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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劈裂

  • 盛世先憂
  • 長纓書生
  • 5244字
  • 2019-03-04 07:04:00

“華燈未列千門戶,往日明燭已去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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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的清晨,一用完朝飯,珠璣撤下碗箸時,就見蕭秀匆匆趕來我住處。

“剛得到消息,京兆府派人去萬年縣得知,北司的人昨夜就已將饒陽公主送去萬年縣的證人提走了。”蕭秀一坐下,就急忙說道。

我一皺眉,怕此事不妥,便問道:“是不是魚弘志的人?”

“目前還不得而知,正在派人去查。要真是魚弘志,那就麻煩了!”蕭秀也皺起眉頭說。

我忙安慰道:“也不打緊,讓饒陽公主再送一個證人去便是。”

“已經不會再有其他證人了。”蕭秀答道。

我不解地問:“為何?”

“昨日饒陽公主不僅聽從了尚兄的計謀,還對其他證人痛下殺手。所以,目前饒陽公主手上,已經沒有別的證人了。我們手上雖有人,卻無法送出去。不僅是因為手頭的這些人,大多不聽話,還因為這個時候送出去,會暴露我們自己。所以此事需再想辦法。”蕭秀對我回道。

我想了想,對蕭秀說:“饒陽公主不是養了死士么?讓他挑出一個來,提前教教,然后送京兆府冒充一下盜墓賊,或可蒙混過去。”

“有韋澳相助,雖能蒙混一時,可盜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要是在御前,杜悰與之對質,必然會露出破綻。”蕭秀對我解釋道,接著又說:“此事我來想辦法,尚兄且寬心等等。”

“嗯···或許不是魚弘志的人所為,那樣就更好了。我們昨日才讓馬元贄聯合北司,而饒陽公主也是昨日將人送去萬年縣的。魚弘志能有什么神通,竟然如此迅速。此事,我看八成是饒陽公主安排的。”我稍思之后,道出心中所想。

蕭秀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為防萬一,還是要做兩手準備。今日我會好好想些法子,以備不測。”

這時鄧屬進來,行完禮,對我們說道:“先生、二公子,崔珙已經上了馬車,今日就要離開長安去澧州了。”

“先盯著他吧,這左遷之路,苦澀著呢。長安到澧州八百里路,怕是要走上小半個月,再磨蹭些,一個多月也不是沒有可能。等他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再動崔鉉不遲,反正盜墓案也還沒著落呢。”我對鄧屬回道。

蕭秀接過話問:“讓暗殺崔鉉的人,先準備著。你也多推演幾遍,確保萬無一失。”

“諾!”鄧屬應道,接著行禮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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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時候,鄧屬回來,帶了一個讓人安心的消息過來。

“先生、二公子,里面傳來消息,今日朝堂上,北司的人將那個盜墓賊直接帶到御前。那些已經察覺祖塋被盜的六部官員,便跟著北司的人,一起控訴杜悰和魚弘志。”鄧屬行完禮坐下后,對我們說道。

“看來北司去萬年縣提人,確實是饒陽公主一手安排的。他倒是不怕被人順藤摸瓜查出是他的陰謀,竟這般耐不住性子!呵呵···”我輕蔑地一笑,接著問鄧屬道:“這個時辰才傳出消息,今日朝堂上頗不安寧吧?”

“正是!被萬夫所指,杜悰和魚弘志自然是極力辯駁。當然,這般齷齪無道的事情,別說那些被盜了祖塋的官員,就是一些沒有牽扯的官員,也憤慨指責。”鄧屬回道。

蕭秀沒有耐心地又問:“別說這些能猜到的事情,直接說皇帝對二人是如何處置的。”

“陛下命人當場羈押了杜悰,同時讓魚弘志十日內找出證據,自證清白。對于杜家滎陽舊宅的贓物,也派出金吾衛前去證實。同時杜家上下均不得出府門,由金吾衛封鎖杜府及家族宅院,外人不得入內,連吃食都是由宮內的尚食局統一安排。”鄧屬對蕭秀答道。

蕭秀又問:“那此案,最終落到了誰的手里?”

“大理寺卿韓湘。”鄧屬忙答道。

我聽完,倒是納悶起來:“怎么會到他手里?杜悰和魚弘志,哪一個他敢惹,這讓他如何斷?”

“本是到不了他手里的。不過崔鉉和饒陽公主那邊的人說,此案重大,本該三司會審,然而事涉刑部尚書,不再適合讓刑部經手。所以提議由門下省和中書省挑些人出來,審理此案。中書侍郎李讓夷甚至毛遂自薦,但陛下并未答應。之后李德裕站出來說,此案雖刑部不可插手,但也該由大理寺正斷。既然刑部涉案,那就在大理寺審完以后,交由御史中丞復核,最后送中書門下處分。”鄧屬跟我詳細說道。

“呵呵···只怕大理寺卿韓湘,此刻正在家中罵娘呢!最近這些難辦的案子,都落到他手中了。”蕭秀笑著說,接著命令鄧屬道:“不過這個同平章事的李讓夷,為何如此積極?回頭你查查他,有可能他已經倒向饒陽公主了。”

“諾!”鄧屬應道。

我正在理著其中思路,就聽珠璣接過話,有些擔心地說道:“陛下將此案交給韓湘,恐怕是有意要放魚弘志和杜悰一條生路。”

“杜悰做出此等事,本就死有余辜。只不過魚弘志也被牽扯其中,陛下忌憚他手中的神策軍,才不得不退讓一步。既然暫時還動不了魚弘志,就幫幫他吧。”我有些無奈地說著,隨后轉向珠璣說:“詩嵐姑娘,此事還需麻煩你跑一趟。”

“為先生效勞,詩嵐榮幸之至。要如何做,還請先生吩咐!”珠璣客氣地對我回道。

我看著他,心里明白他這樣客氣的原因。但此刻我沒時間糾結,便笑著對珠璣說道:“既然陛下忌憚魚弘志,那我們就只對付杜悰。先讓魚弘志脫離出來,日后再跟魚弘志清算,反正該事魚弘志本就不太可能知情。所以就得勞煩詩嵐姑娘去一趟清平樂,找個借口與閻守信見上一面。‘無意’間告訴他,還有胡八可以證明魚弘志清白。憑著魚弘志的老辣和狠毒,知道了胡八,他就會一口咬定對盜墓毫不知情,同時將杜悰一腳踢開,撇清自己。”

“魚弘志真的會舍棄杜悰?杜悰可是六部中,唯一對他言聽計從的。”鄧屬有些不解地問。

蕭秀笑道:“呵···有什么舍不得?魚弘志和杜悰又不是患難之交,不過利益勾連罷了。都到了生死關頭,魚弘志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想別的了。若不知道胡八,他可能極力去保住杜悰。哪怕再來一次‘甘露之變’,只要有杜悰在,事后就會為他辯解。不過若是魚弘志知道能撇清自己,又何必要大動干戈呢?在他看來,這個時候,棄卒保車實在是上策。朝堂六部的人,日后可以慢慢培養。可若是在悠悠眾口的憤怒聲中,陛下順水推舟,將他捉拿下獄,那他就再無翻身的可能了。而‘甘露之變’,他曾親身經歷,知道其中兇險,若非逼入絕境,他又豈會輕舉妄動。兩相權衡,當然是舍棄杜悰更劃算。這點小賬,他怎會算不清楚?”

“先生的意思,詩嵐明白了。若沒有其它吩咐,詩嵐這即動身過去。”珠璣對我說完,便準備起身。

我忙阻止他道:“姑娘不必忙,用過午膳再去,也來得及,只要天黑前能趕回來就行了。”

“先生的好意,詩嵐心領了。不過,還是現下就過去吧。若是用了午膳,再去跟他說齋祭,恐會被察覺出異常來。”珠璣站起身對我解釋道。

我皺著眉頭,心疼地看著說:“姑娘可換些別的借口啊······”

“臨近‘歲終大祭’,再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了。先生不必擔心,新瑩妹妹在馬車里都備有點心,待回來的時候,若是餓了,我自會吃些。”珠璣說完,便對我行禮。

我眼看著他離開,卻不知該如何勸說。這一刻,倒是在心中責怪自己,何必要急著現在說,吃完飯再說不也一樣么?

“對了,旁邊杜孺休的宅子,也被金吾衛看起來了吧?”蕭秀問鄧屬道。

“方才回來時,看到一隊金吾衛正在向那邊過去。”鄧屬答道。

蕭秀又問:“里面可有認識的?”

“有一兩個,曾一起喝過酒。”鄧屬回道。

聽完,蕭秀便吩咐說:“稍后你去跟他們打聲招呼,若有異常情況,讓他們派人來知會一聲。免得他們動靜太大,我們還不知所以。”

“諾!我這即過去。”鄧屬應著,便起身行禮出去了。

隨后,馬新瑩差人來叫我們去吃午飯。吃完飯后,蕭秀領著三娘和仆人們,去東院布置晚上臘祭的東西了。由于珠璣不在,蕭秀留下馬新瑩陪我。我與馬新瑩一邊往住處走,一邊閑聊著。

“小先生,你家中還有哪些人啊?”馬新瑩問道。

我思緒一下飛了回去,微笑著答道:“家中尚有老母在堂。”

“你家鄉,也是這幾天行臘祭吧?”馬新瑩又問。

我回想了一下,答道:“嗯···也不一定,除了‘歲終大祭’那天,朝廷明令禁止外。臘月的其它日子,都有可能。看天氣吧,因為路不好,所以得挑個晴日才行。”

“那若是沒有晴日呢?聽說你們淮南,冬日雨雪天可多了。”馬新瑩好奇地繼續問我。

我邊走邊扭頭看向他,只見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我。我遂笑著回他:“淮南的雨雪,和這里不同。就算不晴,也不會下很大。若真遇不上晴日,就冒著雨雪也無礙,不過辛苦些罷了。哪怕穿著山屐,也難免陷入泥濘中,臘祭結束后,便需從上到下,大洗一番。”

“原來如此,確實會很辛苦!”馬新瑩嘆道。

我突然想起“誦哀表”,故而問馬新瑩:“上次提到臘祭,讓你將故人寫入哀表,為何你那般嚴肅拒絕?這‘哀表’在蕭府臘祭的時候,很金貴嗎?”

“倒不是說金貴,只是十分莊重。而且一般人是不可以寫進去哀誦的,只有蕭氏先人才可入表。所以那日,我才會說你兒戲。詩嵐姐姐應該也知道這件事亂來不得,當時就嚴詞拒絕了。”馬新瑩對我解釋道。

我突然有些反感,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一個哀表么,至于分得這么清楚嗎?”

“你這話一聽就小家子氣!你見過哪個世家大族,哀表里可以有兩家姓的?這就好比族譜,哪家族譜會寫二姓?連女子都入不得族譜,更何況是別的姓了!”馬新瑩忙對我糾正道,接著又納悶地說:“你是不是不懂這些啊?難道你家鄉的哀表,可以寫入異姓之人?”

“呵呵···我生在小戶人家,臘祭時不曾誦過哀表。”我尷尬地笑著回道。

馬新瑩跟我進屋,接著搭話道:“倒也不奇怪,一般人家很少有誦哀表的。以前,在本家臘祭時,我也沒見過有這個。”

“誦哀表大概是很久遠的習俗了吧!開元定禮以后,很多舊習俗都改了。”我邊走向火盆,邊回馬新瑩。

馬新瑩好奇地問:“是嗎?沒聽說過。”

“開元以前,臘月時皇家有三祭,季冬寅日在長安南郊蠟祭百神,卯日在社宮祭社稷,辰日臘享于太廟。開元定禮后,三祭皆于臘辰進行,簡化了流程,并且定當日為‘歲終大祭’,除了皇家,平民不得舉行祭祀。很多以前的舊習俗,在開元定禮之后,都逐漸改了。上行下效,民間的臘祭習俗,也跟著就慢慢簡化了。”我坐下來,跟馬新瑩耐心介紹起來。

馬新瑩一邊忙著煮茶,一邊又問我道:“為啥要改呀?這改來改去的,也不嫌麻煩!”

“開元乃是我大唐最鼎盛之時,盛世自然需要有盛世的氣象,這定禮便猶如‘鳴鏑’,禮定則天下安,民心齊,風云所向,萬邦臣服。華夏自周以來,便尊禮儀,重教化。縱觀古今,凡不定禮之朝,皆無百年國祚。定禮,也是為了興利剔弊。破舊立新才能更加讓人感受到,盛世的榮耀和不凡!”我慢慢跟馬新瑩解釋道。

馬新瑩坐下后,聽完又歪著腦袋,手托著下巴,看著我,問道:“那要是不定禮會咋樣?”

“不定禮,百姓便不會有歸屬感,甚至廢禮忘義,退化成了野蠻之人。到那時,民眾不知羞恥為何物,又如何能明白忠義的重要。忠義不存,誰來擁護國君?沒有國君安邦治國,天下又如何能得以平定?就算以武力征服一時,也會在武力不濟的時候,被不知忠義的莽夫推翻。因此,不定禮,則國必不長久。這也是為什么漢唐之間,會有三四百年亂世的原因。禮若興,民眾得以教化,明大義,愛家國,循人倫,忠孝不廢,則民安而國昌,百業興盛,政道暢達,而后享國日久,天下無事。因此才有周、漢、唐的幾百年長盛不衰。”我一個人一股腦地將心中的想法全說出來了。

一旁的馬新瑩似懂非懂地看著我,一撇嘴說:“嗯···就是說,國家要安定長久,就需要先制定自己的禮儀規程唄?”

“嗯!不僅是禮儀規程,重中之重還在于教化。”我肯定地點點頭,笑著看馬新瑩。我知道,他不必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是隨口跟他說了。其實這些話,沒什么意義,我不是國君,又生在禮儀健全的盛唐,所以沒必要為此擔憂。若是在廢禮忘義的時代,就算我說了這些話,又有誰會聽呢?

我正想著,被鄧屬從門外進來打斷了思緒。

鄧屬行完禮,對我說道:“先生,剛剛得到消息,明日‘歲終大祭’不去南郊了,要在宮內的三清殿舉行。”

“陛下病入膏肓,不去南郊也不奇怪。在三清殿舉行,雖不合禮法,卻是不得不為。到時或許會有人置以微詞,不過大臣們應該都能體諒。此事不會翻起波浪,無妨!”我接過鄧屬的話,說道。

鄧屬又說:“明日金堂長公主要去玄都觀上香,二公子問,是否要安排先生與他見一面?”

“為何要明日去見他?”馬新瑩在一旁插話道。

鄧屬看著馬新瑩,對他解釋道:“二公子說,金堂長公主自從搬去公主府,寡居至今,一直都極少露面。‘歲終大祭’時,郭靖節需跟著去參加祭祀,而金堂長公主是女兒身,自然無法參加。因此每年的這一日,長公主便會去玄都觀上香,悼念亡人。所以明日是一個與長公主相見的好機會,既有借口去玄都觀,又不會與郭靖節碰到。”

“那就明日去與長公主見上一面吧。”我聽完鄧屬所說,也覺得機會難得,而且此時相見不早不晚,正合適,便一口答應下來。

鄧屬沒有坐下,而是對我接著說道:“那我這即去安排,今日瑣事繁多,就不陪先生了。”

“有新瑩在此,鄧領衛不必分心,且去忙吧!”我對鄧屬回道。

鄧屬點點頭,接著便行禮離去。我目送鄧屬出門,再回過神看馬新瑩,只見他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時茶壺里的水翻滾起來,馬新瑩一抬眼,見我正笑著注視他。他一邊起身去侍弄茶壺,一邊嬌嫚道:“看什么看?沒見過美人啊?”

我被他逗樂了,不過見他沒了那日的羞澀,倒是讓我想起,他曾跟我說過,他記性不好的事來。

仔細想想,記性不好也并非壞事。這世間太多煩惱都只是因為記得過往,若記不住也就不煩惱了。

隨后,我便笑著沖他吟道:

淡水一壺同葉煮,清煙沸霧透茶香。

誰人竟惹娥眉蹙?兩鬢扶風艷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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