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最開心的階段是在一開始的猜心。熱戀中的親昵，因為雙方都已經默許，少了些起承轉合。開始的階段，彼此都藏著不少心事，心底暗暗的好感，但誰都不愿意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不太好意思去捅破那層關系。于是當云飄過嫩綠的草地，當風吹過公園中的秋千，當葉落在路邊的長凳上，當雪融在暖暖的手心，一切可以讓故事開始的地方伴著良辰美景，賞心悅目。忐忑著，害羞，試探著去牽對方的手，嘗試著在黃昏漾著晚霞的湖邊垂柳下，一個緊張大于興奮的kiss，在那時是需要鼓起偌大的勇氣的。

共藏多少意，不語兩相知。

或許是因為相同的事情發生在身上太多，契合點和切入點都比較容易找到，蘇陽和顧曉菲從認識開始便彼此默契。

第二天的泉城廣場，地下超市的可樂傘下，一身粉衣白褲斜背著粉色包包的女孩兒，撐著陽傘，責備蘇陽為什么第一次約會就遲到。其實，蘇陽是很重視第一次約會的，于是想精心打扮了一番，卻在澡堂遇到了停水的麻煩。他和幾個不幸的中獎者披著泡沫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終于等到來水。一番折騰過后，才匆忙到了約會的地點。

顧曉菲還是很容易辨認出來的，畢竟一個長發披肩，身材曼妙的女生在人群中很扎眼。走進商場，冷氣吹的雙腳發涼，蘇陽這才發現，剛才因為走得匆忙，竟然穿著拖鞋就出來了。幸好，顧曉菲比較豁達，但第一次約會不折不扣地將蘇陽的尷尬貫穿其中。

“孫娜”的小把戲，是在他們認識一段時間之后才被揭穿的。顧曉菲剛開始用了一個假名與蘇陽交往，在后者故作聰明并洋洋得意時早早被她設計。后來顧曉菲告訴蘇陽，他牽著的是名不副實的手，卻牽走了名副其實的心，后來蘇陽才明白這話的含義，無論“孫娜”還是顧曉菲，都已經烙印上了他專署的印記。偶爾蘇陽還會拿這件事揶揄，腳踏了兩只船，卻走了一條路。顧曉菲摸摸蘇陽他的頭說，勇氣可嘉啊！

66路公交車，由于連接了學校與顧曉菲的家，從那時開始便成為兩人平素回程的坐騎。而那時的他們就像木偶戲中的勇士與公主，踏著金戈鐵馬，一步步走過了年少，走過了愛情，淡定了宿命。最初，顧曉菲坐前，蘇陽坐后，因為他喜歡聞她淡淡發香和體香。那種清香曼妙的味道，猛嗅是體會不到的，要等風柔柔緩緩地將其送入鼻中，氣若幽蘭。所謂“艷色本傾城，分香更有情”，便是如此。

她不時回眸，嫣然一笑，眉細細，眼盈盈。記得那站叫三孔橋，顧曉菲輕輕拍了一下蘇陽的手臂說，到了。然后輕盈地跳下車，長發飄動，像只飛舞的蝴蝶。

最初礙于鄰居婆婆阿姨嬸嬸的眼目，蘇陽只能站在路邊看顧曉菲一路穿過馬路走進小區直到轉彎處看不到。后來一次不經意蘇陽才知道原來每次她都會從轉角處回來，看他上車返回。后來他們坐在了同一排，她把頭靠在他肩上，伴著呼吸一起一伏。有時她會靠著睡著，蘇陽靜靜地看著她，眉毛打著彎彎，唇正紅，粉正香。顧曉菲的面龐小家碧玉，雖不傾城，卻別具風姿。一晗顰如黛，一抹粉如虹。蘇陽試著抬起胳膊攬起她，卻不小心將她驚醒。

“到了么？”

“沒有呢。”

“哦，那接著睡嘍！”

“嗯。”

……

初識后蘇陽的第一個生日，9月5號，他驚詫于顧曉菲會只聽過一次就記得住。九號樓前的草坪上，她手里拿著那個蘇陽沿用至今的飛利浦剃須刀，告訴他要明白女生送男生剃須刀的意義。

蘇陽因為第一次接受女孩禮物而激動萬分，他借著內心涌動的沖動說：“我愛你！”。

而顧曉菲卻冷冷地說：“太單薄，你的愛尚在考察期，但可以說喜歡。吶！你可以走進我的世界，但不可以未經我的允許走來走去。”

“那我重說，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參考同上。”

那次也是他們第一次去學校旁邊的“紅富士”吃飯，“鐵鍋雞”和“干煸蕓豆”從那時起成了他們固定的菜單。習慣了和宿舍人生吞虎咽的蘇陽，第一次看到原來吃飯也可以這么優雅。顧曉菲用牙齒細致地將雞肉從雞骨上剝離而不沾一點油膩于唇上，然后嚼上一口玉米餅，將肉與餅在口中混合起來，慢慢品著。一根“干煸蕓豆”放到接碟里，每次咬一段，而不像蘇陽那樣整個兒的塞進嘴里。所以，顧曉菲吃完飯只需要一塊紙巾，而蘇陽則不停地向服務員要紙巾擦拭嘴巴、臉上、手上、衣服上粘到的油漬。蘇陽看的入迷，竟然不知所措了。也是從那天起，經過顧曉菲的循循善誘，蘇陽再也沒有被熱湯熱飯燙著過。

兩個月后，顧曉菲的生日，11月14號（害怕遺忘，蘇陽存在了手機的備忘錄里）。蘇陽背著那把至今讓顧曉菲老爸鬧心的淡藍色吉他橫穿馬路，被對面埋伏的交警姐姐逮個正著，不得不接受了半個多鐘頭的交通安全教育。

很少有女生能在這種紀念日的約會中原諒遲到，尤其不是初犯的那種。難能可貴的是顧曉菲依舊面帶微笑的等著蘇陽，當然感情也不只是靠感動，但至少一個良好的形象深深植入了心里。后來顧曉菲解釋說，悲觀的人看世界是由無數的墻組成的，樂觀的人看世界是由無數的門組成的，現實的人看世界是由無數的墻和無數的門組成的。蘇陽和顧曉菲的世界里全然是自己建筑的墻和自己設置的門，手牽手，會有一個充滿能量的小宇宙將他們與外面的任何喧囂隔離，而他們則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穿梭。YY誰不會，不同的是能否Y得如此浪漫。

兩人手牽手走在回校的路上，過往的路人和車輛奇怪得沒有一點聲音。顧曉菲興奮得問蘇陽怎么知道她一直想要一把吉他，蘇陽笑著說一點小功課，難為不了148的智商。

顧曉菲問蘇陽想聽她彈什么曲子，后者隨口說“天空之城”。她說那是鋼琴曲，久石讓伯伯寫的。那天蘇陽才知道，顧曉菲從小練習鋼琴，于是才有了后來那曲成為兩人經典的“卡農”。蘇陽尷尬地笑了笑，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天意弄人，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蘇陽無意中從網上聽到一首吉他版的“天空之城”，緩緩的，很憂郁。

兩人一路聊著吉他和鋼琴，而蘇陽卻在尋找時機探尋實質性的問題。

“考察期到目前成績如何？”

“尚可。”

“可以結業了么？”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須努力。”

蘇陽得意地笑著，牽手潛移默化地變作十指相扣。回去的路就好像邁出左腳收回右腳就到了。站在宿舍樓下，兩人互道晚安，卻忘記將手松開。晚安說了十遍，顧曉菲趁蘇陽掏手機看時間的空隙墊起腳用嘴唇在他臉頰輕輕碰了一下。那種類似觸電的感覺顫抖在蘇陽的神經末梢，那時連空氣中都會彌漫著情人的味道。

顧曉菲是個懵懂的女孩兒，她會漫步中突然停下來看草坪上的喜鵲，喂柵欄上的流浪貓，觀察某只從實驗室中逃脫誠惶誠恐走在路中的小白鼠。他們可以坐在中心花園的石凳上從小時候偷奶奶的花鏡曬螞蟻聊到昨天某個老師講課講得昏昏欲睡，直到天漸漸黑下來，對面的臉龐慢慢模糊時，才意猶未盡地想起去吃飯。

除了“紅富士”，泉城路芙蓉街的一家土豆粉他們也經常光臨的。每份都放在一個黑色的陶罐里，像粥鋪中的粥罐，很過癮。起初，蘇陽對粉一類并不感興趣，顧曉菲卻超級喜歡，米粉，米線，土豆粉。每份土豆粉總會帶著一顆鵪鶉蛋放在托盤中，不像平常米粉店中拌入湯的蛋，這家的蛋是未剝皮的，且味道獨特。于是顧曉菲每次都拿著她盤中的鵪鶉蛋在蘇陽面前晃來晃去，你要聽話把土豆粉都吃掉，我的這顆就給你吃。或許只是心里對粉一概而論的排斥偏見，后來蘇陽竟也對土豆粉著迷。

顧曉菲酷愛發卡和靴子，近乎癡迷。所以兩個人逛街大多會集中在山師東路和人防商場，淘換各種大小形狀顏色各異的發卡，顧曉菲總是樂此不疲地將它們一個個戴在頭上，問蘇陽好不好看。

路邊的小地攤當然也不會放過，顧曉菲最厲害的莫過于蹲在小攤前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砍價后仍可以站起來立馬走人，而蘇陽總是要頭暈目眩一會兒才能繼續。

泉城路大大小小的店里，顧曉菲總會不知疲倦地試著一雙又一雙形形色色的靴子。每次的逛街過程蘇陽一般是撐不下來的，他可以背著她從西校出來一直背到山師東路步行街，三四站路的樣子，面不改色。但逛街，男孩兒大都是排斥的，蘇陽更習慣找個長椅坐著，顧曉菲一旦看中了什么就會一個電話叫他去參謀。蘇陽一直不明白女人怎么會對逛街有這么大動力，好像腳下有部強力發動機。費時，費力，費錢，費鞋，卻吸引著幾乎每一個女人。

顧曉菲總是喜歡讓蘇陽提供參考意見，但憑心而論，蘇陽對提供意見真的不在行。在家的時候他的衣服從來都是老媽給挑的。有什么穿什么，穿什么就是什么（非森馬廣告……）。所以，蘇陽對服飾的意見是一定要加上“僅供參考”幾個字的。但顧曉菲說只要蘇陽看著好看就成，因為她需要吸引的只有一個人的目光。再者說，只是讓蘇陽拎東西而不發表意見的話會被當成雇用勞動力而影響她的階級形象。所以每次在內衣店時蘇陽總會頗為尷尬誠惶誠恐的跟她說那件好看，這件也不錯。

對于化妝品，蘇陽更是迷茫，每次顧曉菲拿著蘇陽不清楚是干什么用擦在哪里的東西征求他的意見時，他都是通過氣味判斷，哪個好聞選哪個。蘇陽問顧曉菲，知不知道是什么人發明了化妝品，她一邊擦著試用一邊回答，要么是女人，要么是男人。看著她化妝是件很費神的事，因為顧曉菲要蘇陽注視整個過程。有時看她專注于形形色色的化妝品時蘇陽竟有一種吃醋的態度，這時她會暫停下化妝，轉過身雙手捧著他的臉說，別擔心，你就是我最好的化妝品。雖然總感覺這個比喻有些奇怪，卻著實在蘇陽的心里燃起一陣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