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空無一人的街巷，挺無奈得看著許晗。每次回來，下了火車后還要坐一個多小時汽車才能到家。看看路上連個人影都找不到，更別說找車子了。天空中繁星點點，不時有風吹過，冷冷的。

“既然回不去了就找個地方住下吧，我們總不能在大街上呆一夜吧。”

我點點頭說：“也對，總不能在這兒喝西北風啊。前邊有幾家旅店，我們過去看看，找一家住下吧。”

許晗問我現在幾點了，我說剛過十二點。我們找了幾家店許晗都說不滿意，我說：“你就別不知足了，這地方再怎么不好也比流浪在街頭強啊。”

“那你看著找吧，我都快瞌睡死了。”

我指了指路口處的那家旅店對許晗說：“我們去那家看看吧。”

這家店還算干凈，老板是位老伯，看上去挺和氣。大廳簡單的放著幾張桌子，墻頭掛著幾張舊照片。柜臺上放著記錄本，一個計算器和幾支筆。

“老伯，還有沒有房間？”

那老伯翻著記錄本說：“只剩下一間房了，今天的客人挺多。要不要住啊？”

“就剩一間房間了？不會吧？”我看了看許晗，她沖我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還發什么愣，你想露宿街頭啊？在這將就一晚上算了。”

許晗接過老伯遞過來的鑰匙在我眼前晃悠，“還不提著東西上樓，我先去開門啦。”

看著許晗兔子一樣沖上樓去，我可憐吧唧的提著包跟在后邊，心情很不爽。臭丫頭，別讓我逮到機會，逮到機會整死你。我一邊想一邊上樓，跟著她進入房間。

放下手中的包，就聽見許晗說，還好有兩張床。我說是啊，要不然我鐵定倒霉睡地板。她突然轉過頭朝我眨巴眨巴眼睛，笑著露出兩排牙齒。

我說，“可別這樣看著我，感覺我像欠你八百吊似的，快去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一盞昏暗的臺燈泛著柔和的光，在黑夜中掙扎。

我轉過頭看著許晗熟睡的樣子，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心痛。那些昔年的往事早已刻在我們的臉上，那樣清晰，就連在睡夢中也不愿抹去那一道悲傷。

許晗微微皺著眉頭，不知道在她的夢中充滿著怎樣的悲傷。我微笑著看著熟睡的許晗，眼前突然模糊了，淚水從臉龐滑落，涼涼的。

點著一支煙，看著它越燃越短，空氣中滿滿是揮散不去的煙草味，只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刻，不再匆匆前行。又希望忘記，忘記一切。也許沒有記憶的我們不會悲傷，不會微笑著流著淚等待天明。

城市里繁華的燈火，在夜幕下燦若星斗。不記得這一年多來有多少個夜晚睡不著了，像一只幽靈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夜幕依舊掩蓋不住城市的繁華，空氣變得很安靜，像當時的心情。不斷的告訴自己，我已經失去最好的朋友了，永遠永遠的失去了。

毛毛，你能聽見嗎？我好想你。我回來了，和許晗。在天堂的你一定要保佑我們，健康幸福。我們已經失去你了，不要再讓我們失去別人了。

許晗一大早把我從被窩里拉出來。昨天晚上睡得很晚，頭有些痛。

迷迷糊糊的去刷牙洗臉，收拾好東西出了旅館。打電話給爸媽說我馬上到家了，會帶朋友去。

老媽問我想吃什么，我說就饞著媽的紅燒魚呢。

老媽說，就想著吃，真沒良心。我說，哪能呢，我做夢都想著您呢。

老媽樂呵呵地說了些瑣事。許晗在一旁一臉無辜的看著我：“張羽寒，我可沒答應要跟你回你家啊，再說了，我就這樣突然出現，你爸媽還指不定怎么想呢。”

“就你這么個大美女往我家一站，我老爸老媽還不高興壞了。說不定就是兒媳婦的待遇。”

許晗不說話，低著頭往前走。

“生氣啦？我開玩笑說的。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連句玩笑話都聽不出來。”

許晗停下腳步轉過頭，臉上一抹紅暈漸漸淡去，“沒生氣，我逗你玩呢。呵呵，大不了我犧牲一下唄，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

“拜托，我又不是狼，就算是，我對你的肉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你～～”許晗指著我說不出話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我。

“別瞪著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咱可是美女，是美女就要拿出美女的范兒來。再說了，你氣壞了身子我多過意不去啊。”

“懶的理你。我去給伯父伯母買東西。”

許晗說著朝前邊不遠的超市走去。

················

“媽，我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行李，看著站在家門口的母親，鼻子酸酸的。媽媽的頭發又白了許多，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媽媽早年的樣子已經模糊不清了。時間早已留下歲月的痕跡，不容我回頭。

媽媽微笑著，許久。她輕輕點點頭，喃喃的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許晗站在我身后探出腦袋笑嘻嘻的說：“阿姨，還記得我吧？”

媽媽看著我身后的許晗，臉色瞬息萬變，也許是沒有想到我會帶許晗一起回家吧。遲疑了幾秒鐘，媽媽笑呵呵地看著許晗。

“你這小丫頭，阿姨可一直想著你呢，你有好些年沒來家里玩了吧，阿姨還以為你忘了我呢。看你，怎么這么瘦了……”

看著老媽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我趕快推她進屋，許晗樂呵呵地跟在后邊。

我放好東西，順手拿瓶可樂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許晗坐在旁邊和老媽聊天。

“阿姨，您和伯伯身體還好吧？”

“好，好。我和你張伯伯每天都鍛煉身體。沒他這個淘氣包在家，我們的日子過得不知道多滋潤呢。”

“老媽，有你這樣說自己兒子的嘛。”聽著媽媽如此，我隨口埋怨著。

“怎么，還不服氣呀。一回家就賴在沙發上。去廚房幫你爸做飯，我陪小晗聊會兒。”

“哎，在這個家呀，我和老爸可是一點地位都沒有……哎呦！”

“還不快去，還想找打啊。”

我摸著屁股，一臉無奈地看著媽媽舉起的手。

“媽，你演技好差啊，下次認真點！”說著一溜煙逃進廚房。

“爸，我來幫你。”

我一邊洗著菜一邊和老爸聊天，許晗和老媽不知在聊著什么，挺開心的樣子。

“我說爸，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媽就這樣對待我，在朋友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我，老還拿我當小孩。”

“在我和你媽眼里你永遠都是小孩。你媽她不給你面子，還有老爸啊，老爸給你里子。”

“得了，全當我沒說。”

我抓起一個西紅柿咬下去，老爸放下手中的菜刀。

“你這小子。炒菜去！”

“那你干什么呀。老爸，你別走呀。”

我無奈的看著客廳里笑呵呵的三人，突然覺得好溫暖。

吃過飯，我送許晗回家。出門才發現家鄉還是以前的模樣，熟悉的大街，熟悉的房屋，熟悉的樹，到處透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陽光暖暖的，我仿佛看見時間在倒退，仿佛又回到那些年少的日子里。我和毛毛，在這個從小長大的縣城里，在熟悉的巷子里，笑著，奔跑著。小學，初中，高中，走著同樣的路，看著同樣的風景，在不知不覺中長大。

那些日子就像是昨天發生過的一樣。可是現在，這條路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毛毛，我親如兄弟的朋友，你知道我很想你嗎？

“羽寒，張羽寒！”

“啊，怎么了？”

我回過頭，看見許晗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溢滿雙眼的憂傷。

“怎么這幅表情啊？”

“你又想起毛毛了，對嗎？”

“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忘不掉，就要朝前看，人不能總是活在回憶里。我們既然無法改變就得努力面對，畢竟我們還要活下去。”

我笑著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我們會幸福的活著。”

“一定！”

我們對視而笑。遠天浮著的云朵，耳邊的風。

我們一定會幸福的，每一個人，都會幸福。

我知道，當我們偶爾回述往昔故事時，恍然發現那些散落他鄉的回憶仿佛已經變成遙遠的夢境。生命的長河中到底有多少留下來，思念，或者說想念，又應該用多長的時間來衡量。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句話：“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初次讀到，痛徹心扉，之后久久不能忘懷，覺得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本以為那些往昔的記憶會被時間沖淡，卻都還記得，一刻也不敢忘記，糊糊涂涂的活著。-

活著，比什么都好。-不希望相逢，只是不愿意相別，也許再見，也許永不再見，卻還記得那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一切的一切，卻只能出現在遙遠的夢里。那些值得緬懷的日子，在夢中一次又一次出現，卻一次又一次離我遠去。曾經還是孩子的我們，就那樣越走越遠，直到消失。

還記得這里的一切吧，這里的房子，這里的天空，這里的云，這里的風，這里被風吹落的樹葉。我們奔跑的腳印，輕狂的年少，無畏的笑臉。仿佛這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間，形成了一幅美妙的畫卷。

還記得我們發誓要做一輩子好兄弟嗎？那一年的未來早已不是未來，而我一定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