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轉(zhuǎn)頭問:“你說什么?”他說你沒聽錯,搬過來吧,和我一起住。我說為什么啊,一張床上躺了幾個小時可不代表我要對你負責任,都什么年代了。
他說,你別多想,還是老樣子,你臥室我客廳,自己住多沒意思啊,再說有你在我多少伙食上有了保障,這一個月自己在家瘦了五六斤呢。我說還是覺得別扭。
他說:“要不這樣,我收你點房租,我們算是一個屋檐下的同伴,你負責伙食,我負責交通,怎么樣?”想想現(xiàn)在隔壁那個詭異的中年怪蜀黍,再看看這靠近海灣的小公寓,我很“勉強”的答應了。
我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被呂正強迫扔了三分之一后,退了房間,我們?nèi)藵M滿一車的東西回到他家。他把臥室的衣柜給我騰出來了一半放衣服,還好我不是愛打扮的人,衣服還沒他的多。又對廚房浴室進行了約法三章,我們正式成為新同居伙伴。他堅持要送我上學,我說兩所學校離得太遠,浪費汽油,刮風下雨的再送吧。
雖然我是個話癆,但卻喜歡和安靜的人呆在一起。呂正就是這么一個人,甚至可以說大部分時間有點悶。去超市買東西,問他喜歡吃什么,他說什么都行,只有兩點,不要香蕉味牛奶和袋鼠肉。
去小餐館吃飯從來都是我點菜他隨便,最后他總搶著付錢,我堅持AA,回去給他錢他連看都不看,就說放那吧。我買了女性雜志他也跟著看,問他哪雙高跟鞋好看,他砸吧砸吧嘴說看著都一樣,還是我那雙藍底紫花的紐巴倫好看。
他有很多郵購來的國內(nèi)軍事雜志,甚至還有幾本美國的雇傭兵雜志。我有次好奇翻開看看,上面竟然還圈圈點點的做著筆記,真是夠入迷的,可他的課本卻跟新的一樣。
有時候去社區(qū)圖書館自習,我都是去翻些科幻或罪案小說。他外語沒那么好,都是挑一些帶彩頁的書看,《中世紀戰(zhàn)爭》,《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軍裝一覽》,《世界百大戰(zhàn)役》等等??吹讲徽J識的詞匯或是句子他還很虛心的過來向我請教,一臉的不恥下問。我所有的psp戰(zhàn)爭類游戲都被他玩了個遍,嘴里還是喊著不過癮。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一個來月,還有半個月就要圣誕節(jié)了,大街小巷也有了些節(jié)日氣氛。我并沒有把搬到呂正這里的事情告訴小曼她們,只是說搬了新家,因為忙著考試,她們也就沒有多問。
周三晚上老師特意加了一節(jié)輔導課,小曼和皇甫也去了,因為大家問題很多,所以一直拖到十點多才結(jié)束。我想打電話給呂正讓他接我,但他手機一直沒人接,我很著急?;矢Φ哪信笥岩呀?jīng)等在門口了,催著她趕緊上車走,第二天還要早起趕飛機。
我和小曼站在門口,她說一會她正在考察的準男友也來接她,要不要把我送回家,我又撥了一遍呂正的手機,還是沒有通。小曼的準男友來了,她過去和那男人說了幾句,又跑回來說:“你是找人來接你吧,要不我再陪你等會?要是再過會還不來,我們送你回家?!蔽艺f不用了,我坐公車好了。
小曼說太不安全了,眼瞅著就十一點了,雖然你沒財沒色的,但架不住有啥都不挑的犯罪分子啊。我說,你就這時候還不忘損我呢。晚上的風很涼,我穿著短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正說著呢,一輛黑色的思域停在了拐彎,我看呂正從車里一溜小跑的過來,手里舉著一杯咖啡,臂彎里搭著我的迷彩帽衫。“不好意思啊,下午有事了,手機開的無聲,我回家給你拿了件外衣就趕緊過來了。喝杯咖啡,凍著了吧?”說著沖小曼點了點頭。
小曼一臉的不在狀態(tài),說:“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倆不會住一塊了吧?你說你,還普通朋友呢,這愛心咖啡好喝吧?”我剛想解釋,小曼一溜煙的跑到準男友的車跟前,說拜拜吧,祝賀你啊。我看著呂正說,完了,小曼知道了這事,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回去的車上,呂正說看見我桌子上的便簽紙寫著今天有補習,估計我是在學校,所以就過來了。我說你怎么不接電話啊,下午有事啊。他說回家告你。
進了家門,呂正走到臥室,把脫下來的外套架起來放進衣柜。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那只不久前受傷的胳膊上多了個紋身,一條墨綠色的圖騰環(huán)繞在上臂。他笑著說:“好看吧,下午剛文的。據(jù)說是毛利武士經(jīng)常使用的一種圖騰,我也沒太聽明白具體代表什么意思。正好遮住了那條傷疤。”
我說是好看,挺野性的,用現(xiàn)在流行的話就是很man啊。你前胸后背好幾個疤呢,尤其右肩上那個最嚇人,你怎么不文那個。他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右肩那道疤,喃喃的說:“那幾個疤不能文,它們不一樣?!蔽铱吹剿劾锘^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哀傷。
考試的兩周很忙,不過考完了卻無比輕松。假期呂正要回家一趟,我打算留下來打工。他是圣誕節(jié)后的飛機,估計要到一月底才能回來。還有三天就圣誕節(jié)了,江子約我們?nèi)コ訠BQ,但不知道選什么地方合適。
我和呂正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藍山,在通往觀光中心的路上有幾處可以燒烤的地方,附近是大片的草坪,空氣也格外新鮮。到了那天,我們帶上前一晚在冰箱腌好的羊排,雞翅膀和牛扒,坐上了去藍山的火車。我倆都沒想開車去,很喜歡坐在火車皮椅子里晃晃悠悠的感覺。
在火車站,我們和江子,nina碰了面,不一會孫翔也來了。我一見他不知說些什么,倒是他很大方的和我打招呼,然后和呂正勾肩搭背的過了馬路。
我在他們幾個后面閑逛著,又路過了那家古董珠寶店,再望進去的時候,角落的那枚黑色心形戒指已經(jīng)沒有了,我竟然有點失望,可能是因為再也看不到那幽幽的光了吧。
我們找了一處通風寬闊的地方,就在我們架起爐子的時候,又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很多來燒烤的人,平時冷冷清清的藍山,今天尤為熱鬧。還有兩個長著玫瑰色面頰的白人大叔帶著圣誕帽,大聲的沖我們說圣誕快樂。
我們帶的肉很多,而且烤出來的味道尤其誘人,旁邊的人好多都在探頭探腦的望向這邊。我舉著一個巨大的帶軟骨的雞肉串正坐在草坪上吃,旁邊顛顛的跑來一個小男孩,也就兩三歲。金發(fā)碧眼,白嫩嫩的,眼巴巴的望著我手里的雞肉串,感覺口水都要滴出來了。我對小孩向來沒轍,竟一時愣在了那里。
就在這時另一個巨大的雞肉串出現(xiàn)在那孩子面前,原來是呂正,他蹲下把雞肉串遞給那孩子,捏了捏小臉,然后抱起他,送回了他家人身邊。那家人也很熱情,連忙塞給呂正兩截烤好的黃油玉米。呂正笑瞇瞇的回來遞給我一截玉米說:“給你,知道你喜歡吃這口,特意跟老外等量代換的?!闭f著舉起他那截玉米得意的走開了。酒足飯飽之后,孫翔想到前面的觀光中心看看,nina也要跟著去,我和江子都說懶得動彈,就留下來打掃殘羹剩飯。
江子收拾著突然和我說:“你倆好了是嗎?”我愣了一下說,不是,就算是同屋吧。江子眼睛笑的彎彎的說,我才不信呢,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一看就有情節(jié)。我說還沒情節(jié)呢,你別瞎想。
收拾完了,江子遞給我一聽可樂,我們坐在草坪上吹著風,他突然很嚴肅的看著我說:“你喜歡他嗎,你要是真喜歡就好好對他,你要是為了解悶,還是離開他吧,我不是開玩笑?!蔽艺f你怎么突然這么認真,我做錯什么了嗎。
江子猶豫了一會,說:“你知道他的過去嗎?他沒和你講過吧,他就是這么個人,別看表明整的挺爺們,其實內(nèi)心脆弱的要命,那小心靈軟的跟棉花糖似的。”我說雖然他沒說過,但是我知道他的過去似乎并不那么盡如人意,甚至可能還有很多悲傷的事情。
我也很認真的和江子說:“我是喜歡他,不然也不會搬去和他一起住。不過以后的事情沒想過,剛經(jīng)歷了一場七年的愛情之傷,現(xiàn)在我提到愛這個字多少有點力不從心。”
江子說我能理解,停了一會他說:“和你說說呂正以前的事情吧。不過不許說是我透露的,有些事你知道就好,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
他又瞇起彎彎的眼睛沖我笑了笑,接著說:“據(jù)說呂正打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就差砸寡婦門挖絕戶墳了。他高中之前都是在西城那一個海軍大院住的,可能從小就喜歡好勇斗狠,曾經(jīng)還被抓到少管所一次。他爸路子野,也就把他弄出來了。上高中后他爸轉(zhuǎn)業(yè)了,就搬去了宣武區(qū)那邊,好像他也收斂了不少,這小子聰明,成績在班上雖然不能說最拔尖,但排進前十名絕對沒問題,我們又是市重點。事兒就出在他姐姐身上,唉?!?
江子喝完最后一點可樂,用手狠狠的捏著飲料罐:“他姐姐是他爸媽領(lǐng)養(yǎng)以前戰(zhàn)友的女兒,那叔叔好像是犧牲的。他姐人特漂亮,是個男人看了都心動。呂正特心疼他姐姐,跟自個兒爸媽親生的一樣。他姐姐不知道怎么認識上了宣武那邊一個混子,結(jié)果懷孕了,那男人不要她,他姐姐死活不打掉孩子,孩子好像也有六七個月了,弄得家里雞飛狗跳的。他姐姐最后好像有點精神分裂住進了醫(yī)院,呂正他媽還差點犯了心臟病。這小子的牛勁又上來了,揣了把剔骨刀就去找那混混了。話沒說好就打了起來,那小混子瘦小干癟的哪打的過呂正啊。呂正也是殺紅了眼,一刀攮在這小子軟肋那,還好沒死,不然呂正早蹲大牢了?!?
江子講得口沫橫飛,我聽得心驚肉跳,我說接著呢。他揪了根草棍在嘴里含著說:“那天下午我剛打完臺球回家,就看到他一身血的坐在我家胡同里,一臉茫然的和我說‘哥們,我把六子那孫子捅了?!耶敃r嚇得差點沒尿褲子,趕緊把他拉進家里,立馬給他爸打了電話,他爸來了也沒打他,只是說了他幾句,在院子里打了幾個電話,就帶他走了。后來我打電話到他家,他爸說他當兵去了,在BJ呆不了了,雖說六子是個混蛋,但這怎么也是故意傷害罪吧。唉,其實他當時手里有份北航的錄取通知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