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宅男的壞天氣
- 綠豆沙
- 3809字
- 2010-08-25 09:23:58
星期天中午,旅館的工作人員打電話來催房費。交錢時,利好腦海閃過昨天出去時收銀員說的話。于是問:“靚女,是不是有85塊的房間?”收銀員:“有啊,不過沒獨立衛生間的哦。”她又重復一句:“沒獨立衛生間的哦,只能上公共衛生間。早上有個客人退房了,你要的話趕緊定。”利好心想:若是住85塊的房,比起現在150塊的房,每天可以省下75塊,夠了兩天的飯錢了,沒獨立衛生間有什么所謂,現在是來看病又不是來享受的。于是,馬上回房間問史洋,五分鐘又跑下來,對收銀說:“靚女,幫我換85塊的房吧。”
史洋和利好提著行李進了85塊的房間,里面的設備跟150塊的一樣,只是少了一個衛生間。把東西放好,利好躺在床上想:每天不就拉幾次大小便,洗個澡嗎?就得花75塊,真劃不來!想著以后每天可以省75塊,別提心里有多高興!史洋對房間沒什么異議,一進來首先把窗戶打開,自從他知道自己患病后,對空氣特敏感,一刻不開窗通風就覺得空氣混濁。
晚上,史洋提著桶去洗澡,走在走廊上,感覺好像回到學生時代。記得那時非常盼望快點畢業過自由的生活。一晃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今天卻被病魔困住,不免又心生感慨!
利好坐在床上無聊地翻著手機的電話本,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往下翻。看到小玲的名字,記憶中,她去年好像曾提過她的堂弟在A市當醫生,認識很多醫院里的人。心里跳出一個聲音:能不能找她堂弟幫忙快點拿到床位呢?于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打了電話。小玲把她堂弟的電話告訴利好,說轉頭她跟堂弟先打個招呼,然后利好再聯系她堂弟。
吃過晚飯后,利好按了小玲的堂弟趙偉的電話。一接通電話,利好自報姓名后,趙偉說小玲已跟他當過招呼。可一聽是在腫瘤醫院,就有點犯難地說:“這間醫院很難進的,因為出名,附近幾個省的人都涌到這里治療,床位很緊的。我也住在附近,待會兒我回來再說吧。”見到趙偉時,已是晚上十點半,他看了史洋在家里檢查的報告,又問了一些基本的情況,然后說:“我有幾個同學在腫瘤醫院做化驗的,盡管試試吧,這么年輕一定要治療啊!明天晚上我回復你們。”雖然趙偉一直說很難住得進腫瘤醫院,但在外地能有一個人幫助一下,心里安定了一些。
星期一早上,史洋自己一個到醫院檢查,利好帶著老女醫生開的單坐車回去拿病理切片。一下車,利好直奔醫院,辦理了相關手續,把身份證壓在醫院里,才能把病理切片借出來。接著回了一趟家,再坐車去藥店,父親跟劉來麗正在忙。表面看,他們跟平時一樣,只是臉上都掛著不易擦覺的擔憂。臨走時,父親跟劉來麗千叮萬囑說:“一定要留意哥哥的身體變化,一有什么馬上打電話回來。”利好點頭應了,又一刻不停地往車站趕。回到A市時,已是傍晚時分。
當晚,趙偉按時地打來電話,說:“不好意思啊,我問過同學,說醫院肯定是住不進的,就是做放療都至少得排隊兩三個月。”利好不甘心,問:“私底下給些費用醫生,行不行?”趙偉:“這個我也問過,我同學的爸爸在里面當主任,說住得進去的全是些非一般的人物,要么是有權,要么是那些隨便手上戴個表都值幾十萬的人。這兩年患這種病的人又比以前多,造成床位很緊缺。我只能幫你再聯系其他醫院。”利好只能請他再幫忙找其他醫院。本來,這兩天心情放松了一點,聽趙偉這么一說,心又繃得緊緊的。特別是史光,臉上愁云密布。兩三個月,意味著什么?得不到治療等于在等待死神的到來!更大的恐懼感侵襲著他的心!但決不能坐以待斃。
星期二下午,趙偉帶著史洋兄妹倆到腫瘤醫院的化驗室找他同學。在化驗室門口趙偉同學出來拿了切片進去,半個小時后,把切片還給利好,并拿結果出來。跟利好在家里的醫院拿到的結果一樣。謝過趙偉同學后,三個人便下樓。趙偉說聯系過C醫院的同學,說可以馬上進去放療,不用排隊,那里的機器是前兩年從日本進口回來的,挺先進。利好說,等這邊的結果全出了再做決定。
上個星期做的檢查陸續有結果拿了,結果跟在家里的醫院檢查的一樣,沒什么特別。最重要的是MR和骨掃描的檢查結果。MR檢查在這里做,機器先進,定位更精確。骨掃描,有決定性意義。萬一,只是說萬一,萬一癌細胞入侵骨頭,用史洋的話來說,醫也沒多大意義。
星期三下午,走過那條陰深的走廊,史洋和利好站在窗口前,遞上拿結果的憑條,護士看過后,遞出一個大的牛皮紙袋。接過袋子,史洋立馬拆,拆袋口的手不自覺地顫抖,拆開時一不小心又把里面的東西全倒出來。利好眼急手快,立馬接住。史洋從中抽出報告單,利好也湊上去看,兩人屏住氣,一句一句地往下看,上天保佑!祖宗保佑!最后結果是:癌細胞沒有入侵骨頭。史洋眉頭即時舒展,利好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著,史洋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劉來麗跟父親,告訴他們結果并不是最壞的。看著他露出久違的笑容,利好覺得一切都有希望!掛了電話后,史洋帶著輕松的口吻說:“明天李教授坐診,我們現在先去掛號吧。”兩人又穿過建筑工地往掛號處走,到了那里,仍舊人頭錦簇,很多人提前來掛號,史洋又重新確定了一下明天上午是李教授坐診。拿到的單號是20。
史洋跟利好交換過意見,不能單聽趙偉的,明天看李教授怎么說再做決定。畢竟腫瘤醫院是最權威的,最好能在那里得到治療。晚上吃快餐時,史洋胃口大開,利好把自已盒子里的飯分了一半給史洋,說:“哥,能吃盡量多吃一點,為以后的治療做好準備。”史洋大口大口地吃,兄妹倆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了,連日來的陰霾終于掃除了一點!來之前,史洋在網上查資料得知,放療期間臉部、脖子皮膚可能會爛掉,喉嚨會出現大面積的潰瘍,并且會持續,到時可能會吃不下東西,只能喝流質的食物。所以,治療的過程對體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有些人因為身體受不了而中途放棄治療,而一旦放棄治療后果將不堪高想。在得知癌細胞沒有入侵骨頭那一刻起,史洋心里已做好迎接挑戰的準備,再大的煎熬也要堅持!決不放棄!
星期四早上,兩人早早起來吃過早餐,買了份報紙,直奔李教授的診室。到達時剛好八點鐘,候診室里已坐著幾個人,史洋跟利好把屁股安置在李教授診室前的椅子上。環視四周,這個候診室像一個大型的會議室,一排排藍色的塑料椅整齊地擺放著,圍在四周的是醫生的診室,耳鼻喉科的醫生診室全在這里,每個診室的門前都放置了一個大大的液晶顯示屏,上面顯示病人的號數,并配合語音播放。兄妹倆坐下不久,陸續有人來,八點半左右,已全坐滿人,有些遲來的沒位置,在旁邊站著。
已經是秋天了,可室內的中央空調還是開得很大,大家都穿著長袖衣服,很多人還是冷得雞皮疙瘩冒出來,大概是院方為了讓空氣流通減少細菌傳播才開這么大的吧。史洋拿的單號是20,估計輪到時,是中午時段了。兩人早有準備,拿出報紙來邊看邊等。室內雖然人很多,但卻安靜!不知是心情沉重還是焦急的緣故,即使是有話要說,也只是小聲交談,偶爾有耳背的病人需要陪人大聲說話,仿佛突然開了個大喇叭。中國人向來愛熱鬧,這種靜有點可怕!坐在利好旁邊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頭側向一邊,脖子上有個不小的皰,一臉痛苦的表情。兩個看來是兒子的年輕男人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陪著。因為空調太冷,利好是一個怕冷的人,隔一段時間要跑出去透透氣,取暖。第三次回來時,已是十一點十分,李教授診室門前的液晶顯示器才顯示17號。史洋有點擔憂地說:“輪到我的時候可能下班了,李教授只是上午坐診,今天輪不到又要等下個星期了。”利好:“也要等,你看這里還那么多人,應該不會的。”有人問室內的導診護士,醫生什么時候下班,護士說:“大家放心,醫生會看完病人才下班的。”史洋這才放下心來。剛才坐在利好旁邊的男人還在那坐著,表情比起早上更痛苦一點,老說頭痛。李教授門前的顯示屏上打出19號時,那男人一家進去了。隔了十五分鐘左右,診室的門打開了,滿臉痛苦的病人有點爆燥地說:“還沒輪到我,還要排多久?”其中一個年輕人小聲地說:“再等等,應該很快輪到的……”史洋跟利好早就等在診室門口,他們一出來,語音系統還沒報號,已進診室了。兩人一見到李教授像見了救星一樣,心情興奮又緊張!李教授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雙眼耿耿有神。邊看著電腦邊和藹地問:“是史洋吧,把你的檢查結果給我。”史洋連忙把所有的檢查結果遞上,李教授把MR底片跟骨掃描的底片貼在醫用燈箱上,打開日光燈,立馬,底片的圖形非常清晰。利好想湊前去看,卻看到電腦上有史洋的全部資料,才知道醫院的信息化很先進,每一個病人的資料都清楚明了。李教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燈掉日光燈。轉身過來重又坐在椅子上,再看其它資料。接著問史洋發現這個病的前后過程及現在的感覺,又用借助一些簡單的儀器看了鼻子、咽喉、耳朵,用手按在脖子上細細地按了一遍。跟著又起來轉身打開日光燈,把兩人叫過來,指著底片上的圖形,解釋腫瘤的位置及情況,末了,總結了一下的病情,又問:“是不是決定在這里治療?”“是。”史洋堅定地說。李教授:“因為床位緊缺,只能在門診做治療。等一下我開單你首先去放療處約時間,再約時間做化療。”之前史洋他們已知道住院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爭取,只要能快點放療就行,于是問:“放療排隊要排多久?”李教授淡淡地說:“這個很難說,一個月不定,兩三個月也不定。你前面那個就排隊排了兩個多月還沒輪到。”多么令人沮喪的回答!兄妹倆聽了,默然。利好沒按朋友支招的那樣做。來A市快兩個星期了,不斷地在腫瘤醫院進進出出,即使趙偉不說,他們也知道很難住得進去,錢是可以給,可是,多了給不起,少了人家不接受。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像自己這樣平凡的人,特別是口袋平凡的人,也只好望洋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