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回到家的時候，電話鈴正響個不停，林月接起來，卻是李文華從白云山上打來的。李文華的聲音中有一份焦急，一份埋怨，林月拿著電話一言不發，只感覺一種異樣的冰冷從耳后一直滑向脖子里，胸脯上，全身，至于李文華說了些什么，全沒在心，只聽到最后李文華說了句：“來白云山聽故事。”

坐在沙發上的爸爸看著林月怪異的反應，真想著回過頭來問問誰打來的電話，卻被林月及時的掛斷了，離開，爸爸欲言又止。林月在樓梯上剛要消失的時候，爸爸才放下報紙，站起來看了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顯然是個陌生的號碼。林月爸爸拿起電話想要撥回去問問，試了幾下，又放下了，默默地走到樓梯口，向樓上往著。

樓上傳來換鞋子的聲音，然后背著書包的林月就又出現在了樓梯口：“今天不在家吃飯了，”說著，背起背包：“準備到外面去。”說著林月下樓來，與爸爸擦肩而過。林月爸爸看著林月眼看要到門口的身影，突然說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見她了？”

林月一下子怔在了門口。

“她都和你說上面了？”

林月扭過頭來看著爸爸，眼神中滿是疑惑和詫異：“你說誰？”

“你身上有一種香水味，你騙不了我的。”

林月慢慢地轉回頭，看著門外，等待了幾秒才說：“她給我講了個故事。”說著，林月就離開了家，“砰”的一聲，放在門口的一盆黃玫瑰被林月不小心踢倒了。

接著，門又被拉開，林月爸爸追出來：“你…你這是…”

“去聽故事”說著，把書包往肩上抖了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一次林月特意學著李文華的樣子，也背上了書包。記得班里有學生說：鬼魂最害怕筆和書了，只要隨身帶著書和筆，任何冤魂都不敢近身。

林月沒有直接去白云山，而是先去了甩下涵淑的那個超市，并不一定要見涵淑，但是就是想去那里看看。

太陽依舊是那樣暖人，微風就像大海的波濤一樣，把人掬捧在水里。林月在風中默默地走著，穿過那個超市，就是白云山的方向。突然林月停了下來，涵淑依舊在那里，背靠在那輛車旁邊，點了根煙，盯著超市門口發呆。地上是大包小包的食物，瘦長的腿交錯開，形成了一個支撐著地面的框架。只有那長發在風中像是零落在水上的浮萍，一無所依，飄搖不定。

林月一直等著涵淑把煙抽完了，雙手一起捋起頭發攏向脖子后面時，才輕輕的走了過去。涵淑詫異地站直身子，雙手放下來，又抬起，又放下，又同時舉起，臉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著。林月把地上的大包小包撿起來，放到車上：“我要去白云山。”

涵淑看著林月笑了：“我送你。”

輕風彷佛優美的音樂一般，輕輕地叩著林月的心弦。白云山的青翠像是誰用水洗了一遍似地，那一定是誰把良心在淚水里洗結凈了放在太陽下面晾曬呢。汽車穿過林道，優雅的像是要出閣的姑娘。

“去白云山哪里？”

“療養院。”

涵淑突然就把車停了下來，看著沒有系安全帶的林月差點撞上前面的車窗玻璃，竟自顧自地熄了火，點起根煙來：“前面不遠處拐個彎就是，你自己去吧。”

林月詫異地看見涵淑那清澈的眼睛突然溢了清淚，像是平靜的秋波在風中起了漣漪。

李文華早就等候在療養院的門口了，還有那個盲人，這一次沒有戴墨鏡，兩個空洞洞的眼睛讓林月心上禁不住地滲出幾點寒意來，覺著有上萬個螞蟻鉆進了心里，把她的心噬了個透心涼。

盲人伸出了手，李文華示意林月把手遞給盲人，林月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盲人在林月的手心里摸索了一會，然后自言自語地說：“好幸福的孩子啊，有人應該暗戀你了。”林月聽了這話，和李文華相視一笑，盲人把林月的手放下，輕輕地嘆了口氣：“人生本就是一場宿命，這世界的人都是為了應驗宿命的。”說著，轉身用拐杖點著地，走開了。林月此時沒有了恐懼，反倒覺得這盲人有點好玩。

“他是誰呀？”林月笑著問。

李文華瞇起了眼睛看著盲人離開的背影，鼓起了雙腮，搖搖頭“不知道，好像是個盲人吧。”

林月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像，你看他是好像么？根本就是啊，笨蛋！”說著便逃跑開了。

李文華追了上來。邊跑邊說：“敢說我笨蛋，你數學考了15分，我還沒說呢。”

林月邊跑邊從身后的書包里拿出數學書來，直接扔向空中：“讓數學見鬼去吧。”

李文華追的累了，停下來，看見林月那樣說，許是受了感染，干脆把自己的整個書包扔向了空中：“讓書包見鬼去吧，讓學校見鬼去吧，讓暗戀見鬼去吧。”

笑聲更大了，跑出很遠的林月突然明白了意思，又折返回來舉著手去追打李文華，嘴里喊著：“讓李文華見鬼去吧……”

于是剛想歇息的李文華就又轉身拔腿就跑，爽朗的笑聲一陣一陣地穿過椰子林，越過那淙淙的溪流，穿透了云層，在白云山上久久地回蕩。

兩個人鬧夠了，坐在地上休息下來的時候，盲人又出來了，把一張照片遞給林月：“你可認識這個人？”

林月看了下照片，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來，照片上是一個奇丑無比的女人，樣子有點像歷史書上剛學的那個原始社會的BJ山頂洞人，尤其是那瘦高瘦高的骨架，讓人看一眼就瘆的慌。

盲人似乎感覺到了林月的意識：不認識么，你是不是在用一種“迷月香水”，李文華卻咯咯地笑了起來：“柳瞎子，我們林月可是正經的學生呢，那用什么香水呀，再說我們林月不用香水也可以迷倒一片人。”

“你個死丫頭。”林月不知道怎么地久羞紅了臉，微笑著又去追打早已經逃跑出好遠的李文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