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玉珍驚醒過來，眼里只有無盡的黑暗。她知道自己做夢了。她把被子又重新裹緊了，肚子里傳來嘰嘰咕咕的蠕動聲，她用一只手使勁的按著肚子，似乎要把肚子里的饑餓按住不讓它跑出來。

清晨，比爾起來洗臉，看見放在椅子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他拿了一件穿在身上，吃完了已經做好放在桌上的食物，他走出門來，那小東西正拎著一桶水走過來，波特跟在后面。

“你過來?！?

“好的，先生！”

比爾走進馬棚，把馬車拉出來。

“你弄點水把這馬車洗一下，洗好了叫我。”

“好的，先生！”

玉珍看到馬車上那一大灘已經干涸變黑的血跡，她知道那是從她爹娘身上流出來的。

比爾坐在屋前的臺階上擦拭著他的獵槍，他抬頭看見那個小東西還站在馬車前一動不動。

“該死的，你還傻站著干什么？”那小東西聽見終于開始洗起馬車來。

比爾把獵槍的每個部件都拆下來擦拭了一遍。

“先生，馬車洗好了。”

“知道了。”比爾把獵槍裝好，放在一邊。他走到馬棚里去把那兩匹馬牽出來，把韁繩遞給小東西，又到里面拿出馬的車套。

“你會套車嗎？會駕馬車嗎？”比爾問小東西。

“我不會，先生?！?

“那你過來看著我怎么做?！?

“是，先生?！毙|西過來站在旁邊看著比爾的動作。

“看見了嗎？就這樣，現在你把它解下來，再重新套一遍。”

“是，先生?！?

“該死，你的眼睛怎么看的？不是這樣，應該這樣，從這里過去，再從這里繞上來，你自己做一遍?！北葼柨粗|西戰戰兢兢的套好了車。

“好了，現在上去，坐到前面，把韁繩拿在手里?！毙|西爬到馬車的前座，比爾跟著上了馬車，坐在小東西身邊。

“好了，現在你開始讓馬車跑起來。”

“先生，怎么做？”小東西有點哆嗦的問。

“先把韁繩拉緊，用韁繩在它背上打一下再放開?！?

小東西按著比爾說的把韁繩拉緊再放開，可兩匹馬一動也不動。

“該死的，你用點力氣好嗎？”

“是，先生！”小東西拼盡全力一拉，兩匹馬頓時嘶叫起來，隨即撒開馬蹄狂跑起來，差點把馬上的兩人震下來。

“該死的，你怎么拉的？你想讓我們都送死??？把韁繩給我！”比爾從小東西手里奪過韁繩，慢慢的放松韁繩，又慢慢的拉緊，同時嘴里發出“吁、、、、、、吁”的叫喊聲，馬漸漸地慢下來。

“現在你來，你要學會用韁繩讓馬聽你的話，你叫它走，它就走，你叫他跑，它就跑，叫它停它就停。”

“好的，先生！”小東西又拿過韁繩，小心翼翼的拉著。

“現在你讓它停?！?

“好的先生。”小東西輕拉一下韁繩，馬慢慢地停了。

“嗯很好，再讓它跑起來?！毙|西按著比爾之前的方法擺弄著韁繩，馬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狂奔起來，而是小跑著。

“嗯，不錯，好了，現在停下來?！?

馬車停下來后，比爾跳下車，往木屋走去，拿起放在臺階上的獵槍。

“我現在去樹林，你還是去割草，駕著馬車過去，把割下來的草都放到馬車上，馬車裝滿了再回來。”

“是，先生?！?

比爾騎著馬往樹林那邊去了。玉珍拿了割草的工具，又帶了點水和燒水的小鍋，她膽戰心驚的駕著那輛馬車，身邊沒有了人，她心里更加害怕，好在那兩匹馬似乎看得出她的害怕，很聽話的往草地那里去了。波特又叫著跟上來了。

“波特，快上來！”玉珍朝著波特喊著，又用手揮著讓它跳上來，波特試著跳了幾下，沒跳上來，只好大叫了幾聲繼續跟在后面跑著，玉珍不時回頭看它，好在路不遠。

玉珍跳下馬車，開始割草，昨天割了一天手腳有點酸痛，割了會兒倒反而也習慣了。玉珍不停的割著，波特在旁邊的草地里跑來跑去，不時的嘴里咬著什么。

“波特，你在找吃的嗎？我也要跟你學，我們一起找吃的?！庇裾涞亩亲右拆I了，她開始挖草地里的草根，有些草根的塊莖很大可以吃，她還挖了一些可以吃的野菜，她忽然想起以前爹教她的一些話。

“玉珍，過來看，這是什么草？你說得出來嗎？”

“爹，我不知道。”

“這是金錢草，能消炎止血，你要記住它們的樣子，還要記住它們的功效，爹之前教你的都要記住了，不要學了這個就忘了那個，這些草有的可以吃有的可以治病。玉珍，我們中國人是最懂得和大自然相處的，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們中國人就能用野生的植物治病了，所以我們中國人不管在什么樣的環境中都能活下來，有土地的地方就會有植物，懂了這些我們到哪里都不會害怕?！?

“知道了，爹?！庇裾渥炖锎饝?，心里卻有著疑問，記住這些有什么用啊。

“玉珍，我們人啊其實和動物差不多，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弄到吃的，這吃的可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都是自己想辦法找出來的，當初爹和你陳叔一起修鐵路的時候那真是苦啊，周圍都是荒山沙漠，沒有人煙，那洋鬼子給的食物根本就不夠我們吃的，吃不飽還要干體力活，要想活命就只能自己想盡辦法找吃的了，老鼠啊蛇啊野菜啊野果啊只要能吃的都填進肚子了，這樣才能活下來?！?

“爹，我們現在不用吃這些了。”玉珍已經聽了很多爹關于修路時的故事了。

“玉珍，現在是不用了，可是爹還是要教給你這些，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我們中國人在這里生活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誰也說不準以后會有什么事發生的，爹當然希望你過得比爹娘都好，不用再吃爹以前吃過的苦，可是，這不是爹說了算的?？傊?，你要記住，人活著還是要靠自己的，靠自己活下去的，明白嗎？”

“嗯。”玉珍似懂非懂的點著頭，然后又跟著爹往前面去了。爹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帶著她在小鎮附近的山坡上挖野菜挖草藥，爹把挖來的草藥曬干，有些一家人身體不舒服時用，有些就給附近生病的中國人，爹在中國的時候念過幾年私塾，會識字，看了些書，漸漸地也懂了一些基本的看病方法，在一邊忙洗衣店的時候一邊還給附近的中國人看病。玉珍早就成了爹娘的好幫手，每天店里收進來的衣服都是她和娘拼命洗的，洗好以后還要燙，那燙衣服的熨斗比她半個人都要重了，她每天差不多都要拿著燙半天，除了這，她還要忙家務，還要和娘在屋旁邊的小菜園里種菜。每天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當陳叔帶著約翰來玩的時候，陳叔每次來都要帶點好吃的，當陳叔和爹在說話時，她和約翰就在屋外說話，約翰一直在教她說洋話，約翰總是說她聰明，有時在爹的允許下，她和約翰就跑到鎮外的草坡上玩，兩個人在草地上跑著追著，常常到很累了才回家。

玉珍突然嘆了口氣，不知道約翰現在在干什么。

波特在腳邊叫著，玉珍轉過去看著它，波特小跑著來到一個地方停住了，玉珍看著那是一個洞口。

“哦，波特，里面會是什么？讓我們想想辦法讓它出來吧！”玉珍在洞口轉了幾下，終于想到一個辦法，她收集了點干草，用這些干草堵在洞口，再用火柴把這些干草點著，煙開始飄出來，大部分都進了洞里，過了會兒，沒什么動靜，玉珍突然想到，她連忙叫著波特。

“波特，快去找找另一個洞口?！彼檬种钢h處，波特聽話的跑過去，一邊用鼻子嗅著。玉珍又找了點干草放在洞口上，火越燒越旺，煙也越來越大。那邊的波特大聲狂叫著，玉珍拿起割刀就跑過去，那邊的洞口跑出來一個小動物，飛快的鉆進草叢里，波特追上去，玉珍也追上去，她看清是一只兔子，她使勁跑著，誰知那兔子越跑越快，波特也追不上了，玉珍再也跑不動了，只能停下來望著兔子去的地方惋惜，如果抓到的話，夠吃兩天了。

“唉，波特，你怎么也沒我跑得快呢！”玉珍回過來，又在附近找起來，看到有洞口的地方就點干草，一點著就跑到另一個洞口，沒有兔子了，只是抓到了一大一小的老鼠。

“波特，這只小的就給你吃了。”

玉珍把剛挖的草根和野菜洗干凈，放在鍋里用火點著煮，那老鼠就在火里烤著。

吃了一些后，玉珍又開始干活了，直到太陽西下，她把割好的草都放到馬車上，然后把波特抱到馬車前座上。

“波特，我們回家了！”波特沖著她叫了幾聲，像是在回答她的話。玉珍迎著夕陽往木屋的方向趕著馬車。遠處的群山、群山上的樹林、山下的緩慢流淌著的小河此刻都沐浴在金色的夕陽光輝中。

回到木屋的時候天已要黑了，比爾已經坐在木屋的臺階上喝著酒了?？吹叫|西回來，他只是抬了抬頭。

“你快去做飯吧！”

“好的，先生。”小東西跳下馬車，波特也跟著跳下來，跟著往木屋里走去，經過比爾的時候，波特在比爾身上蹭了幾下后就跑進屋里了。

比爾放下酒瓶，把馬車上的草拿下來堆成一堆，然后把空馬車拉進馬棚，給自己的馬喂點草。

比爾走進屋里的時候，小東西已把吃的做好了。

“你再去拿個盤。”

“是，先生?！?

比爾拿過小東西遞過來的空盤子，把自己盤里的食物倒了點過去，然后遞給小東西。

“這點你和波特吃吧！”

“謝謝先生。”小東西坐在墻角里和波特一起吃起來。

比爾吃完了又喝起酒來，很快那酒瓶就空了，他過去到柜子里去拿，找了半天已經沒有了，他狠狠地關上柜子門，嘴里罵著什么。他胡亂洗了把臉就倒在床上去睡了。

玉珍收拾好一切，把毯子一裹也躺下睡了，波特的身體靠著她緊緊地，她把手放在它背上撫摸著，漸漸地也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