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的天氣出奇的陰沉，我不知道來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覺似曾相識，就

像以前來過，而且自來到這地方后心開始毛毛的，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

樣。

我就在這站著，想動，不只為什么，身體沒有知覺。想發出聲音，可喉嚨

像是被堵住一樣。

前方不遠處有一小孩慢慢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饅頭和一些山果，他

似乎很高興，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因為，那就是我。還未遇見師父時的我。

那天，我在饅頭攤偷了一個饅頭，順道采了些山果，那時的我，有一餐沒一餐

。為了活命，偷到一個饅頭就很滿足了。

可，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會這么清晰，小孩臉上沾著的土，那身破衣，為

什么會這么清晰。

我的頭在痛，后背發涼，無盡的恐懼向我蔓延而來。我，本來已經忘記的

，為什么那一幕，要發生了......

二

“和尚，和尚，和尚......”有人在叫我。

我微微睜開雙眼，隱約看見兩個人影，似乎我現在正躺在什么地方。耳邊

嗡嗡的響我的頭很痛，很難受。可我卻很無力，無力道無法伸手去抱住頭。剛

那原來是夢。

我長呼一口氣，意識慢慢恢復，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一戶人家里

。

“和尚，和尚......”那聲音又在叫我。眼睛開始清晰了，原來，是一婦

女，她應該是這屋的主人，旁邊還有一小童。他應該就這婦女的兒子。知道她

在叫我，我卻無力做任何回應。

我發現后背已經濕了，像是出了很多汗，額頭上放著一塊涼涼的水帕。我

躺在床上看著斑駁珀的屋頂，我知道這家人并不富裕。我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

，一股暖意沁透心脾。

“爹，和尚醒了”。小孩的聲音傳了過來。

“噓！”接著是婦人的聲音：“和尚剛醒，小聲點”。

門外傳來一男人的聲音：“哦！醒來了！”我聽見過來的腳步聲，落地很

響，很有力。

一只粗獷的手伸到我的額頭：“嗯，燒是退了，過一會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

三

過了一會，漸漸感覺恢復的知覺，我側頭看看四周。原來是一個不大的房

間，墻面有些脫落，墻上掛著一張弓，里面的壘砌的石頭已經露了出來。我爬

起來，頭在經過一陣眩暈后慢慢清醒。

來到屋外看了看，前院是快不大的菜地，用籬笆圍著，后院也是一片菜地

，屋旁還有一小柴房，門沒有對著太陽，沒有光，所以里面很黑。有個男人正

在劈柴，見我來了便放下斧子問道：“和尚，好些了嗎？”

“多謝施主”我雙手和什向他行禮“貧僧好多了”。

“嗯，好多了就好”他說完便告訴我，自己打獵回來在路上看見躺著一人

，上前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個和尚。摸了我的額頭，發現燙得要命。于是把我背

了回來，回來后我一直冒汗，一直到今天。

我問道：“敢問施主，貧僧暈了多久？”

“兩天了”。

我向他道了謝，這時，我看見柴房一角綁著兩只野禽。它們正看著我，用

一種無助的眼神。或許是我的錯覺，不過能感覺到它們似乎將我看成了救命稻

草。“罪過,罪過”我閉上眼底喃。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這是今天打到的獵物，不過，不瞞你說，

我們這一家可要靠打獵務農過日子。雖然苦吧，到也沒有什么災難。”

不知道為什么我這顆心似乎開始有些動搖，似乎覺得，他們應該這么做。

它們就是兩只野禽，死幾只有何仿，何況是救人性命。一個念頭在我心中

升起。我心中一怔，不對，不應該有這種想法。萬物眾生都有其生存的權利，

它們不是為了任何人，或者任何目的而存在，它們的存在就想我們人一樣。“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為那奇怪的念頭感到驚訝。

我再看了兩只野禽一眼，發現還活著，便對男人說：“施主，萬物眾生都

有其生存的權利，如此豈不是剝奪了它們作為生靈而應有的快樂？若它們是人

，其子女妻兒在等他們回家，就如施主一樣，也在等妻兒回來，它們尚且還有

一絲性命，施主于心何忍？況且，小小的螻蟻尚且偷生，施主這樣做，便會造

成它們妻離子散啊！”我說話漸漸沒了頭緒。

“呵呵~~呵呵~~呵呵~~”他笑了起來，說道：“和尚，就是和尚，得，今

天就改吃素了”。說著他解開綁在野禽生上的繩子，放手，兩只野禽便撲撲地

飛走了。

“善哉，善哉”。

四

這家男人見我好了，便對我說他家的地方小，讓我上山上的一座寺廟中投

宿。他家的確有些小，而且我只是一行僧，不應該待在這里。雖然只是一個行

僧，不過見廟拜佛，見廟燒香時不可少的。于是當時便向他辭別，向他所指的

山上走去。

走在這精修的山路上，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種傷感，應為這似曾

相識的山路讓我想到以前生活的地方，一起與師父生活的情景。“夢是記憶的

儲存，有時候什么事想不起來了，說不定會在夢里出現”這是師父說的。

山頂的確有座寺廟，紅墻黑瓦，煙霧繚繞，梵音飄揚，來往香客不斷善男

信女絡繹不絕。雖然置身與這塵世中，卻給我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莊嚴且肅穆

。

我來到寺中掛單，這寺廟來往人雖然很多，但是人們虔誠的心卻讓這里很

安詳。

我來到大殿與眾僧一起頌心經。

莊嚴地佛在這似曾相識的地方，感覺他們像看邪魔一樣盯著我。也許只是

錯覺，我慢慢閉上眼睛，感覺眼睛很沉，想睜開，可突然變得很無力。漸漸的

，在眼前出現了亮光。感覺還是那么無力，全身都是。而且，我感覺到自己站

了起來，眼睛也不知什么時候睜開了！

我又來到了這似曾相識的地方，不遠處還是一個小孩跑來，手中還是拿著

饅頭與山果，臉上依舊沾著泥土。那，的確是我，為什么，我又來了？我想喊

那小孩，可喉嚨被什么堵住了。小孩站住了，他在看我的方向。難道他看見我

了？

慢慢的畫面變得蒙蒙的，耳邊響起梵音，聲音越來越大。是佛經，很多人

在念，就在耳邊。頭一陣眩暈，胸口像是被什么壓住一樣，我的呼吸變得很急

促。

我猛的睜開雙眼，我還在寺中。長呼一口氣，這時我才發現，背后又一次

汗浸濕了。也許是外面的風，一股涼意向我涌來,額頭上滾下豆大的汗珠。

我感覺帶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我轉過頭，正好與方丈對望，他微笑著向

我走來。我沒有去躲避他的眼神，我知道沒有躲避的意義。

他來到我身邊輕輕地說：“你來一下”。

我跟著他來到寺中安靜的一處亭子里，叫我坐下來。“你就是剛才來掛單

的形僧？”他問。

“正是”我答。

“你的法號是？”

“苦無”。

“苦海無涯”。他說“我見你雜念纏身，凡心未泯，還是早日還俗的好啊

，否則，你這一生將在苦海中掙扎”。

“大師怎么這么說？”我又些緊張。

“來，你看”。他指著一處對我說：“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他指著過路的香客，便答：“過路的香客”。

“嗯”他點點頭：“他們在干什么？”

“上香”。

“還有呢？”

“說笑，交談......”

“你俗心未泯啊......”他又指著一座院中供奉的神問：“你看到了什么

？”

“供奉的金剛”。

“還有呢？”

“手持的戰器與目露的殺氣”。

“你殺心未泯”。他果斷的說出。

我心中頓時一驚，一股悲傷的感覺涌上心頭，我的殺心未泯？方丈說的沒

錯，可那時的感覺，好像不是自己，不是自己殺了師父。可師父就是死在自己

的手上。

方丈又說：“殺心未泯便會被邪靈所控，也許你會做出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我看你夢魘纏身，像是有許多心事！我看你與佛無緣啊！”

五

方丈已經離開了，只有我還在亭子里，看著過往的香客，心中久久不能平

靜。那只是夢，可卻是一場我不愿想起的記憶。

夜里很靜，那場夢沒有出現。

第二天，頭腦清醒了不少。這時，寺中的早鐘已經響起，眾僧也紛紛來到

大殿誦經，現在的寺中沒有過往的香客，很寧靜。不過，我想，不久后香客們

便會紛至沓來。

的確，山門剛打開不久，便有一男人飛快地跑了進來，看他的樣子似乎很

慌。他跑到方丈面前便跪了下來：“方......方丈，救......救命啊！”

氣氛瞬間凝固，剛剛還響徹大殿的梵音因為這一幕停了下來，大家目光投

向了方丈。

方丈講男人扶起說道：“施主，莫慌，有什么事，慢慢的說”。只見方丈

還是一臉平靜，不過人就是這樣，越是慌張就越辦不好事。

男人聽方丈怎么說，便使勁喘了幾口氣，硬硬地咽下口水說道：“師父，

救命啊！我那兒子，我那兒子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看到了男人的臉，那不正是照顧我的獵戶嗎？我心中一怔，不知為何，

將他與前面的小四與老農一家聯系起來。突然，我的背后開始發涼。不對，這

感覺不對，前幾次就是這樣。

想到這里，我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過后，方丈與獵戶也跟了來。方丈

叫獵戶與我先走因為方丈年老了經不起這奔波。在奔跑途中，我隱約看到了有

猴子竄動。

我停下來看四周，卻什么也沒有，也許是我眼花了吧。獵戶見我停下來便

問“怎么了”我只說了聲“沒事”便繼續往前跑，越接近就越覺得心里毛毛的

。我又些擔心，畢竟這不是第一次了！而每次出現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久后，我與獵戶已經先到了，他領我來到那間側對太陽的柴房。沒有陽

光的照射，顯得很暗。

“師傅，我兒子就在里面”。

我點點頭，在門外往里看，借著微光，看見最里面的那一角，一個小孩蜷

在那里，他還活著，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呼，總算是沒有人死。

沒多久，方丈他們也都來了，看了看柴房力度情況便問獵戶是怎么回事。

獵戶說：“昨天夜里，我兒子突然爬起來要錢，我問他要錢干什么，他說要錢

去買吃的喂小鳥！我當時以為他睡糊涂了，隨便打發了他幾句我便又睡下了，

到天亮才發現兒子不見了。后來在這柴房看到他，可當是就嚇壞了。只見他一

個人喃喃自語說‘小鳥不要吃我，爹和娘都不給我錢，我沒錢買東西啊，干脆

殺了他們吧，那樣就有錢了’那里面可是什么都沒有啊！”

獵戶說完，那股莫名的寒意便又涌上心頭。

方丈點點頭說：“我先看看”說著便進了柴房。靠近那孩子想為他把脈。

可剛一碰到他，他就像發狂一樣猛的將手縮了回去。口中喊道：“你出

去......出去......”

獵戶見狀，急忙上前抱住孩子。方丈的眉目有些凝重。而我開始覺得不好

的事情要發生了。

再看獵戶抱住的孩子，在獵戶懷中使勁掙扎，目露兇光，使出了與平常小

孩不一樣的力氣，口中喊道：“我要殺了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你！”獵戶費

了好大的勁才將孩子綁起來。只見那孩子面色慘白，兩眼通紅。就像那時候的

小四一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這時，獵戶的妻子帶了一個老婦緩緩走來，雖然走得慢，可是，獵戶妻子

的臉上已經掛滿了焦急。再看那老婦，老婦向眾僧行禮便來到孩子面前，只見

她胸前掛了很長的一串佛珠，手上綁著紅繩，一頭黑中夾銀的長發盤卷著，身

形有些佝僂。

這時，孩子漸漸癱軟了下去。老婦摸著孩子的額頭，又看了孩子的眼皮，

托著孩子的下巴，左扭右扭。接著握著孩子的手，頭上皺起了起來。臉上沉沉

的“哎”老婦談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我也無能為力啊！”

“那，是怎么了？”獵戶妻子焦急的問。

“不知道為什么，不是鬼，不是煞，也不是神，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啊！”

老婦一臉的無奈：“這么多年了，第一次見到，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啊”。

“我看，我還是回去了”說著老婦便往回走。

獵戶似乎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走，走，走，走，走，就知道你沒什么用

”。

原來剛剛的老婦是獵戶妻子到20里以外的村中找來的巫女。

見巫女走后，方丈來孩子面前握住孩子的脈搏，說道：“這孩子體恤貧血

，精神恍惚，雙目無神且充血，像是受到雙目驚嚇吧！”

“不會吧？昨天還好好的！”獵戶似乎不太相信。

“這樣吧,先把孩子帶到寺中，在寺中慢慢調理吧”。方丈說。

獵戶應了聲，便解開綁著孩子的繩子。孩子已經睡去了無意間，在臨走的

時候我無意間看見屋頂上爬著一只猴子。我心中大驚，又是那只獼猴！我站在

原地竟不能挪步。耳邊響起一陣嗡嗡聲，眼睛開始犯迷糊。

“苦無，怎么回事？”方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呼！這聲音將我從迷糊中

拉了回來。頭腦突然變得清醒，可再看，那屋頂的猴子已經不見了。

“沒，沒事，方丈”我吞吐地應了聲。

回到寺中，方丈講孩子安排到一間廂房，親自為孩子料理。而我，準備離

開了，那孩子應該沒事了。或許，我離開那孩子才會沒事。因為，我感覺到，

似乎發生的事會和我又某種聯系。

我不打算向任何人辭別，我只是一個行僧，只是一個過客，在這塵世之外

。披上斗篷，戴上斗笠，拿起佛杖，不留下任何眷念。

“怨啊！”有個老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怨啊！和尚，你還要把這怨

帶到什么地方？”往來香客的嘈雜聲并沒有淹沒這在耳邊響起似乎說給我聽的

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