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收錢？只是短短的新聞發布會而已，這個價錢都快趕上別的歌手的演唱會票價了！”

“公告上明明沒說要收錢，等我們都到了會場外面才說要收錢，這分明就是欺騙，欺詐！”

“大家都是‘四葉草’，憑什么要用有錢沒錢來劃分？一個破發布會還搞這么拜金，不是給4EVER招黑招罵嗎！”

更有翹了課就為來看一眼4EVER復出巡演的小姑娘深受打擊，當場大哭了起來。原本為了維持秩序才臨時推出的賣票措施，卻讓場面一度更加混亂失控。

那時我本來在會場后臺做準備，還是一名后援會的干事給我打電話，才發覺場外竟然出了這樣的狀況。因為梁月桂一直跟我強調要和歌迷們搞好關系，所以我一刻不敢耽擱，等走到門邊，卻意外看到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會場入口外，正在對情緒激動的歌迷們說話。

“……還有不到十分鐘，發布會就要開始了。我知道你們來一次都不容易，BJ這么大，可能光在路上都得花好幾個鐘頭吧？可是會場里的歌迷席位有限，所以我們不能滿足所有到場的人都能近距離接觸4EVER的愿望，真的很抱歉。”

他停了停，又繼續說：“雖然現在的規定是必須買票入場，不過是否花這個錢完全取決于個人，如果你覺得為了看一眼自己的偶像，花這筆錢值得，就買；不值得，就不買。想把錢留到過幾天看他們的巡回演唱會，也挺好。不過我個人覺得，如果你們現在還是學生，家里經濟條件又沒那么好的，不用買。一切都要量力而行。”

這人的聲音沉穩又有磁性，語氣很真誠，措辭也很妥帖，顯然打動了部分在場歌迷。眼看發布會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剛才還抱成團表示要堅決抵制，堅持一張票都不買的歌迷們，此刻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叔叔說得有道理……現在該怎么辦？到底買不買？”

“如果不買票進場的話，萬一哥哥們出來一看，發現歌迷席上一個人都沒有，豈不是會很傷心？”

“是啊，我好想看到圣勛開開心心笑的樣子！要是他們真以為，我們四葉草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就不再支持4EVER了的話……”

“別忘了，會場里面有多少媒體在看熱鬧呢，萬一他們回去亂寫，說4EVER不受歌迷支持了，現場的歌迷席位都是空的……那時真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呢！”

就在這時，一個看上去頗為潑辣的姑娘一拍大腿，向同伴說道：“人來到來了，還在乎這點錢？這么重要的發布會，連我們都不支持他們，誰會支持？你們慢慢琢磨吧，姐姐我就先進去了。”

說罷，她徑自往入口處走，一邊掏出錢包數出五張百元鈔票，往那女工作人員懷里一塞。

“數數，對不對？”

那女工作人員把一個標簽帖到她手背上，說：“第一排，正對舞臺中間的那個位置。”

“謝啦。”

那女孩頭也不回地進了會場。透過透明的玻璃墻，大家發現她的位置非常好，和舞臺只有兩三米的距離，而且看現在這種情況，明顯是越早交錢進場，搶到的位置越好，于是后面那些猶豫不定，兜里又恰好有閑錢的女孩們便像瘋了似的，紛紛掏錢搶票，接二連三的入場——不到三分鐘時間，那一百張歌迷票就銷售一空，還有人拿著錢卻沒買到票，一臉沮喪失落狀。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突然在一瞬間領悟了，中國樓市為什么一直調房價，卻從來也沒調下去過：奶奶的，就是因為人口眾多，且總有那么一些人不差錢，帶頭非理性消費，而資源本身又有限，于是剩下的人就急了，眼紅了，管它值得不值得，先搶到手再說。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似乎早就料到現在這個結果，嘴角輕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轉身看見我站在一邊發愣，立刻換上一副標準的商務式微笑，說道：“你好，羅捷。”同時姿態很優雅地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懵然看著那男人的臉，認出他就是懷恩公司負責4EVER本次全國巡演的執行經理，不過一時想不起來對方到底叫什么名字，只好跟回握了他的手：“你好……”

“洪興，這是我的名片。”他大方地自我介紹，“上次一起開會人太多，沒來得及跟你單獨說話，實在不好意思。”

“哦……”我接過他的名片，撓了撓頭發，放進口袋中。

“對不起，我沒有名片……”

“沒關系。”這一次他笑得很輕松。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向別人打聽的。我們公司的人都說4EVER不得了，連助理都長得這么可愛，所以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哪。”說罷他又是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啊？我可愛嗎？”

我的臉有點發燙，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生時，只是說我帥氣，反而到我女扮男裝的時候，卻被夸獎成可愛？這種差異充分說明，真的是標準不同，男女有別啊！

“嗯，被夸獎時會臉紅，走路時一蹦一跳，看上去就很可愛。”

洪興如此直言不諱地夸我，讓我有些吃驚，感覺渾身都不自在，暗自尋思難道他在暗示什么不成？一個大男人不停地夸另一個男生可愛，怎么都覺得有點不自然吧……可是他說這話時的態度實在是坦然，又讓人覺得也許是自己太多心。

此時我們已經進入會場，頭頂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發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一陣音樂之后，強光照亮舞臺，久未和大家見面的4EVER終于登臺亮相，引得在場的歌迷尖叫不已，臺下的相機閃光燈響成一片。

“終于回歸了啊……”

想到4EVER這段時間以來受到的種種非議和艱難，我心里也不由得思緒萬千。

“你和他們的感情很好吧？”洪興突然問道。

“嗯？還行吧。”我本想說很好，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那么說似乎有些過于樂觀了。雖然泰一他們待人都不錯，可我不過是個小助理罷了，要是放在舊社會，那就是傭人這一級別的，也沒必要跟人家攀什么交情。

“看看他們，站在臺上的樣子多耀眼。”洪興的目光如炬，聲音中充滿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自信，“懷恩公司會給4EVER打造一次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巡回演唱會，我要讓他們不僅僅是粉絲眼中的Idol（偶像），更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Icon（明星）。”

“是么……好啊。”

一個小時的發布會很快就結束了，我和4EVER從會場后門出去，正準備從大廈員工通道的電梯下樓，雅言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好像有什么聲音？”

走廊里回蕩著一種有節奏的旋律，再仔細一聽，連我都聽出來了，是那些未能入場的歌迷們在會場之外的走廊上，清聲合唱4EVER最新專輯里的主打歌曲，《新鮮》。

“你給我的感覺永遠新鮮

我的世界因為你的存在

變成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復著，聽得我也不禁暗自動容：這首主打歌才在網上公布了沒幾天，歌迷們竟然已經倒背如流了！即使一直被隔斷在會場之外，她們卻并沒有就此散去，卻聚在一起唱歌，這份癡心真是天地可鑒。

“今天來了很多歌迷嘛？”

圣勛想跑到走廊另一邊看看，立刻被保安人員阻止了。

“您還是趕快乘電梯離開吧！她們剛才鬧騰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一見你們，又得瘋了。”

“就看一眼也不成嗎？不會讓她們發現我的。”

圣勛好說歹說，保安人員就是不松口。無奈之下，他也只得放棄，怏怏地跟在我們后邊進了電梯。

“真是的，我就想過去看一眼而已……又不會少塊肉，干嘛這么小氣！”

“人家的職責就是護送我們平安離開，萬一出了什么問題是要承擔責任的，所以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泰一說道。

在保姆車上，我順口聊起今天在發布會場上出現的狀況，昭寒一聽就急了。

“什么，歌迷進個新聞發布會也得買票？這種事也做得出來，真是想錢想瘋了！他們到底把我們當成什么了？又不是動物園里的猴子，參觀一下也要收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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