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張大海送李小瞳到了她的樓底下，然后跟她一起上了樓。

張大海跟在李小瞳的身后，這是一套兩室的老房，壁紙因年久而發了黃，客廳跟自己家差不多大，廁所廚房要大一倍。其中一間屋子是空的，顯然沒有人住。

他跟李小瞳徑直走入了房間，這間屋子很寬闊，雖然壁紙有些泛黃，但是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里面的家具是一套黃色的轉角桌柜和一張椅子，其中一桌子上面放一臺電視、DVD，書柜里擺滿了書，化妝品擺放成一列，一切都收拾得簡潔而整齊，沒有一件雜物。一張大雙人床上，放了一床薄被，一個枕頭，一個靠枕，和一個跟人差不多高的大白熊。

臥室的外面是陽臺，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大大的落地窗簾是淡淡的天藍色。木架上置一吊蘭，地上擺了一盆海棠花和一盆仙人球。吊蘭生的十分茂盛，葉底垂下幾根尺許的匍匐莖，莖頂端生出成簇的葉片。海棠正值花期，花朵盛開，紅艷欲滴，極盡嫣然。獨一個兒的仙人球敦實地坐在盆里，渾身長滿密密長長的黃刺，也別有風趣兒。

陽臺的窗子外面是一棵合歡樹，現在正是合歡花盛開的季節，葉子小巧而青翠，綠蔭如傘，花朵點綴在綠葉之間，粉白色的絨球，柔軟而美麗。

一回到自己的小窩，李小瞳感覺馬上好了很多，心情不再那么壓抑，神經也不再那么緊繃，甚至有點輕松愉快起來。她精心布置的小窩就是她避風的港灣，是她種植快樂的花田，她在這里能脫離一切的煩擾，享受至高的寧靜。

她打開陽臺的窗子，合歡花清新又濃郁的芳香飄進屋子里，滿屋子香氣彌漫。

李小瞳抽出椅子請大海坐下，拿出一個紙杯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他旁邊的桌上。

李小瞳看著張大海，張大海的神色依舊很是傷心，眼睛里的淚水估計剛剛散去，眼睛還布滿紅紅的血絲，臉上的紅腫已經褪的差不多了，嘴角的血干了結成了痂，顯得非常憔悴。李小瞳心想，他身邊有那么樣的兩個女人，倒也蠻可憐的，不禁同情起他來。

張大海起身到陽臺上看了一下花，說道：“你的花養得還不錯。”

“這幾種花好養罷了。我就是光給他們澆澆水，那仙人球一個月不澆水也沒關系。”李小瞳說。

“你很細心。”張大海說。

“沒有，我很粗心。”李小瞳說。事情已經夠糟糕，她不想再給他留什么好印象，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邋遢的女人好了。

“屋子里面收拾得挺整齊的，很會持家。”張大海說。他開始在屋里轉著看，這讓李小瞳覺得不太舒服，仿佛有人在窺探她的隱私。

“嗯。我有潔癖，比較愛干凈，亂糟糟的地方待不了。”李小瞳說。她說自己有潔癖，一般有潔癖的人過于愛干凈，是比較難相處的。

“就是房子有些舊。”張大海說。在他的想象中，這個有著夢幻般白色光芒的女人應該住在潔白的屋子里，然后整個房間閃著晶亮的光。

“嗯，租的，比較便宜。自己打掃干凈就好了。其實就差裝修一下，不過也住不了多久，所以也就沒太在意。”李小瞳說。

“等我有錢了一定要讓你住上大房子。”張大海說。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女人的，他想給她一切，讓她所處的環境襯得起她自身的美麗。

李小瞳愣了一下，覺得他說這話也太直接了，讓人聽起來怪怪的，你有錢為什么要讓我住大房子？我為什么要住你的房子？

“我自己買就好了，我不用借你的錢。”李小瞳淡淡地笑著說。

“我不會再讓你受苦的。”張大海說。這個水晶般的女子讓他感到心疼。

你不會讓我受苦？這句話讓她覺得好笑，一點兒都不煽情。

“就是房子舊點兒，沒什么苦的，我覺得很好。”李小瞳歡快地笑著，她非常享受自己的小家，甚至她有些迷戀暗黃色的壁紙散發出來的那種陳年的寂寞味道，那讓她感覺那是屬于她的。

“隔壁屋子是空的？”張大海問。

“嗯，隔壁屋原來住著一個女孩子，剛搬走不久就空下來了。”李小瞳說。

張大海看見了李小瞳的筆記本電腦，看了一下是索尼VAIO，他非常興奮，他做夢都想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哪怕是神州的都行，更不用說是索尼的。搞計算機的人總是對電子產品有種癡狂的熱愛，他把李小瞳的電腦翻過來覆過去地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愛不釋手。心想，這個女孩子的生活品味都是這么高！

……

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夕陽已經隱去了，暮色覆蓋了大地。

“天晚了，你該回去了。”李小瞳說。

“我住這吧？”張大海說。

住這？這算是我昨天住他家里的回禮嗎？李小瞳心驚了一下。

她不樂意別人侵入她的領土，就像她拒絕別人侵入她的心。但是，她昨天確實住在了他家。

她默不作聲。

“今天我媽把我趕出來了，她真是氣大了，她現在還在氣頭上，我回去肯定又要挨罵，然后兩個人吵起來。”張大海說道。他耷拉著腦袋，臉上又現出痛苦的表情，眉頭緊緊皺起，眼睛又開始生出血絲。

她繼續沉默。

“好吧！”她說。說完，她抿起了嘴唇。反正只是一晚，誰讓自己昨天住在了他家。

她打開柜子拿出一條床單、一床被子和一床褥子，遞到他手里，然后又把靠枕遞給他。

“這屋子床上有床墊，你晚上在這睡吧！沒有枕頭，你枕靠枕吧！”她說。

他們先下樓吃飯，在附近找了個飯館。

兩個人點了三個菜。李小瞳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看張大海絲毫沒有動筷子的意思，眼睜睜地盯著自己。

“你怎么不吃？”李小瞳奇怪地問。

“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張大海說。

“為什么？”李小瞳問。

“好吃的當然要先給你吃。”張大海說。

“不用吧！這三個碟子這么大，到最后吃不完還要打包的，你非要等涼了再吃？”李小瞳奇怪他有點過于客氣，一起吃飯哪有這樣子的。

“好東西當然要先給自己喜歡的人吃。”他說。

“現在又不是鬧饑荒的年代，食物都夠份兒。再說，又不是買不起，我請客，你盡管吃。”李小瞳笑了，覺得他的行為有些做作。

張大海這才動筷子，然后只夾臉前碟子里的菜。李小瞳把菜往他跟前一推，說道：“不要只吃一個，隨便吃就好，誰跟你在一起吃飯誰得累死。”

待吃完飯后，他們一起回去。剛進樓門口，李小瞳的電話鈴響了，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我就在你樓門口，正看著你呢！你小心點兒！甭到處亂看，你看不見我！我會殺了你！……”陳燕在電話里又開始了叫罵。

于是，李小瞳又關機了。

默默上樓。

“你收拾東西吧！”李小瞳說，然后徑直回到房里。

張大海進到入房間，屋里已落滿灰塵。

這個房間也很寬闊，比小瞳的房間稍小一點，里面一張棗紅色的雙人木制硬板床，一張棗紅色的木制寫字桌，和一個棗紅色的木制書櫥，綠色噴漆的鐵框窗戶。

窗外還是那棵盛開的合歡樹，花葉近的觸手可及。他打開窗戶，一陣芳香迎面襲來。

他把屋子打掃了一遍，鋪好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