機會.我們可以即刻動身前往伊斯坦布爾,再轉至羅馬,一去不回.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榮幸?”
夏念慈心想,這對白恁地老套,可仍跟著男子上車,盲目地跟著他去一個她未知的目的地.
呵,是戀愛么?
兩人來到海邊,初秋的海邊還是有不少人,夏念慈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來海邊的時候,自己經常將父親埋入沙中,小小身體不住捧著沙堆在父親身上.這樣溫情的時光,也都過去了.
兩人坐在沙灘上,剛過中午的光景,天氣還帶著悶熱,因為周末,也有不少家庭帶著孩子一家幾口來海邊聚會,海風不大,夏念慈將頭發挽至耳后,露出雪白的后脖子.她不像其他女子,出門動輒就涂抹各種化妝品或瓶瓶罐罐的各種護膚品,就這樣不施粉黛.可是在聶崢看來,這個女子清凈自然.
兩人竟自無話各自在心里揣度如何開口時,一顆小皮球滾自夏念慈腳下,一個不過3、4歲的孩童搖搖晃晃走了過來,口齒不清的指著夏念慈手上拿著的球,說:球球…
夏念慈望著那個可愛的孩子慢慢走近,不經變色,然后是滿眼哀傷的心痛.
那個孩子左手健全,可是右手前臂卻天生殘缺,只有半截.那個孩子笑得一臉爛漫自然,恍若天使,而正是這一點,才讓人覺得心疼.夏念慈將球遞給他,帶著掩飾得過分沉靜的笑意,那孩子將球拿過,攬住夾在左臂下,這樣習慣的動作,可見早已適應了身體的不健全.
看著夏念慈的眼光始終跟著那個孩子在人群中轉動,聶崢看著遠處的海說:”其實每個人,都并非完美.”
夏念慈轉頭看著他,慢慢頷首:”是,我有一好友,皮膚真正勝似雪肌,可背上卻有一塊巴掌大的紅色燙傷疤痕,常有人勸說她將其去掉,可是她卻坦然接受身體上的這一缺憾,泳衣照舊著上,自然大方到人無暇顧及她背上的那印記”
“是,現今社會雖說注重聲色,可人人都應自知內涵更重要.”
夏念慈看著那張英俊五官起伏如川的側臉,這樣一個漂亮的人,竟然也會這樣說,可見真正不在意外貌.
“你呢,你的不完美呢?”
“我?我的左耳因為一次意外導致完全失聰,捂住右耳,我就真正聽不見東西了.”聶崢安靜說道.
夏念慈這才發現,原來第一次見面他俯著身子跟齊叔說話,或者就是因為聽覺不便,而且他始終會主動站在夏念慈的左側.這也是一種漸漸習慣的自然反應,想來意外失聰已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夏念慈看著海邊的喧鬧,沉默了一陣,然后輕輕說著:
“想知道我的不完美嗎?3年前一場意外,我失去了當母親的權利.”即使說得很輕,可在喧囂不止的海邊,這句話卻像海浪一樣清晰.
看來世間生靈皆有各自的不完美,人人都習慣了與自己的殘缺共處.
遠處的那孩子,與家人在沙灘上踢著球,咯咯響起的笑聲,的確真如天使般自然,世間生靈的不完美,或者才是印證生靈真正無可替換的存在感.夏念慈站起走到聶崢的左側,蹲下摸著那只左耳,它看上去與另一只健全的耳朵一模一樣,那張臉依舊讓每一個經過的女子覺得驚艷.可夏念慈業已知道這個男子其實有著自己所知道的不完美.
聶崢笑得仿若中天的驕陽,起身拍掉褲上的沙子,站在夏念慈身前,她抬頭看著他,看見他頭頂的太陽,用手覆蓋住眼睛,瞇著眼看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夏念慈的手放進那只寬厚的手掌中,被牢牢握住,然后被拉起身.
3年后,這是第一次被一只寬厚的男人手掌握住.
聶崢沒有再放開她的手,夏念慈手里提著鞋子,跟著他一起朝沙灘出口走去.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聶崢說
兩人驅車來到一處舊房子前,聶崢下車,幫夏念慈開了門,一派自然大方.夏念慈不禁掩嘴笑,許是多位前女友教得好.聶崢仿若看出她的心思,也不禁笑出聲,像是解釋一般:“家父自幼教我們要尊重女性.”
夏念慈想起毓清應該會對此呲之以鼻,笑意就更濃了.
兩人在門邊,剛想敲門,就有人推開門出來,是一個年紀大約60上下的女人,看見聶崢后一臉笑意:”弟弟你回來啦,剛好你外婆剛睡醒,正在廳上坐著,你去陪她,我出去買點東西.”
聶崢拉著夏念慈的手,對著眼前的女人說:”桃姨好,這是我朋友夏念慈.”
桃姨看著夏念慈不住笑,然后將門打開,夏念慈頷首微笑,被聶崢拉了進去.進入廳中,夏念慈看到一個穿著舊式旗袍的老人坐在椅上看書,鼻梁上架著一個花鏡,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在腦后挽成一個小髻,聽見人聲,自書中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后不覺揚起嘴角,臉上些微皺紋仿若也揚起笑意,可以看出老人年輕時樣貌真正出色.
夏念慈這才發現,聶崢笑起來的樣子或者就遺傳自他外婆.他們都是先是眼神里蕩開笑意,然后再揚起嘴角,半瞇著眼,這樣的笑容真正真誠傳遞愉悅.
“外婆,這是我朋友,念慈.”
夏念慈依舊含笑點頭,然后說到:”外婆好.”然后站在聶崢身側含笑沉默,老人看著夏念慈微笑,然后讓他們坐下.
這是一間舊式的宅邸,內部遠比外部所看到的要寬廣,夏念慈跟著聶崢一起沙發上坐下,見墻上掛著一堆相框裱起的相片,見夏念慈一臉好奇,聶崢將她帶到那些相片前,外婆也一臉笑意地走來,指著其中一張一個小男孩抱著木質玩具車在哭的相片說,”這是聶崢.”念慈上前仔細辨認,舊相片保存完好,相中小人是縮小版的聶崢,張著小嘴抱著玩具大哭,讓人看著忍不住放開笑意.
一墻的相片,看著像諸多被裝裱的回憶,人類其實對于消失的時光有難以言表的恐懼,通過文字記錄,圖像描繪等這樣的形式來輔助記憶衰退,及至近代相機發明以來,人們通過這一形式來真正完好記憶各種生活瑣事.
其實所謂時光,對于對往事懷戀的人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殘忍.而有時圖像記錄,便仿若成為一種徒增傷悲的催化劑.
有人慶幸遺忘,就有人慶幸可以記住一切.
不外乎是心境使然.
聶崢指著右上角一張相片說,”這是我母親.”
夏念慈隨著手指方向望去,是張半身像,相中女子有一頭長卷發,斜倚著身子,一頭長發慵怠著在肩上散開.相比于聶崢外婆,聶崢母親并沒有過多遺傳到家族中出色的長相.相中女子的樣貌較普通.外婆看著那張相片,嘆了口氣,夏念慈方想起相中人剛去世不久.不禁跟著沉默下來.
夏念慈看著這一墻的回憶,祖孫兩人兀自還沉浸其中,夏念慈發現了一張相片,錯愕之下,即使她認得出相中人,可是她還是指著相片,聲音起著些微的波瀾:”那是誰?”
聶崢轉頭看她,眼光隨著手指方向,看著那張相片.
夏念慈發現與仍是少女的聶崢母親并排而站的,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