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北堂墨起身準備離開，蘇千亦見他并沒有往來時的方向走，而是朝著玫瑰園深處走去，她喊住他：“喂！你是不是走錯了？”

北堂墨轉身，銀發在暗夜中熠熠生輝：“如果想喝酒的話，就呆在那兒等我回來。”

說完，一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拿了兩個酒杯和一瓶葡萄酒。

“你從哪兒弄來的？”蘇千亦朝他身后看了看，那里一片黑暗，并沒有看到什么建筑。

他沒有答她，倒上酒，遞給她。

他心里有種異樣的感覺，在玫瑰園里與他一同賞月飲酒的人，她還是第一個。

蘇千亦抿了一口酒，紫紅色的液體就像暗夜中的玫瑰，鬼魅得讓人愛不釋手。

“喂，你是外國人嗎？”蘇千亦忽然問，他那樣好看的紫眸并不是屬于中國人的顏色。

北堂墨放下酒杯，反問：“你說呢？”

她猜測：“你一定是歐洲人，不小心被人販子拐到這里來了。”

他低笑，道出事實：“我是被繼父賣到這兒來的。”

“啊！”她低呼，隨即義憤填膺地罵道，“真是豬狗不如！”

“呵。”他被她粗魯的比喻逗笑，“我母親死后，他嫌我累贅。”

蘇千亦看不清他的表情，月光太過黯淡，黯淡得遮住了他的情緒，北堂墨垂下的手又握緊酒杯，仿佛要將它捏碎。

“我的母親是愛爾蘭人，十八歲的時候在德國結識了我的父親，后來——”

嗤！

玻璃杯忽然碎了，紫紅色的液體傾斜而下，染紅了他的白色手套，蘇千亦想要給他擦，卻沒有找到紙巾。

北堂墨像是沒有感覺似的繼續說：“后來他愛上了一個男人，卻沒有同我母親離婚，你知道，歐洲很容易染上一種病......”他的喉結動了動，“父親死后，母親又認識了另一個男人，也就是我的繼父。沒過多久，母親得癌癥死了，我自然成了多余的人。”

如果沒有瞧見他微微顫動的手，蘇千亦會以為他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比起他，蘇千亦倒覺得自己方才說的那些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她伸出手，鼓起勇氣——

“千亦。”

就在這時，黑暗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她回頭，卻瞧見北堂夜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趕忙起身：“你怎么來了？”

北堂夜瞧見一旁沉默的北堂墨，眼底閃過一絲光，他示意蘇千亦回去：“蘇伯母已經等你很久了。”

“啊。”蘇千亦這才驚覺已經過了許久了。

“你的手機為什么又關機？”北堂夜雖然沒有正面責備她，但是語氣里已經透出了怪罪的意思。

蘇千亦抱歉地笑笑，借口道：“手機沒電了。”

北堂夜拉過她：“走吧，以后記得多帶一塊電池。”

蘇千亦被他拽著走了兩步，還是沒有忘記回頭，沖著黑暗中的那抹白色身影說：“喂！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

北堂墨靜靜地坐在那里，恍若未聞。

回了大廳，蘇媽媽立刻上前訓她：“死丫頭，跑哪兒去了，這么晚都不回來！手機也不開機！真是急死人了！”

她垂著頭，不敢反駁。

倒是北堂夜出來解圍：“千亦難得來一次，見到玫瑰園的風景有些流連忘返，伯母就不要責備她了。”

蘇媽媽嘆口氣說：“我跟你爸爸打算回去了，子豪說搬家的事還需要我們回去操辦一下。”

“回去？”蘇千亦有些懵了，想起那抹白色身影，她竟有些不舍。

蘇媽媽拍拍她的手說：“你就留在這兒，跟著北堂夜學學東西，別還像大學一樣懶懶散散的不成氣候，爸媽料理好那邊的事之后就過來陪你。”

“哦。”她摸摸鼻子，偷偷瞥一眼身邊的北堂夜，然后對蘇媽媽說，“回去代我向哥哥問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和你哥在網上還沒聊夠么，還需要代什么好啊！真是的。”蘇媽媽不耐煩地打斷她，又囑咐著，“你給我聽好，在北堂叔家不可以任性，要懂禮貌，別給我惹事生非。”

“知道了，媽，我又不是小孩子。”蘇千亦抱怨著，拽著蘇媽媽的胳膊搖搖晃晃。

蘇爸爸收拾好了東西，對那對還糾纏在一起的母女說：“好了好了，該走了，千亦你好好照顧自己，爸媽過些時候就回來。”

“嗯，放心吧，爸爸。”蘇千亦親昵地和他們道別，一旁一直沉默的北堂清聽見“爸爸”兩個字的時候手指微微顫了顫，面上的表情立刻起了變化，但，不愧是北堂清，這樣的情緒很快被他隱藏起來，他客套地說：“放心吧，千亦就交給我了。”

他話中有話，蘇爸爸聽出來了，轉身說：“暫且交給你了，你好生給我管著。”

北堂清淡笑，目送兩人離開。

屬于他北堂清的，自然會回到他身邊......

回到房間，蘇千亦癱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唇邊還帶著葡萄酒的香氣。

北堂墨，不知道怎么樣了......

她跑去陽臺往玫瑰園的方向張望，卻因為天太黑而看不清楚究竟有沒有他的身影，泄氣地走回房內，卻看見北堂夜站在面前。

“嚇！你要嚇死我。”蘇千亦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地抱怨。

北堂夜挑眉，沒有道歉的意思，遞給她一個手機。

蘇千亦邊拿邊問：“給我手機做什么？”

北堂夜淡淡地解釋：“千亦的手機總是關機，我想，應該不是因為沒電了吧......”

被說中心事的蘇千亦怔了怔，北堂家的人個個都會讀心術嗎？

北堂夜繼續說：“手機里只存了我的號碼，蘇秘書，記得要隨叫隨到。”

“嗯。”蘇千亦連忙點頭，北堂夜見事情完成了，便也不多留，轉身往門外走去。

關上房門，他盯著乳白色的門面，失神地站在原地，看樣子，蘇千亦對北堂墨倒是很感興趣......

“小夜。”北堂清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來，他趕忙走過去：“父親，您怎么在這兒？”

“我來看看千亦，你剛才站在那里發什么呆？”

“沒什么。”

北堂清狹長的眼睛瞇起，打量著眼前神色惱怒的兒子，緩緩開口道：“我知道，讓你去追求千亦一時間可能會讓你接受不了，我可以給你時間，如果實在不行，我不勉強。我北堂清的女兒是不能嫁給一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男人的。”

“父親！我沒有接受不了。”他放大聲音。他只是還搞不清自己的感覺，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愛情，要他立刻愛上她，他也沒有把握。更何況——他的眸子跳躍著燭火般的光——她似乎中意的不是他北堂夜。

“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你沒有愛上她，那我會讓墨兒出馬。到時候，繼承我北堂家產業的就不是你了。”北堂清嚴肅地說道，“你的商業頭腦我很欣賞，這就是為什么我希望是你和千亦結婚的原因。”

“是，父親。”他應下，目送著北堂清進屋，垂下眼，神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