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雨徹夜未眠。

“懷孕了……懷孕了……”醫生的話在腦海中不斷重復，恐懼似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緊緊捆綁，她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彷徨、無助……事實上，何嘗不是呢？

下班前，接到周競揚的電話，邀她去外灘走走，明天他就要回新加坡了。她躊躇很久，答應了。

黃浦江畔霓虹璀璨，燈火輝煌。他們一路漫步，默默無語。周競揚沉浸在曾經的對上海的回憶中，回憶里閃耀著梓云的影子，揮之不去。想想該是八年前的事了吧，在記憶中顯得那么遙遠，那么蒼白。

“身體好點了嗎？”看她仍舊病懨懨的樣子，他有點心疼。

“好多了，不礙事?！?

“別太難過了，相信梓云在天堂也希望看到你過得好。”

“嗯……”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艾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泣。

她一直在猶豫和矛盾中掙扎：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懷孕的事？他知道了會有什么反應呢？立馬忘掉姐姐向自己求婚，還是不以為然的要自己將孩子打掉?；蛟S，他根本就是情場高手，有過無數次的經驗。而在此之前，自己的人生經歷卻是一片空白。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沖動玩過火了，在他們這個傳統而保守的家庭里，是斷然不允許出現未婚先孕這種情況的。

“競揚，我有話跟你說?！彼淖阌職狻?

“什么？”

“我……”她難以啟齒。

突然，她側身抱住他，周競揚遲疑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他關切的問。

怎么了？難道他看不出來，此刻的她滿腹哀怨，無以訴說嗎。

“其實，從新加坡回來以后，我一直很想你！”她終于說出了心里話。

競揚不說話，摩挲著她的頭發。

“你有沒有想我？”她埋進他懷里，像只受傷的小鳥伏在他挺拔的胸膛上。

“嗯……”他點頭，“你愿意跟我去新加坡嗎？”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放開手，泄氣的說：“不……我不愿意……”

“為什么？因為梓云？”他用渴求的眼神看著她。

“不能，我們不能這樣……”

“小雨，你知道你這樣讓我很心疼？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自責起來。

“你后悔認識我了？”

“不……不是這樣的……”

“可是你……”

話還沒說完，她胸口陣陣發悶，扶著欄桿吐起來。

“怎么了？”他急忙過去扶住她。

“大概中暑了……”她哀哀的說，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

“我送你回家吧！”

……

艾風晚飯的時候多喝了幾杯，此刻正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呢，妹妹的異樣神色他全然不知。倒是沈希言緊張的跑過來：“小雨這是怎么了？”

“大概是中暑了，在車上一直吐?！敝芨倱P把艾雨扶到沙發上。

“真謝謝你！坐下喝杯茶吧！”沈希言招呼他。

“不用客氣，我得回去了！”他看看虛弱的艾雨，“注意身體！我走了！”

周競揚起身告辭。沈希言把艾雨拉進房間：“小雨，你看上去不像是中暑啊，你去過醫院沒有？”

“嗯……”

“醫生怎么說？聽俏敏說你最近常常反胃想吐？”

“沒什么……”

“別瞞我了！不然我告訴你哥叫他帶你去醫院?！?

“……懷孕了！”受不了她又拿出哥哥這個殺手锏，她乖乖招了。

“懷孕了？”她驚訝的看著艾雨。

“嗯……”

“怎么會這樣？是誰的？”

“你不認識的！”

“你別管我認不認識，我陪你去找他！”

“找他干嘛？這年頭你情我愿的，誰管得了誰?。　?

“小雨，你可不像是這種人，在我印象中你連戀愛都沒談過?！?

“沒談過就不能懷孕生孩子嗎？你問問我哥，問問你的好老公，當年都做了些什么，拆散我和方毅，要不然我們早就結婚生子了?！卑晁坪鯇Ξ斈旮绺缰浦顾剳賽鄣氖虑橐恢惫⒐⒂趹选?

“孩子是他的？你們重修于好了？”

“你管不著！”

“你……咳！”換成別人跟她這么說話，沈希言早生氣了，可是，誰叫她是艾雨呢！

“嫂子，我求你了，別把這件事告訴我哥和爸媽！”

“我知道，傻丫頭！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去做人流。”

“我陪你！”

周競揚回去了，他拒絕所有人給他送機，一個人孤單的走了。臨進閘前，他給艾雨發了一個信息：“小雨，我先回去了！過一陣子我會再來上海，等我！”

艾雨躲在候機大廳的柱子后面，偷偷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如雨下，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直覺告訴她，他們這輩子或許都難再相見了……

醫院的手術室外，艾雨緊張的全身發抖。

“別害怕，很快就好的！”沈希言摟著她。

“嫂子，會不會很痛??？”

“不痛，一會兒就好。”她和別人魚水之歡的時候斷然沒想到有一天會承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煎熬。

婦產科做人流的絡繹不絕，未成年人比比皆是。盡管如此，艾雨還是有點擔心，骨子里她是傳統的孩子，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做出如此“茍且”之事。

護士慌張的從手術室跑出來，家屬圍了上去，像是手術中出什么狀況了。嚇得艾雨兩腿發軟，嗚嗚直叫：“嫂子，我……我不做了……”

“好好好，我們先回去，先回去！”

艾雨被沈希言帶到了自己的住處，驚魂未定。

“來，喝杯牛奶定定神，嚇到了吧？”

“嗯……剛才那個人好像很危險的?！?

“那只是個別情況?，F在醫學這么發達，這種只是小手術！”

沈希言泡了一杯咖啡，這些年巨大的工作壓力使她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

“我當年……眼睜睜的看著前面進去的一個女的死在了手術臺上?！?

“?。俊卑牦@訝的叫起來，“你當年？”

“是的，我犯過和你同樣的錯?；蛟S對有些人來說，那并不算什么，但當時的我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你不怕？”

“怕啊，可是沒辦法，我總不能把他生下來，我才二十歲?！?

“孩子的父親呢？他陪你一起去的嗎？”

“沒有！我一個人去的，他并不知道！”

“喂……那人該不是我哥吧？”

沈希言搖搖頭，苦笑：

“很可惜不是他，若是他的，我相信他會負責的，盡管他當時并不愛我?！?

“那，那個人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為他墮胎的事？”

艾雨就是這樣的性格，一旦投入到一個問題，馬上忘了自己身處的境地，她似乎忘了此刻未婚先孕的正是自己。

“不知道，沒過多久他就轉學出國了，再也沒有聯系。”

“真是可憐的……”

沈希言撲哧一下笑了：

“你現在先替自己擔憂吧！”

“我明天再去醫院，肯定把他搞定！”

“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