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門口，雨嫣想起了小西，于是她連忙折回去找她。小西當然沒有忘記雨嫣說的話，她一直懶洋洋地坐在一處等待她的到來。雨嫣看見她，笑著說道：“顧小西，沒事兒就跟我走吧！”她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向雨嫣走過去，兩人相笑不語，她挽著語嫣的手歡快地出來了。

雨嫣順著康斌手指著的方向，一下子就發現了劉征的眼，一雙在她生命中肆虐的眼，即便忘記了愛，還是忘不了那雙不露痕跡的眼！雨嫣的眼神頓時武裝起來了，就像一把凌厲的劍，隔得老遠，她冷冷一笑。

她笑著松開了小西的手去挽康斌的手，康斌笑了笑，小西就默默跟在他們身后。雨嫣抬著頭以最高調的姿勢向他們走去，彷佛女王在接受萬民的朝拜，她微笑著，一步一步地向劉征和季墨宇逼近。

劉征看到他們走來，心情非常激動，但是他不能在他們面前激動，他有那個修為，他強忍著、微笑著。他看著她的頭發，昨天還不是這個可人的樣子，今天竟然就換成了他熟悉的模樣。她仍然像多年前一樣，只是以前的表情沒有這般盛氣凌人，骨子里沒有那么冷若冰霜。

他曾無數次夸過雨嫣這樣的發型好看，雨嫣因此一直留著這樣的頭發，因為她也是個在愛情中喪失了自我的女人，天真地使用了“女樂悅己者容”的可笑伎倆。所以后來離開劉征之后，她明白了，女人善變，男人亦如此，女人的善變表現在生活中只是多愁善感，男人的善變卻是朝三暮四。于是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發型。

劉征望著她的頭發，想到自己曾多次在觥籌交錯，酒酣耳熱時輕輕撫摸過她柔軟的頭發，嗅過，親吻過，他還記得心中花開的感覺，只是不知道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雨嫣離他越來越近，近得幾近不真實了。她笑著，笑得還是那樣恍惚，彷佛隔著一層濃霧。她在劉征面前站定了，清清楚楚的臉，眼睛就像一條波光粼粼的淺河，雖然淺，卻將一切劃分得干干凈凈。她笑著向他問好，不冷不熱。她分明就是在問候一位好久不見的長輩，表情十分流暢，客氣、尊敬卻也有幾分生分。她笑問：“叔叔，晚上好，您怎么來了？”

如果一個人對你恭敬謙虛如這般，那她的心中必定是筑起了一道不高不低的防線，防著你靠近，拒絕你走近她的心，同時，她也不愿走近你的心。劉征略微一怔，也笑了笑，這個時候除了笑他還能做什么呢？因為他只是一個長輩。她的身邊，已經有一個男人了。如果她生氣了，或者表情有異樣了，那她在心底最起碼還把你當了一回事。可是她沒有了，完完全全漠視了，她如此平靜，沒有悲歡，平靜得無動于衷，就像一面鏡子，從來就沒有了一顆溫熱的心。

他失落了，但是不能失禮，因為還有別的雪亮眼睛，于是回答說：“聽說你在這里，晚上沒事，就過來看看你！”老狐貍狡猾得有道理，雖然只是隨便作答，但卻十分考究。他的回答一方面表明自己是為了雨嫣過來，因為他們是表面上的親戚，但是另一方面又說明了自己是在順便的情況下，而沒有給人增加感情負擔，既表明了對雨嫣的關心又關心得不過火，度拿捏得精準！這一切都是出自人之常情，別人不會去深究。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會說大膽地我是特意為你來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他，明白了！雨嫣，也明白了！

雨嫣仍然笑著，笑得沒有一絲瑕疵，她和康斌靠得更近了，讓人察不出一絲縫隙，她笑著說：“多謝您的捧場，有機會的話把您的同事也帶來玩吧，我會好好表演的！”

劉征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在心底默默地對雨嫣說：丫頭，你不知道這樣我會心疼的嗎？沒容他繼續說話，雨嫣將身后的小西拉到人前。她對著季墨宇說：“季墨宇，這是我們的化妝師，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的顧小西。”雖然小西經常被雨嫣夸，但是此刻雨嫣當著兩個帥哥面前夸她，煞有介事的樣子，她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竟然低頭臉紅去了。

雨嫣轉過頭見她這樣，想到多年前的自己，于是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笑著對小西說：“小西，這是今天給我做頭發的人，漂亮寶貝的首席發型設計師，宇宙無敵溫柔體貼帥氣逼人的季墨宇！”然后，她用余光掃了劉征一眼，拉著小西的手說：“這位是我叔叔，也是季墨宇的表哥。”

季墨宇沒有想到雨嫣會在別人面前這樣夸自己，內心還是有點竊喜。他總覺得雨嫣的介紹應該把他小時候的劣跡好好渲染一番才對，可是雨嫣沒有這樣，而是捧著他，讓人看到他最光彩的一面。

小西以前聽過季墨宇的大名，但是從未見過真人，不過，她不是看著帥哥就被迷了心智的一般女子，季墨宇于她，只是一個長得帥的有名氣的發型設計師而已。她不再羞澀，看著季墨宇說：“季先生，您的大名真的是如雷貫耳，真人比雜志上更帥氣！”

季墨宇笑著說：“嗨，啥帥氣不帥氣的，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了，臉是爹媽給的，這個樣子帥也好丑也罷，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說得多么炫目都是假的，我就是個剪頭發的！”

小西本來覺得與他有幾分距離，她本來是不愿意和這樣的人多說話的，這樣的人脾氣古怪不說，還經常給人臭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的債沒有還。不過聽到他這樣自貶身份，倒是在情感上親近了幾分，人也顯得稍微熱情了。他們倆不溫不火地聊了聊，不過都沒有留下電話號碼。

康斌和雨嫣一起坐著，你儂我儂的樣子，她的臉上還透著一層明媚的光，穿過云層，雖不惹眼但卻讓人不能忘懷。她在那里歡笑，就像一只花蝴蝶在那里扇動翅膀，來了，又去了，只留給他一片殘朵。

雨嫣偶爾還禮貌地和劉征寒暄幾句，劉征在官場打拼這么多年，什么場合沒有見過，可是唯獨這樣的寒暄他堅持不了，或許他真的老了，老得脆弱了，他想要早早結束這樣的不溫不火。夜已經深了，劉征對大家說不早了要先行告辭，雨嫣笑了，意味深長地笑了，心底卻哭了，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