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略顯尷尬地看著張妍，她低著頭，不停地搓著雙手。蘇陽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送你回去吧！”蘇陽伸手攔車，奇怪的是竟然一輛空車都沒有了。

“走走吧。”張妍裹了一下大大的外套，樣子有些滑稽。

“從這兒走回老校？天都得亮了。”跟陌生的女孩兒在一起，蘇陽顯然丟失了浪漫細胞，他只想早點回到宿舍，沒了有外套著實有些冷。

“正好啊，反正這點兒宿舍關門了，我也回不去。”張妍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甩著外套的袖子，就像是戲曲演員那樣。

半夜的風很涼，酒精被風吹散在血液里，蒸發也帶走了身上僅存的熱量，讓蘇陽有些踉蹌。忽然間他感到手暖暖的，張妍牽起他的手，嫣然一笑說道：“這樣就不冷了”。

蘇陽尷尬地笑了笑，有些拘束。

“那個女孩兒是你女朋友吧？”張妍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蘇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啊？”他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

“在老校看見你時，你身邊的那個女生，很漂亮。”張妍淡淡的說，仿佛自己是一個無關的旁觀者，實際上她本應該就是一個旁觀者的。

“呃，嗯！”面對女孩兒的從容，蘇陽反而有些緊迫了。

“她叫顧曉菲吧？”

“嗯！”

“真沒勁，你只會蹦字兒啊，哪有人家女孩子問個不停地嘛！”

張妍松開蘇陽的手，跑到路邊的自動售貨機前，拿出兩罐可樂，讓他打開。蘇陽轉了一下眼珠，晃了晃手中的可樂罐，沖著她打開，她一邊尖叫一邊從蘇陽的手中奪過可樂噴向他。鬧夠了，酒勁兒也過去了，他們找了個公交車站的長凳坐了下來，喝著剩下的可樂。原本就單薄的衣服被可樂打濕，兩人都哆嗦起來。張妍抓起蘇陽的手搭在她肩后，順勢靠在他懷里，說這樣暖和。

這樣的境遇，男人往往成了弱勢的一方，蘇陽的心劇烈地跳著。她在他懷里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哭或者笑。良久，她將手放在他胸前墊著頭問道：“緊張么？心跳得這么厲害。”

“我得給骨骼肌輸送足夠的血液，方便它們做功給你我取暖。”蘇陽開著醫學生特有的玩笑。

“呃，學醫的男生，都這么理性么？”張妍的眼中透出一種怪誕的目光，很迷離。此時蘇陽突然想到“大王”之前的眼神，如出一轍，或許這個女孩兒也有著一樣的遭遇，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去酒吧喝酒。蘇陽的腦子飛快地構想著，他試著盡量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懷中的女孩兒身上轉移開。

“我知道你身上處處烙著屬于她的印記！”張妍摸著蘇陽胸前顧曉菲送他的玉觀音，“可是我只想借這胸口一個晚上，冷！”

蘇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下意識地摟緊她，心跳漸趨平和。如果說對于“大王”他曾經無作為，那對于她，至少自己可以提供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

“她一定很幸福，有這樣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可以依偎。”張妍閉上眼睛，將頭深深的埋了起來。

“他一定很不幸，犯了個大大的錯誤。”蘇陽淡淡的說道。

張妍不再說話，抱著他的肩膀開始抽泣，蘇陽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對“大王”同樣的錯誤。“至少在我看來，他損失了一個世界。”

“但愿有一天他也會這么想，不說了，唱支歌兒聽吧！”

蘇陽想起酒吧里的那首“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顫顫地哼起來，她附和著。哼到一半，忘記了下面的調調，他們相視而笑，似乎那會兒會忘記所有，她的痛苦，他的擔憂。笑聲回蕩在夜空里顯得那么空靈，卻輕而易舉地貫穿了原本陌生的兩顆心。

良久之后，遠處的地平線漸漸染出一抹緋紅，像彌散在水中的顏料，緩緩渲染開來。

“我不要天亮，我要一直這樣。”張妍掙扎著用外套蒙住頭，像個淘氣的孩子。

時間永遠不會因為誰的不情愿而延緩，緋紅的天空漸漸褪去顏色，露出青色的白。馬路上的車漸漸多起來，甚至有輛出租車專門停在他們旁邊靠活兒。蘇陽想扶起她，她卻摟著他的脖子不放。

“天明了。”蘇陽輕輕地說。

“看不見，我的世界還在黑夜里。”張妍搖著頭，倔強地說道。

無奈，蘇陽索性把她抱進車里。

“你不會再見我了是么？”張妍把頭伸了出來，怯怯地問。

“怎么會？認識了就是朋友嘛。”這回大樣的變成了蘇陽，或許男人都有這么一個弱點，喜歡在女孩兒面前夸大其詞。

“你不怕她誤會？”

“區分出女朋友和女的朋友就OK了。”

“我不要作女的朋友，我要做紅顏知己。”

“紅顏知己”讓蘇陽心頭一顫，他不再說話，將視線轉移到車窗外。

車停在老校門口，張妍攥著蘇陽的手不放。出入校門的人漸漸多起來，他愈發拘謹起來，生怕某個藝術團的姐妹兒路過看到他們八卦到顧曉菲那兒去，那可是致命的啊！

“電話給我。”張妍命令式的語氣像極了顧曉菲。

蘇陽無奈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給她，她撥了個號碼，沒說什么又給了他。

“放過你了，走吧。”她說完雙手一背，跳著步回宿舍了。

蘇陽苦澀地笑了一下，想想這一晚發生的事，有些荒誕，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兩個失戀的人的安慰者。他無奈地苦笑著，想象“大王”那丫現在怎么樣了。

蘇陽路過“客香林”，沒想到那兒竟然開門這么早。他進去買了幾個蛋撻和一份蝴蝶酥，無論怎樣，心中不免懷著幾分對顧曉菲的歉意。去東校的路上蘇陽收到一條短信：“大傻瓜，我就是藝術團舞蹈隊的，當然見過你們。現在你的小辮子牢牢地攥在我手里了，哈！”原來張妍剛才拿蘇陽手機撥的是她自己的號碼。蘇陽沒有回復，匆匆刪掉了短信，很多前車之鑒告訴我們，絕對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到顧曉菲宿舍樓下時，是7點多，她應該還在宿舍洗漱。一陣涼風吹過來，蘇陽鼻子癢癢的，低頭打噴嚏時才發現自己身上只有一件T恤，外套忘在張妍那兒了。

“大清早的，你穿這么點杵這兒干嘛呢？”顧曉菲遠遠地就開始吆喝。

“想你了唄！”蘇陽憨笑著從背后拿出蛋撻和蝴蝶酥在她眼前晃。

“啊！愛死你啦！”顧曉菲給了蘇陽一個大大的擁抱，后者得意地笑著，仿佛昨夜只是一場漫長的夢，“大王”的失戀，憑空出現的張妍，一場算不上浪漫的邂逅，都在顧曉菲頃刻的微笑間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