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婚禮場上

１．

興辦石材廠的資金障礙，因石晶與四啞正式領(lǐng)取結(jié)婚證，順利得以解決。上級已經(jīng)批準(zhǔn)，黑石村石材廠立即上馬，以股份制試點形式出現(xiàn)。

鄉(xiāng)黨高官趙志清來到黑石村，他要親自宣布這一消息，并作動員講話。

恰巧，這天是石晶與四啞舉行婚禮的日子，趙志清一下車，便知道了這件事，遂決定親自參加婚禮，在婚禮現(xiàn)場進(jìn)行宣布，并作動員。

四啞正屋，一堂兩進(jìn)，西房布置為新房，東房石晶媽占著。老人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看上去很疲弱，卻表情很安祥。

老石匠走了快一年了，老伴忠實地按照老頭子的意愿，堅持要石晶嫁給四啞，今天終于如愿以償，老人家可以輕松一下了。

看上去，她的心里十分釋然，就象自己當(dāng)年嫁給老石匠一樣的開心。晶兒的婚姻，是她唯一的牽掛，都二十八了，妹妹都做了媽，她卻還沒有成個家，這是媽媽心頭一直的心病。

當(dāng)然，善良的老人還牽掛著四啞，四啞一個智障孤兒，沒個精明人照料，恐怕是難于活出個人樣的。老人努力茍延著殘喘的生命，為的就是看到這一刻，對四啞有個交待。

今天，為著她和死去的老頭子牽掛著的一對新人，正式舉行婚禮，她放心了，她也放松了，就象卸下了身上的千斤重?fù)?dān)，軟綿綿地躺地炕上，渾身松懈的沒了知覺。

屋外的人們吵吵地忙著，屋里石晶媽獨自趟著，眼前忽然就幻化出老頭子的形象，她分明看得，老頭子在向她招著手走來，就在窗戶的框子上，象是很滿意的樣子。

可是，老灰鬼總也不往她跟前走。她努力地向他靠近，雙腿卻象灌了鉛一樣，沉重得邁不開步子。她急的哭了，流出兩行混濁的老淚。

２．

四啞的新院子，張燈結(jié)彩，十分熱鬧，喜宴就設(shè)在院子里。

院子里搭起一頂大布棚子，里面擺了十多張飯桌。院的一角設(shè)有灶間，炒菜的炒菜，蒸飯的蒸飯，人馬傳流，忙著置放餐具，擺設(shè)桌椅，好一派繁忙景象。

石晶妹夫從縣城拉來了酒，是散裝的高度汾，村里人習(xí)慣了散裝酒，高度的喝著還過癮。

石英指揮幾人，正在搬卸，不小心把四啞撞了個滿懷。石英說，四子呀，今天不用你忙，快到一邊去。

四啞穿上了新衣裳，紅的衣，藍(lán)得褲，胸前還掛著朵紅花花，臉上放射出興奮的光。

四啞看著院里人們忙乎的情景，心下就著急，到處轉(zhuǎn)悠著，只不知做什么好，那里也不讓他插手。

干活的人們輕聲議論著，四啞這小子還真是艷福不淺啊，竟然真的娶上了石晶做老婆。

嗨，人家不是有錢嗎？現(xiàn)在啊，只要有了錢，沒有辦不到的事啊。

也難說啊，這婚結(jié)的，我看沒多少實際意義。

人們“嘰嘰喳喳”小聲地說著，就聽小光棍又在逗四啞。

四子呀，你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呀，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盡做那值錢的營生呀。看我這喝粥都舍不得用大碗，到現(xiàn)在連林妹妹的影子也望不到呀。記著，晚上吃肉，大聲點，讓我們聽聽也好呀。

眾人都笑，四啞卻聽不出其中的意味，也“嘿嘿”地跟著傻笑。

石晶聽到了，急著走過來，兇兇地就追打小光棍，嘴上罵道，好你個狐仙小光棍，今天你就拿著小碗來，看老娘給你尿點湯喝。

小光棍厚著臉皮，一邊跑一邊說，行呀，你就對著我尿?！昂俸佟薄?

小光棍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噌噌”地就上了墻。石晶干氣夠不著，也就作罷。

眾人皆大笑，年紀(jì)大些的人勸說，快別胡說了，今天是喜日子，不許說臟話的。又勸小光棍快下來，小心摔壞。

不覺天快正午了，吃喜的人們也來了大半，黑鴉鴉地坐了半院子。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吸煙喝茶，有的還在圍繞金子說事，滿院子的噪雜聲。

過了會，趙書記也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趙書記來啦！

人們都向門口看去，院門推開，趙志清在石清的陪同下，走進(jìn)院子。

眾人皆立起身，表示禮節(jié)，“哼哼哈哈”點著頭，說著客氣的話。

趙書記舉起一只手，反復(fù)向人們打著招呼，走到堂屋口，又進(jìn)了正屋。

３．

由于情況特殊，石晶與四啞的婚禮，免去了一切迎娶程序，娶親回門合二為一，儀式直接在院里舉行。

主持人石清，高聲宣布，今天為石鵬和石晶舉行婚禮，感謝各位光臨，特別感謝鄉(xiāng)黨委趙書記親臨，大家歡迎。

全場掌聲響起，婚禮正式開始。

石晶和四啞也被請到臺上，端端正正地站在正中央。石清又說，下面，請趙書記講話。大家又歡迎。

在一片掌聲中，趙志清書記走上臺來，他首先說，祝賀石鵬與石晶喜結(jié)良緣，因鄉(xiāng)里有事等著，我先講幾句，接著大家再熱鬧。

趙書記提高了嗓門說，鄉(xiāng)親們，今天宣布一個重大消息，我們黑石村夢寐以求的石材廠，經(jīng)過上級批準(zhǔn)，正式成立了。

這個廠是縣里第一家股份制企業(yè)，以金條抵押的五百萬元人錢，和黑石村的土地、石材入股，石鵬和石晶婦夫占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其他村民人人有股。董事長、副董事長，分別由石鵬和石晶擔(dān)任。石英為總經(jīng)理，其余人員逐步增齊。

當(dāng)然，這些回頭還要由董事會履行手續(xù)。在這個股份公司中，我們黑石村全體村民，人人都是股東，也就是說，石材公司大家都有份。

說著，趙書記亮出一份營業(yè)執(zhí)照，上書黑石村石材股份有限公司。趙書記又亮出五百萬元的農(nóng)行帳戶，還拿出了縣政府辦公室《關(guān)于試行黑石村石材股份有限公司的通知》及人員任命書。都讓大家一一看過。

眾人驚訝地伸長脖子看了下，立刻鼓起掌來，并齊刷刷地站起來，大家這下看到了真東西，打心眼里信了。

趙書記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就座，接著又說，鄉(xiāng)親們，啥是個股份制，啥是個股東呢？這在我們黑石村還是頭一回，在我們縣里也是首次出現(xiàn)。我簡要的給大家解釋一下。

股份公司，就是以大家伙的資金財產(chǎn)，結(jié)在一起辦公司。這樣的公司，大家持股，股多的便是董事長，股少的就是股東。因為這片石材資源，是黑石村全體村民的，所以，折成股份，每人都有，大家就都是股東了。

股東意味著什么呢，股東就是企業(yè)的東家，不管股多股少，股東都是主人。當(dāng)一年下來，企業(yè)有了利潤，除去成本稅金和用于擴(kuò)大再生產(chǎn)的資金，余下的，就給股東分紅。分紅是什么呢？分紅就是發(fā)錢呀，大家說好不好呀？

好！村民們啥也沒做就成了股東，還說要分紅發(fā)錢，眾人皆情緒激動，齊聲叫好。

這時，趙書記回身端起一杯酒，又走上前來，把酒舉得高高的，說，好就好，來，為祝賀石鵬和石晶一對新人的婚禮，也為慶祝黑石村石材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我與大家先喝下這杯喜酒。干！

趙書記帶頭喝了下去，眾人趕忙倒了酒，也一同喝下。

放下酒杯，趙書記又講了如何齊心協(xié)力辦好石材廠的許多話，便告別大家，起身要走。院里的人都爭著來到門外相送。

４．

趙書記走后，人們還沉浸在股份、股東的興奮中。婚禮接著進(jìn)行，酒宴正式開始。

吃喜的人一邊大口地吃著，一邊說笑著，有的還在議論著股份。有的耍笑新人，出著各式各樣的題目，讓石鵬和石晶做。

眾人笑鬧了一番后，進(jìn)入夫妻拜天地的重要程序。這要求有長輩坐到臺上，新人給長輩瞌頭，稱爹叫娘，意味著成為了一家人。

由于婚禮特殊，娶親和回門合二為一，拜天地也合在一起進(jìn)行，請雙方長輩上臺來。

四啞的長輩當(dāng)屬石懷財，開始石懷財裝聾作啞，遲遲不上臺，在主持人石清的再三恭請下，石懷財才走上臺，一邊走，一邊口中念叨說，怎么著？做不了監(jiān)護(hù)人，這舅舅總能當(dāng)吧，我就是董事長的舅舅！

石懷財故意提高嗓門說著，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臺上正中央，只等正副董事長給他瞌頭。

石瑩等人進(jìn)屋準(zhǔn)備背媽媽出來，大家都在等著。

突然屋里傳出哭叫聲，媽呀，你這是怎么了啊－－！

石晶、四啞、石英等急忙跑進(jìn)屋，眾人看時，石晶媽早已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