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愛我嗎？”

他捉住她的雙肩，指間緊緊嵌進她的肌膚，眼里似有黎明遠方天邊即將亮起的光。

“不可以……”

“要怎樣，怎樣才可以？”他抱起她，撫順張揚在她臉頰的發絲，一縷縷，輕輕撩向耳際后。

她從夢中醒來，天漸漸泛白，清涼的早晨，房間的空氣濕冷濕冷的，陽臺上綠色的仙人掌，亮黃的針尖刺條，像秋收后莊稼地里凸起的麥樁。

她拍拍沉重的腦袋，眩暈得難受，突然記憶像閃電般襲來。

秦光的臉慢慢靠近，貼近她的呼吸，再到臉頰。他的唇片輕觸她發紫冰涼唇片，溫柔的閉上眼，兩滴淚流下眼角。唇在她的唇角，唇片輕輕蕩動，像夢里的狼人最后的溫存。

她的心開始慌亂的不安，呼吸的節奏讓她有點承受不起。她將一件風衣披在肩上，默默的走了出去。

早晨6點，天仍是蒙蒙亮，冬季的黎明總是要比秋天稍晚些，盛夏繁密的梧桐樹，如今卻如此頹喪的脫去枯黃葉片，葉片像掌心在風中輕輕蕩漾，然后戀戀不舍的墜地。

她突然想到現今網絡最流行的一句話，枼的離去，是風的依戀，還是樹的不挽留。她只是無意間想到這句話，淡淡的傷感，是雙魚與生俱來的悲情。

天逐漸泛白，濕氣在空氣里凝結成霜，成霧。雪白的冰晶在枯黃的草上像鉆石般閃著燦爛的光，晨霧迷蒙，遮住秋季特有的蕭條景象。

廚房的燈光準點亮了起來，模糊的窗戶上面，一個人的身影晃動著，如此單薄，令人心酸！

枼影像往常那樣走近，輕輕推開門。“這么早就起來了啊？”江美鳳沒有回頭，兀自的將切好的白菜餡放入圓圓薄餃子皮上。

“嗯！”她答應著，走上前。

“我來幫你包吧！”她拿過薄薄的一層皮，想要幫她。

江美鳳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餃子皮，埋怨道，“這兒我來忙就行了，你先去洗個臉清醒、清醒！看你昨天醉成什么樣子了！”

“以后別說是同學一起慶功喝酒，就是同學結婚也不能喝酒，知道了嗎？”江美鳳一臉不高興，叮囑道。

“好！”

一定是秦光這么對她說的，為了不讓她擔憂，他才會編出這樣善意的謊言，她心存感激，但是卻無以為報。

早晨，兩節課后，廣播里像平時一樣響起了廣播體操的前奏。

寬闊的綠色塑膠操場，陽光下，濃綠刺眼色澤，像是故意為昏黃的秋季點燃一點光亮。柵欄門外一群群同學，散漫入場。

不一會兒前奏結束，所有同學全部按次序排列整齊。小優突然轉過身，驚喜的叫了起來，“枼影，快看！秦光今天有來額!”

枼影轉過頭朝向人潮中望去，三一班秦光手插牛仔褲口袋，散漫的站在隊伍的最后面，目光無趣的望向地面。身上的土灰色長風衣格外的醒目，像幾米漫畫里“向左走，向右走”中的男人。

“真是奇了，從我來到一中就沒看到過他參加廣播體操！”小優驚喜的眼睛里，亮出愛慕的神情，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絲毫不肯離開，盡管廣播上響起了第一節操體運動。

突然，她像被觸電似的，目光彈跳回來，“冤家路窄！”枼影側過臉去，林亦川嘟噥著嘴輕蔑的望著這邊。枼影淡淡的笑了，卻渾然不覺此時有一雙眼睛正如狼嚎般憤怒的望著她。

操畢，小優拉著枼影偷偷的跟在人群中，秦光的背影處，窺視的卑劣行為，像慌慌張張逃跑的債務人。

“小優，你在干嘛啊？”枼影望望周圍，眾人輕蔑，惶惑的眼光，像一簇簇火，燙得人有點兒焦灼。

“蔣小優！”人群中誰的聲音如此粗魯，像討債的高利貸！小優彎著腰，抬起頭，眼前這個黑黑，高個兒的平頭小子的胸膛像一堵墻。

“干嘛？”她像觸電般的彈跳起來，大聲叫道。枼影才認清眼前的這個不是秦光的朋友，是那晚胳膊圈住她呼吸的人，她的心變得慌張，不安的狂跳。

“是一元妹啊！”林亦川逗弄的笑笑，十足的傀儡形象。

“干嘛叫人家一元妹啊？粗俗！”

小優大聲的回應，表情像個兇狠的悍婦。

“你管我叫人家什么呢？”林亦川將目光轉向他，同時爆發出兇狠的火花。

從他們怒惱的神情中，枼影隱隱察覺到那個人就是小優常常提到的青梅竹馬。不過如此青梅竹馬，還真是蠻讓人頭疼的。枼影嘴角揚起一絲笑，微微蕩向臉龐。她轉過頭，前方人群中，秦光的目光是狼人眼中一道犀利的光，挑動她心里的某根弦，又如此焦躁不安的跳動起來。

她立即收起臉上的笑轉過頭，望向林亦川的臉。

“亦川，干嘛呢？”遠處穿來秦光熟悉的叫喚。

“秦光？”小優賭氣的臉，瞬間恢復成為意外的驚喜，她抬起頭癡癡的望著風衣少年，風撥動他額頭間的發，如此漂亮，倜儻！

“花癡！”林亦川瞟了她一眼，言語中略帶醋意。

“我愛，怎么樣？”小優收回目光，氣得眉宇見的眉毛差點兒擠到了一起。

“喂，今天我媽叫你們到我家吃飯。”林亦川有些妥協了，聲音曉得有些聽不清楚。

小優豎起耳朵，像聽到些什么駭人聽聞的事情，瞪大眼睛，張大嘴。

“不是吧！你媽會請我們？”

“怎么感覺今天的太陽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啊，好像在腳底冒著呢！”小優故意調侃，諷刺！

“愛去不去？”林亦川怒氣沖沖的走，小優得意，望著他遠走的背影。秦光和林亦川的背影同時消失在亮綠的操場。

“母子兩一個模樣！”

“怎么？”枼影笑笑，這樣吵鬧的生活應該也很好吧，至少心能夠隨時被撥動著，不會生銹，也不會覺得已經死去。

“她媽準是要為他爸離婚慶祝呢！”小優轉過臉來，笑笑著說。

“還挺幸災樂禍的嘛！”枼影覺得有些荒謬和好笑。

“哎，女人的小肚雞腸啊，不容輕視的！”小優大發感嘆，挽著枼影就朝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