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市待了幾天，離沃薩奇瑟紀念會也只有兩天時間了，蘇千亦不得不乖乖跟北堂墨回去，畢竟她答應過爸爸要在紀念會之前趕回去。

坐在專用飛機上，蘇千亦看著對面悠閑地喝酒的男人，想起同學會上巫曼曼說的話，心里不是沒有愧疚，如果不是為了幫她，他也不會被別人說成那樣吧。

她能感覺到，毀容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道傷疤。

“對不起......”她扭頭看著窗外的浮云，聲音小得像蚊子。

北堂墨抬眼，故意問：“你說什么？”

蘇千亦知道他在故意刁難，于是回頭狠狠瞪他：“我說對不起！”

他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勾出一抹笑：“對不起我什么？”

“害你被別人那樣說......”蘇千亦低眉，收起了方才炸毛的形象。

北堂墨的手撫上金色面具，他不在意地說：“無非是個面具，這么多年我也習慣了，即使不在我面前議論，背后也總是會這么說我的，你無須介懷。”

蘇千亦只覺得他語氣哀傷，于是問：“你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來？”

他忽然回眸看她，紫眸閃爍：“給我個摘下它的理由。”

車緩緩開進皇倫別墅，門衛開了車門，恭敬地請她下車。

望著離開幾日的北堂家，蘇千亦又覺得心情沉重起來，在C市，走在熟悉得連風都能辨別味道的街上，蘇千亦只覺得十分心安，而呆在自己身邊的北堂墨也顯得格外真實。現在回來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又會變回原來那個雖然笑著眼神卻是冷漠的男人。

“怎么了？”見她站在門口發呆，北堂墨推了推她。

她回身，仰頭凝視他：“回到這里，你又會變成虛情假意的北堂墨吧......”

觸到她的手忽然頓住，北堂墨看著她的眼，只覺得心里有種難以言喻的傷感，動了動唇，他承諾道：“不會，不會虛情假意。”

她舒開眉，露出明媚的笑：“我們進去吧。”

北堂清聽見通報已經早早等在客廳，見兩人進了屋，立刻朗聲笑道：“千亦，玩兒得還開心嗎？”

“嗯，還不錯。”蘇千亦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爸爸，所以不敢向他撒嬌，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收斂了調皮的模樣。

北堂清點點頭，看了看北堂墨，說：“大后天就是沃薩奇瑟的紀念日了，千亦你......”

“爸，容我再考慮考慮。”蘇千亦覺得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成為北堂家千金也許在外人看來，是她撿了個大便宜，可是——她咬咬唇，可是一旦她坐實了這個身份，不僅會面對不少壓力，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北堂墨也許會為了接手產業而裝作愛她的樣子娶她，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唔。”北堂清理解地點點頭，“沒關系千亦，如果你實在不愿意，爸爸也不勉強。”

蘇千亦的手緊緊拽著裙擺，她不想讓北堂清失望，可是她也不希望她喜歡的人因為她的身份而對她虛情假意。

北堂清嘆口氣，覺得有些乏了，于是對沙發上的兩個晚輩說：“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你們了。”

林管家看了一眼沉默的蘇千亦，眼里不露痕跡地閃過一絲光，然后扶著老爺上樓去了。

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北堂墨問她：“你還在猶豫什么？”

蘇千亦癟癟嘴：“說了你也不懂。”

他低低地笑了，反問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偏著頭說，“可不要低估我的智商。”

“自戀狂。”蘇千亦笑罵道，但只一瞬間，又恢復了低沉的表情。

窗外的光線透進來，照在她的睫毛上，金光閃閃。北堂墨伸手摸摸她的頭，聲音想春風一樣吹進她心里：“你不用擔心，有我。”感覺到她震了震，北堂墨將她的臉埋進胸口，望著窗外招搖的梧桐樹，溫柔的氣息在周身蔓延，“我會幫你。”

心里的重量仿佛一瞬間減輕了許多，她靠在他的胸口，溫熱的氣息鋪灑在她的側臉上：“北堂墨，我該不該相信你......”

兩天很快就過去了，第三日一早，女仆們便拿著衣服和首飾蜂擁而至，搞得蘇千亦措手不及。

純白色的禮服干凈得仿佛天使的羽毛，柔軟的布料貼在她的皮膚上，竟然有股涼意。璀璨的鉆石在脖頸間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蘇千亦凝神看著鏡中的女人，精致的妝容下，卻是緊繃的臉。她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兒。

“你們先出去，我等會兒再下去。”

女仆們退下來，蘇千亦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她多想現在就逃走，可是，她又不忍心看到爸爸傷心的表情，一時間她的大腦陷入僵局。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她起身開門，卻是林管家。

“林管家，您找我有什么事？”

“小姐。”林管家深深地看她一眼，“老爺的病雖然好了些，但是醫生說，還是不能從根本上將病根兒拔除。老爺這么些年孑然一身，一直守著夫人的亡靈過活，再美的女人他也不看一眼。”他的目光悠遠，陷入了長久的回憶，“在找到你之前，老爺整天都繃著臉，脾氣也不好，自從小姐來了之后老爺心情大好，病情也得到了緩解。可是——”林管家看了看她，真誠地說，“老爺心里一直有個疙瘩，那就是當年沒能兌現他許諾的幸福，所以他一直覺得愧疚，小姐，老爺有多想認回你，有多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他北堂清的寶貝女兒找到了，我服侍了他這么多年，不可能感覺不到。”

“實話實說吧，老爺已經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小姐，就當是我求您了，隨了老爺的愿吧。”林管家的眼里有淚光閃爍，蘇千亦只覺得心里一顫，喉里似乎卡了刺，生疼。

“林管家，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啊，小姐。”

她咬了咬唇，努力把眼淚逼回去，露出一抹笑容：“您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爸爸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