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預見的，第二天進城是三人行。

陽成和聽說哥哥要帶近香去趕集，哪里甘心被落下，吵著要跟去。陽成選一向拿這個調皮又任性的妹妹沒什么辦法，于是三個人就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上路了。

雖然天色尚早，但是路上已經有了行人了，或背或挑，都行色匆匆。那些趕早集賣菜的，每天都是這個時辰出門，甚至有些農夫為了占個好地兒，天還沒亮就打著火把上路了，等到了街上擺好了菜攤子才聽到雞鳴。

“李大叔，這么早啊？”

“是阿選啊，這么早也去趕集？”

“是啊！”

“你們慢慢來，我先走了啊，等會兒就沒地兒了！”

李大叔跟他們三個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擔著兩筐胡蘿卜顫悠顫悠地趕在他們前面，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霧色里。陽成選從手里的布包里拿出一個小一點的布包攤開，里面是幾個蒸餅，“阿母說我們走的早，路上會餓，先吃點兒吧，不然等會兒就該走不動了。”

陽成和跟近香各拿了一個，陽成選自己也拿出一個，把剩下的包好放回去，一邊慢條斯理地吃，一邊溫聲說道：“去城里可有些距離，走得快也得一個時辰，我們要趕緊點，不然下午回來就晚了。”

“城里？”陽成和剛咬了一口蒸餅，聽了這話急忙費牛勁兒地咽下去，挪一步靠近陽成選問道：“你剛才說的城里嗎？我們不是去鎮上趕集？”

“和姐姐，我們要去城里，去縣城！”第一次進城，近香很興奮，說話都神采飛揚的，當然更讓她激動的是，今天她就有可能找到活兒做，然后就可以賺錢補貼家用了！

“真的？我們真的要進城嗎？哇！我好開心，我還沒進過城呢！哥哥你快跟我說說，縣城里的房子是不是特別高大？路是不是特別寬？那些夫人娘子穿的衣服是不是特別好看？還有還有，哪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而的？哥哥，是不是啊？”聽說他們是要進城，陽成和喜出望外，高興地圍著陽成選和近香跑了好幾個圈，嘴里噼里啪啦地往外倒。

“行啦行啦！”陽成選拉住妹妹的袖子不讓她再東跑西跳了，“你還蹦，等會兒走不動了可沒人背你！你都十四了快，都快到嫁人的年紀了，怎么這兩年只長年歲不長心性呢，看以后有誰敢娶你！”

“哼！”陽成和沖他擠眉弄眼，一手拉過近香，笑得十分促狹，“你只要知道有誰會娶近香就好了，你管我做什么，總會有人娶的！”

陽成選失笑，“你在阿爹阿母面前也敢這樣？真是越大越沒臉沒皮了！”

陽成和不以為然，“你還好意思說我沒臉沒皮，是誰站在路邊看別人看得眼都直了啊！”

“你就胡說吧，看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訴阿母去！”

“哪一句啊？”陽成和嬉皮笑臉地湊到陽成選面前，“哥哥，你回來都兩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能不能不要一說不過我就威脅說要告訴阿母啊！”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還知道我是你哥啊！”陽成選佯怒道，“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說著揚起巴掌，佯作要打下去。

“近香快救我！”陽成選哧溜一下躲在了近香背后，抓著近香的衣服佯作害怕，“哥哥欺負我！”

近香聽了她剛才那句“在路邊看別人看得眼都直了”后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是選哥哥在看我嗎？選哥哥那樣看我是什么意思？他是用什么樣的眼光看我的？那他現在是不是也在看我？這么一想就沒有留意到旁邊他們兄妹在鬧些什么，陽成和那一抓差點把她給抓倒了，忙穩住身形，這才停止了胡思亂想，回頭對陽成和笑道：“選哥哥最疼和姐姐了，哪里舍得欺負？”

“他才不疼我呢！我這個妹妹又調皮又貪玩又不知道輕重又鬧騰討人嫌……”

陽成和嘰嘰喳喳沒完沒了，以至于才走了一半的路她就又渴又累不肯走了。陽成選無奈道：“看吧，跟你說不要亂蹦亂跳你不相信，話又多，這還早著呢，要不然你坐在這里等我們回來？”

陽成和瞪他一眼，撅著嘴道：“我不管，我口渴，我要喝水！”

“這里沒有人家，也沒有河又沒有井的，到哪里去給你弄水啊？你快起來，再走一走，前面不遠就有人家了，我們去討碗水喝。”

“對呀，和姐姐，你快起來走吧，我拉著你，這樣你就可以省點力氣了，走吧！”近香看陽成和坐在那里不肯動，心里著急，這要是去得晚了萬一那些用工的人家都找到做活的人了怎么辦啊？于是就一個勁兒地去拉她，嘴里溫言軟語地勸道，“和姐姐，你最好了，快起來走嘛，等會兒就有水喝了，走吧走吧！”

“好吧！”陽成和耐不住磨，有氣沒力地站起來繼續走。好在陽成選果然沒騙她，不多久他們就看到了一戶人家，上前去討了水咕嚕咕嚕地喝了個水飽。

喝了水以后陽成和又有了點精神，加快腳步趕了一段路，可是不多久她又累了，三個人只好尋了塊石頭坐下歇息一會兒再繼續趕路。

這樣走走停停的，他們到縣城的時間就比預計的晚了些。不過他們起得早，所以到了縣城，很多小鋪子也才剛開張，路上行人也并不多。

“哇，城里的房子真的好高大好好看！近香，你看到那個窗戶沒，居然刻了花唉！”兩個女孩兒第一次進城，真是什么都新鮮，看到什么都要感嘆一番，四只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四處張望。

過了不多會兒，街上人開始多了，陽成和又被那些精致的華服給吸引了去，近香則盯著那些人的發髻和頭飾驚嘆不已。陽成選寵溺地看著兩個女孩兒，由著她們新鮮去。

“走路沒長眼睛啊，怎么往人身上撞！”

突然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近香嚇得倒退一步，差點又撞到了路邊的小攤子，忙又讓開幾步，這才站住了。抬頭一看，一個梳雙掛髻穿天藍裙的姐姐正瞪著眼伸手指著她，立刻明白自己撞了人，慌忙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怎么了？”陽成選聽到聲音，忙趕過來詢問。

“我撞到了人。”近香怯怯地說道，身子往陽成選身后躲了躲。這個姐姐看起來好兇，而且兇起來跟大娘大姐她們不一樣，有一股壓人的氣勢，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近香有些害怕。

那女子豎著眉毛還要說什么，卻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小月，別鬧了！”說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走出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云鬢高聳，眼如秋水，唇若春花，嬌柔地沖著陽成選一笑，“我的奴婢不懂事，公子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