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竹林軒(六)
- 黑燕俠
- 望云飛
- 11461字
- 2016-01-07 21:37:06
第二天洪天賜幫老屈到山下背貨,因為知道有道士打傷人這件事,洪天賜提高了警惕性,到處觀望是否有道人模樣的人,不過沒有任何發現。
晚上洪天賜來竹林軒吃晚飯,聽三位先生閑聊了一會才往回走。剛剛走下竹林軒南面的小山梁,遠遠看見一個人走了過來,這時天色已經黑了,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但是從這人一身長袍的身形上,洪天賜感覺他不是村里的人,心里有些犯疑,這是什么人,怎么會這個時候來竹林軒。
洪天賜迎著這人往前走,走近了才發現這人正是一身道士打扮,心里不禁大吃一驚,再看清這人的長相,洪天賜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年前打死師父向東鄉的孔道士。
“小伙子,竹林軒是在前面嗎?”孔道士問道。
洪天賜懷疑這個孔道士就是薛先生說的那個道士,不由得在心里打了幾個轉。從三位先生的話里能聽出他們是不想見他的,洪天賜又知道孔道士的武術非常厲害,萬一讓他找到竹林軒三位先生就危險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現在就找到竹林軒,必須想個辦法把他引開,自己再去通知三位先生,想到這里他說:“過了山梁往左邊有條小道,一直走就到了。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人?”
“這里是不是有個薛神醫?”
洪天賜現在確信在山下打傷人的就是他了。此刻一年前的景象出現在洪天賜的腦海中,當時大家一起沖上去跟董三公子一伙打斗,洪天賜也跟著沖了上去,可是他更多的是幫著壯壯聲勢,事后他心里一直暗暗自責自己,認為自己太沒用。現在自己長大了一歲,應該承擔起保護三位先生的責任,拼死也要保護三位先生,想到這里他強壓下劇烈的心跳,對孔道士說:“有,竹林軒很不好找,我領你去吧?”
孔道士哪能認得出洪天賜,就客氣地說了一句:“那就有勞了。”
洪天賜領他翻過山梁,往左拐上一條小路往竹林軒相反的方向走去。因為前面也是一大片竹林,一般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來,可是繞來繞去的走了半天還是看不到屋子,孔道士有些懷疑了。
“小伙子,你這是往哪里走,錯了吧?”
“沒錯,前面就是了。”
又走了一段路,黑暗中果然出現一個黑影,那是一塊大石頭,但是在晚上看不出來,所以洪天賜遠遠地一指說:“到了,那里就是。”
洪天賜說完轉身要走,可是他的脖領子忽然被孔道士抓住了。“別走,找到人就放你走。”
洪天賜心里一驚,知道孔道士已經懷疑自己了,必須想辦法立刻逃走,否則等孔道士發現情況不對就逃不掉了,因此他一邊說:“不用抓著我,我跟你去。”一邊主動往大石頭的方向走。
再走近一些,洪天賜喊了聲:“薛先生,有人找你。”
洪天賜感覺孔道士抓著自己的手松開了,他馬上轉身往回跑。洪天賜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一轉眼就跑遠了。
洪天賜一跑孔道士就知道有問題,他幾步來到前面,馬上就知道上當了,轉身向洪天賜追過來。
洪天賜急著去竹林軒給三位先生報信,好讓他們趕快躲起來,因此他使出全身力氣在山林里飛奔。可是沒等他跑到竹林軒,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知道是孔道士追上來了,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他自認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很少有人能跑過自己,可是孔道士竟然在黑暗的山林里追上自己,不禁對孔道士的本事感到十分恐懼。他不敢再往竹林軒的方向跑,轉身向蓮花坪的方向跑去,想把孔道士給引走。可是孔道士很快就看出了洪天賜的想法,因為他看出方向不對,追了幾步后停下了,繼續往竹林軒的方向走去。
洪天賜見自己沒有把孔道士甩掉,反而把他引到竹林軒附近了,心里十分著急,已經顧不得對孔道士的恐懼,回身向他追了過來。
“你這個壞道人,快站住。”
洪天賜這樣喊,等于告訴孔道士他走的方向對了,所以孔道士頭也不回,順著竹林里的小道一直往前走。
洪天賜緊緊跟在孔道士身后,想讓他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可是孔道士根本就不理會他,因為以孔道士的本事根本就不用在意洪天賜,所以他順著小路一邊快走一邊向前觀望,尋找有房子的地方。
這個情況把洪天賜急壞了。
眼看孔道士離三位先生的住處越來越近,洪天賜更加著急,知道這樣阻擋不住孔道士,把心一橫緊跑幾步猛然向孔道士躍過去,出腳向孔道士后背踹過去,孔道士沒有想到洪天賜會主動進攻,被洪天賜踹了一個趔趄。雖然這一腳對孔道士沒什么傷害,但還是把他激怒了。他見洪天賜像塊膏藥粘著自己,不把他解決掉還真有些麻煩,就猛地回身向洪天賜撲了過來。
“小子,你找死!”孔道士出手向洪天賜劈頭抓來。
孔道士出手的動作太快,洪天賜沒有來得及躲開,結果被孔道士一把抓在肩頭,洪天賜用力一掙,就聽“嗤”地一聲,洪天賜的衣服被撕破了,人也就勢掙脫出來。
孔道士再次出手向洪天賜抓來。洪天賜這回有了準備,施展開亂步訣的步法一下就躲開了。
孔道士有些意外,縱身向洪天賜一撲,順勢一掌向洪天賜的頭頂拍下,洪天賜俯身向旁邊一滾,又躲開了孔道士的這一掌,就勢往旁邊的竹林里竄去,
洪天賜本來就跑的快,又練過亂步訣,現在還有竹林做屏障,所以就見他像一只泥鰍在竹林里鉆來鉆去,孔道士又出手向他抓了幾次,可是都沒有得手。
這下洪天賜心里有底了,心跳也逐漸平靜下來,自己的步法也更加靈活,在竹林的掩護下,左轉右閃地跟孔道士周旋,一時間孔道士也沒了辦法。
不過這里離竹林軒已經很近了,拐個彎就能看到,他倆打斗的聲音被三位先生聽到了,就聽見前面有開門的聲音,有人從屋里出來了,接著聽見有人問話:“什么人在此打鬧?”
洪天賜聽出來了,這正是薛先生的聲音。他馬上大聲喊道:“先生快跑,這里有個壞道人!”
孔道士聽洪天賜這樣喊,放下洪天賜轉身往薛先生說話的方向走去。
“薛師兄,真是讓我好找哇,還以為你們去其他地方了,沒想到你們就住在這里。”
洪天賜急了,大聲喊道:“薛先生,他是壞人,你們快跑!快跑哇!”
就聽見薛先生說:“天賜,這里不用你管,你快快走開便是。小師弟,果然是你。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薛師哥,如果不是你救了那個醉鬼,我怎么會想到薛師哥還住在這大山里。大師兄在哪兒?”
眼看孔道士越走越近,洪天賜心想如果孔道士再往前去,三位先生就更危險了,所以他像是沒有聽見薛先生的話,猛跑幾步跑到孔道士前面,大聲說:“站住!你休想傷害三位先生。”
孔道士根本就不理會洪天賜,繼續向前走。洪天賜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用連環腿向孔道士連連踢去。但是一連幾腳都被孔道士伸手臂擋住,嘴里說了一句:“小子,你找死!”出拳向洪天賜的腳板擊去。
洪天賜覺得腳上一疼,一下摔倒在地上,被孔道士抓住脖子拎了起來。
孔道士拎著洪天賜往前走,洪天賜的脖子被抓住了,感覺氣都上不來,只能跟著往前走,就見一個人迎上來大聲說:“小師弟,放開那孩子。”
“大師兄,好久不見了。這孩子給你。”孔道士說完松手放開洪天賜,就在這時洪天賜聽見李大先生喊了一句:“師弟住手!”
洪天賜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覺五臟六腑猛地一震,一口血吐了出來,原來孔道士用手掌在洪天賜后背拍了一下,洪天賜不但被震得吐血,還被這一掌打的蹬蹬向前跑了幾步,眼前一黑“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邊李大先生和薛先生走了過來。薛先生上來抱起洪天賜,可是洪天賜身子軟軟的,只有微弱的呼吸。
孔道士對李大先生說:“本來還想通過薛師兄找到你,沒想到大師兄也在這里,真是太好了。”
這時孫先生也出來了,跟孔道士說話。“小師弟來了?”
孔道士說:“沒想到孫師兄也在,真是幸會,”
李大先生過來先看洪天賜,見薛先生一臉焦急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不好,就對孔道士說:“師弟,為什么對一個孩子下如此重手。”
“這個小子太難纏了,這是給他的一點兒教訓,不過我已是手下留情了。”
“師弟,雖然已經幾年不見了,可你的性子還是沒變。今天我也不留你了,明天巳時我在蓮花峰頂等你,有什么事咱們到那里說,你走吧。”
說完他跟在薛先生的身后,頭也不回的回屋里了。
孔道士也轉身走開了。
屋里薛先生把洪天賜放到床上,脫下他的上衣,看到他后背至陽穴上有一個大大的手掌印,薛先生忙給洪天賜按摩至陽穴四周,逐漸把血瘀化開,過了約有半個時辰,洪天賜的氣息急促起來,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醒了。
洪天賜睜眼看到三位先生,焦急地問:“孔道士去哪里了?”
李大先生回答說:“你放心吧,他已經走了,沒事了。”
孫先生問:“你怎么知道他?”
洪天賜回答:“我師父就是被他打死的。”
“你為什不跑開?”
“我怕他傷害三位先生。”
薛先生說:“天賜,你還沒完全復原,快閉上眼睛休息吧,有話咱們以后再說。”
洪天賜聽說孔道士已經走了,一顆心放了下來,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但是氣息還是很微弱。
李大先生關切地問道:“老薛,他怎么樣了?”
“暫時是沒事了,不過小師弟的掌力非常厲害,在天賜的體內留下很強的陰氣,阻礙了氣血運行,不知為何天賜體內的寒氣也特別重,陰氣和寒氣合到一起力量太強大,氣血很難運行,要盡快想辦法用陽氣幫他驅走陰氣和寒氣才行,否則時間長了就會有危險。”
“天賜體質瘦弱,應該跟他體內的寒氣有關吧?”孫先生在一旁問道。
薛先生點頭說:“應該是這樣。”
李大先生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我先用《清靜經》幫他把體內的氣息調勻,再試著幫他提升陽氣驅陰除寒,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幫他把陰寒之氣去除,至于行不行就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薛先生點頭同意。
李大先生對洪天賜說:“孩子,我要用道家的《清靜經》幫你把體內的氣息調整到初始狀態,然后再幫你提升陽氣驅趕體內的陰寒之氣,最后再讓薛先生幫你療傷。一會兒我說經文時你要用意念在丹田聚氣,丹田就在你肚臍下兩寸前七后八的位置,”說到這里李大先生在天賜身上丹田穴的位置按了一下,然后繼續說,“然后你要按照經文的內容讓氣息在你體內慢慢移動,一直擴散到全身,最后再讓這些氣息在體內慢慢地消散,行成一片虛無的狀態,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咱們慢慢來不要著急。
洪天賜點頭表示明白。
李大先生讓洪天賜以打坐的姿勢盤腿坐在床上,接著說:“先閉上眼睛,放松心情,什么事都不想,達到一種寧靜的狀態,然后想像有一股蒸汽在頭頂團聚,再慢慢讓這股蒸汽向你的丹田流下并匯聚起來。”
洪天賜按照大先生的吩咐,盤腿坐下后身體逐漸松弛下來,可是腦子卻靜不下來。“大先生,我腦子有些亂,怎么也靜不下來。”
李大先生把手按在洪天賜頭頂,洪天賜就感覺像有一股氣流從頭頂流入,慢慢地向丹田流下,覺得非常舒服。
過了一會兒李大先生見洪天賜已經接近他要求的狀態,就說:“聽好,我開始說經文了,”隨后就用緩慢但清晰的聲音開始朗誦經文:“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李大先生摸著洪天賜頭頂的手感覺出洪天賜的身子動了一下,似乎有氣息在洪天賜體內沖擊,他把念誦經文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
這時李大先生感覺洪天賜的氣息沒有剛開始那樣劇烈了,但還是在體內不停地竄動。他繼續述說經文:“老君曰:上士無爭,下士好爭;上德不德,下德執德。執著之者,不明道德。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但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
李大先生忽然感覺洪天賜的氣息逐漸平穩了,他繼續述說經文:“仙人葛翁曰:吾得真道,曾誦此經萬遍。此經是天人所習,不傳下士。吾昔受之于東華帝君,東華帝君受之于金闕帝君,金闕帝君受之于西王母。西王母皆口口相傳,不記文字。吾今于世,書而錄之。上士悟之,升為天官;中士修之,南宮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長年,游行三界,升入金門。”
經文說完了,李大先生感覺洪天賜的氣息運行不像是剛剛開始修煉的人,倒像是經過很長時間修煉才能達到狀態的境界,心里感覺十分差異。
李大先生趁熱打鐵,又把經文念了一遍,感覺洪天賜的體內更加氣息平穩,再看洪天賜的面容竟然露出微微的笑意,一種非常安詳的狀態,好像非常享受現在的感覺。
李大先生收回按在洪天賜頭頂的手,向薛先生看了一眼,薛先生也把手放在洪天賜頭頂,馬上也露出驚異的表情。
孫先生輕聲問兩人:“怎么了?”
薛先生搖著頭:“奇怪,天賜體內的陰寒之氣已經非常弱了,體內的氣息也非常平穩,一種非常純陽的感覺,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洪天賜好像非常累了,身子向后一仰倒了下去,竟然睡著了。
洪天賜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夢,他夢到了他的爹媽,看他們前前后后的忙碌......還夢到媽媽慈愛的目光,她對自己說著什么,可是洪天賜聽不太清......他還夢到了師父向東鄉,他傳授自己武術招式,手把手的教,一點都不煩;他還夢到了三位先生,正微笑著跟自己說什么。忽然孔道士來了,向三位先生后面走來,洪天賜知道他要傷害他們,他大聲向三位先生喊著“快跑,快跑。”,可是他們像是沒有聽到,洪天賜一著急結果醒了,感覺出了一頭汗。他睜開眼睛,發現三位先生和老啞巴正圍在自己周圍注視著他,感覺很不好意思。“哎呀,我剛才做夢了。”
薛先生摸了一下洪天賜的脈搏,不禁大喜道:“太好了,他不但淤血被化開了,體內的陰寒之氣也已經沒有了。”
李大先生也是非常驚奇,他把手掌放到洪天賜的膻中穴上,果然有一種暖暖的氣息,他問洪天賜:“你感覺怎么樣?”
“我感覺好像有一股很暖的氣流在身體里慢慢流動,非常舒服。”
看三位先生高興的樣子,洪天賜知道自己沒事了。
李大先生好奇的問道:“天賜你告訴我,剛才我說經文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洪天賜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說:“一開始我腦子亂亂的,感覺體內也是亂亂的一片,就像是烏云翻滾的夜晚,根本就沒有辦法讓氣息在丹田匯聚,后來大先生把手放在我頭頂上,我就感覺像是有一股暖流從頭頂流入體內,最后流入我的丹田,并且在我體內越聚越多,越來越濃。這時候大先生開始給我說經文,一開始我感覺我體內的氣流就像是山間的風和河流里的水,在我體內四處流動,隨著大先生的經文,我感覺我的腦子慢慢地安靜下來了,氣流像是變成了霧氣一般,慢慢地在我體內擴散并逐漸擴散到全身。等大先生第二遍說經文時,我就感覺我的身體像是慢慢地升到了空中,就像來到了蓮花峰頂,體內的氣流變成了天上的烏云和腳下的霧氣,再后來我感覺好像烏云和霧氣都慢慢地消散了,天空變得晴朗起來,風也完全停了下來,花草樹木一動不動,流動的河流也像是完全靜止了,天地萬物像是晴朗夜空下的一幅畫......”
“咦?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我覺得大先生的經文和《道德經》說的很像,我本來一直沒讀懂‘大道’到底是什么,可是聽了大先生的經文,我忽然感覺‘大道’就是江河流動、就是萬物生長,所以就有了這種感覺。”
“《道德經》?你什么時候讀過《道德經》?”李大先生急忙問。
“《孟子》和《道德經》都是我從學堂的常先生那里借來的,水蓮姐他們逃走時《孟子》被我弄壞了,閑來無事就只能讀這本《道德經》。可是書里的內容太難,一直沒有讀明白。剛才大先生的經文讓我明白了不少。特別是領悟了“道”的含義。”
李大先生長嘆一聲:“機緣巧合,這一切都是緣分啊。”
薛先生也笑著說:“誰能想到一個小孩子竟然自己讀《道德經》,碰巧在師兄用道家功法幫他調整氣息時被他聯系到了一起,真是太神奇了。”
洪天賜有些好奇地問:“三位先生也讀《道德經》嗎?”
李大先生說:“《道德經》是道家的圣書,我們當然讀過,不過這部經典博大精深,深奧難懂,我們都是在師父的指導下讀的,你小小年紀就能自己讀,也真是讓人詫異。”
洪天賜非常興奮。“太好了,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弄懂,以后就可以請教三位先生了。”
李大先生回答道:“孩子,以后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一起探討,現在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你就躺下好好地睡一覺吧。”
“嗯。”
洪天賜閉上眼睛放心地睡著了,這一覺睡的特別香,等他睜開眼睛,外面天已很亮了。他一骨碌爬起來,見屋里只有老啞巴,就問道:“老伯,先生們呢?”
老啞巴比劃著,好一會兒洪天賜弄懂了,三位先生上了蓮花峰。
“他們為什么去蓮花峰了?”
老啞巴又比劃起來,洪天賜費了半天勁才弄明白,他們去找昨天晚上的那個人去了。
洪天賜馬上著急了,孔道士那樣厲害,三位先生怎么對付得了,他猛地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救他們。”
老啞巴比劃著,意思是大先生不讓他去,讓他好好休息,他馬上就給洪天賜拿飯去。
等老啞巴走開,洪天賜先把褲子穿好,然后拿著上衣往外面跑去,一邊跑一邊把上衣也穿上。外面的風一吹洪天賜感覺清醒多了,雖然還是有些虛弱,可是感覺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一路向蓮花峰頂跑去。
快到山頂了,聽到上面傳出有人打斗的聲音,洪天賜心里一驚:“不好,一定是先生們與孔道士打起來了。”
洪天賜更著急了,加快步伐跑過去,轉彎來到蓮花觀的幾間被燒毀的破房子前面,眼前的一幕把洪天賜驚住了。
在蓮花峰頂一塊不大的平地上,李大先生和孔道士正在打斗。薛先生和孫先生都站在一邊觀戰,他們的神色雖然有些凝重,但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驚慌,洪天賜稍微有些放心。
再看李大先生和孔道士的打斗,兩人的出招都快的出奇,只是孔道士在進攻,李大先生在防守。
兩人相距很近,孔道士進攻的頻率非常快,一招接一招的不斷進攻,可是李大先生氣定神閑的應對著孔道士的進攻,把他的每一招都化解了,動作既輕盈又瀟灑,完全不是以前洪天賜印象中溫文爾雅的樣子,把洪天賜看傻了。
慢慢地孔道士的動作慢下來了,可是洪天賜感覺他出招的力道比剛才還要大,李大先生的神情也比剛才凝重多了,兩個人的額頭都有汗珠冒出來。
洪天賜不知道他倆已經交手了多長時間,單從自己來的時間開始算,兩人交手也有幾十個回合,可是孔道士沒有半點優勢可言,讓洪天賜越看越震驚。師父向東鄉的武術已經很厲害了,只是改變他和向巖沖的練武方法就讓他倆的武術迅速提高,可是跟孔道士一比師父的本事還是差很多,現在看李大先生的本事竟然比孔道士還要好,自然心里十分震驚。
李大先生又應付了幾招,突然開始反擊,馬上情況出現了變化。孔道士進攻時,李大先生的腳步基本上不用后退,可是李大先生開始反擊時,孔道士手上的應對也是分毫不差,但是腳下卻在逐漸后退,眼看孔道士就要退到山邊了,李大先生突然停了下來,自己向后退了兩步。
“師弟,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還是不想放棄,三年之后再來吧?”
孔道士嘆了口氣說:“咳,大師兄,沒想到我苦練三年還是比不過你。不過我不會放棄,三年后我還會到這里找你,咱們后會有期。孫師兄,薛師兄,我告辭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洪天賜看孔道士迎面過來了,急忙躲了起來,等孔道士走遠了,洪天賜才出來去看三位先生。
薛先生看到洪天賜來了,急忙問:“天賜,你怎么過來了,身體好了嗎?”
洪天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聽啞巴比劃說你們和孔道士到蓮花峰來了,我怕你們有事就過來看一下,沒想到大先生武術這么厲害......”
“你怕我們吃虧是不是?”
洪天賜臉紅紅地點了點頭。
這時洪天賜忽然發現李大先生的臉色不對,好像是生了病的樣子,他急忙過去扶住他問:“大先生,你怎么了?”
薛先生和孫先生也發現李大先生情況不對,一起過來詢問:“師兄,你怎么了?”
李大先生臉色發白,氣息也有些急促,說了句:“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后坐在地下,盤起腿閉上眼睛運起功來,馬上就看見他的額頭上滲出汗來。薛先生急忙坐在李大先生身后,把手掌抵在他身后幫他運功。
洪天賜一看這個情況馬上往山下跑去,他怕這個時候孔道士突然返回來,所以他要到前面觀察山下的情況,遠遠看見孔道士正在往山下走,連頭都沒有回,山下也沒有別人上來,這才放心地返回來。
李大先生還在閉目運功,過了一會兒看見李大先生的臉上現出紅暈,氣息也平緩很多,又過了有半個時辰,李大先生才長出一口氣,睜開眼睛。
薛先生忙問:“師兄,怎么樣了?”
李大先生站起來說:“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大家一起回到竹林軒。
這時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大家早就餓了,老啞巴也早就準備好了飯菜,一直用火熱著,見大家回來了趕快把飯菜端到桌子上,大家圍坐在桌子四周,也沒人說話,不一會兒就把飯吃完了。
老啞巴給燒了茶水,洪天賜幫著給三位先生倒了茶,大家喝了幾杯茶,心情算是平復了,才開始談論起剛才的事情。
薛先生問:“師兄,今天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幫天賜運氣損失了功力?我們怎么都沒看出來?”
李大先生嘆了口氣說:“不知道小師弟這些年練了什么功夫,不但功力有了很大長進,而且很古怪,但更讓我擔心的是他的心機也非常深,這是我跟他交手時才察覺出來的,所以即使吃了一些虧我也不敢露出來。否則的話你們兩個一旦露出擔心的表情,一定會讓小師弟發現,到那時以小師弟的功夫和秉性,他一定會拼死一搏打敗我,所以我就拼命頂了下來。好在當時你們的表情都非常正常,小師弟當然會懷疑自己的功力不夠,所以才匆匆走掉了。”
“按大先生這么說,昨天他是故意打傷天賜了?”
“正是。昨天晚上天賜糾纏他,以他的秉性完全可能一掌把天賜打死,不打死也會打殘,可是他卻只是把天賜打成內傷,就是為了讓我消耗體力解救天賜,你們說不可怕嗎?”
孫先生也說:“是呀,昨天晚上可是太危險了。”
薛先生說:“師兄,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當年向獵戶被他打傷,我幫他診治時并沒有發覺他是被小師弟打傷的,一定就是你說的他練過的奇怪功力,看來小師弟的功力已經非同小可了。”
大家都感覺有些后背發涼。
洪天賜有些內疚。“大先生,都怪我不知高低跟孔道士動手,讓你損失了功力才險些出事。”
李大先生笑了。“可別這么說,你小小年紀就敢為了我們跟人動手,我們都為有你這樣的學生高興,證明我們沒有看錯人。”
聽李大先生這樣說,洪天賜感到臉上有些發燒。“我不知道三位先生武術這樣好,否則我就不用那么著急了。”
三位先生一起笑了一下。
洪天賜想起一個問題,就問道:“三位先生,我聽你們稱孔道士是小師弟,可是他為什么不惜傷害無辜來尋找你們?”
聽到這里,三位先生互相看了一下,最后還是李大先生說話。
“既然你是我們的學生,又碰上了這件事,不跟你說清楚你也不安心,我們就跟你說個明白吧。原本我們都是在青城山修行的全真道龍門派弟子,孔道士就是我們的小師弟。全真道開宗于輔極帝君王重陽,以‘三教合一’、‘全精、全氣、全神’和‘苦己利人’為宗旨,以《道德經》為最高經典。龍門派是王重陽的弟子丘處機師祖所建,全真教戒律嚴格,要求出家修煉,提倡清心寡欲隱居潛修,以內丹修煉為主要的修煉方法,以達到修煉成仙的目的。我們三位和這個小師弟都是同門師兄弟,其中以我入門最早,是他們的大師兄,孫先生是我的二師弟,薛先生是我的三師弟,孔道士是我們大家的小師弟。我們幾個雖然是同門師兄弟,但是我們修煉側重的方法不同。我認為只有練好內丹功法才能達成修煉的目的,所以我就跟師父苦練內功,因此以我的功夫最好。孫師弟認為除了練內功,還要保持心態自然才能達成修煉目的,所以他就醉心鉆研詩書字畫這類讓人心態平和的技能。薛師弟認為還應該輔以草藥和針灸之法激發身體機能才能達成修煉的目的,所以他就專心研究醫術。小師弟入門最晚,但他聰明過人,什么東西都愛學,最受師父的喜愛。而且他跟我一樣熱衷修煉內功,如果不是他年紀小練功時間短,他的功夫早就超過我了。因為師父其他事物繁雜,年紀也大了,就讓我幫小師弟練功,所以后來主要由我幫小師弟練功。
“龍門派的修煉是很清苦的,小師弟在修煉過程中逐漸暴露出他浮躁的個性,有些耐不住道觀的寂寞,我又專注練功疏于照看,結果他結交了一個修道人中的敗類,竟然酒醉后觸犯淫戒,受到師父的責罰并逐出師門,跟那個敗類走了。師父認為我們三個師兄沒有好好看管小師弟,尤其是我這個大師兄責任最大,把我也責罰出山。我也自覺有負師父重托,就要離開青城山。薛師弟和孫師弟了解情況為我求情,師父年紀大了性情有些改變,加上他因喜愛小師弟而遷怒于我們,一氣之下把他倆也趕出來了。我們先去峨眉山,后來又去武當山,發現這些地方的修道人中存在著嚴重的階層現象,一旦受朝廷關注就呈現出一種官僚氣息,熱衷與官員和富人交往,與我們修道的理念不符,就又找尋其他地方修練。
“一天我們偶然路過蓮花坪,聽村民說蓮花峰頂有個道觀,還得知了蓮花峰得名的原因,就上去查看,發現確實有個道觀,只是早已經被雷擊燒毀了,就把道觀修復起來繼續修煉。可是五年前小師弟找過來,跟我索要胎息功的修煉方法,我沒有答應,他竟然提出要跟我比試內功,如果我敗給他就必須把練功方法交給他,當然結果是他敗了,但他并不服輸,提出三年后再來找比試。
“我雖然不怕他再來找,可是我不忍同門師兄弟如此相爭,孫先生和薛先生也是如此,我們決定找另找地方修煉,避開這個小師弟。蓮花坪的村民知道后都來挽留,我們只好答應了。發現蓮花峰下的這片竹林非常幽靜,如果沒人告訴,小師弟就是上了蓮花峰也不會找不到這里,就在村民的幫助下在這里建了茅屋,取名竹林軒并住了下來。
“我們仍然按道家教規修煉,我們所需本來就不多,加上這里物產豐富,我們自己種的蔬菜完全可以滿足生活所用,所以我們這些年生活的到是輕松自在。”
李大先生喝了口茶接著說:“別看這里偏僻,可是多年的修煉取得了很大成果。先說薛先生吧,薛先生多年鉆研醫術,他的醫術非常高明,比朝廷的御醫也不逞多讓,還因為他救治過一些危重病人,所以就得了個‘神醫’的名號。再說孫先生,他詩書字畫無一不通,尤其他的山水畫功力非常深厚,加上多年的修行讓他的山水畫意境深遠,極受藏家的喜愛,他的畫在市面上很值錢,有些畫至少要百兩銀子才能到手,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竹林山人’會藏在這么個小山村里。”
說道這里三位先生一起笑了起來。
李大先生繼續說:“上次小師弟來過后,我回過一次青城山拜見師父,并把小師弟的情況說給他聽。師父見我回來了非常高興,原來師父把我們趕走后慢慢消了氣,后來也聽人說過小師弟在外面的行為,心里也十分后悔,告訴我如果小師弟仍然沒有改悔,就讓我廢除他的內功。今天跟他動手時我有意廢除他的內功,可是跟他動手后發現他不知用了什么練功方法,功力比過去提高極大,幸好我使出全力把他鎮住了,如果他再多堅持一下,最后敗落的也可能是我。”
洪天賜這才知道今天的危險。
“不過他的功力雖強,但我查覺出關鍵時刻他的功力有衰敗的跡象,一定是練功時遇到什么障礙,需要用胎息功來護體。”
“難怪他一見面就跟大先生索要胎息功秘籍,原來是這個原因。”薛先生說道。
洪天賜也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這兩年孔道士一直在大巴山一帶出現的原因。
洪天賜又想起另一件事。“大先生,你跟孔道士打斗用的是什么的武術,我能不能學一下?”
“你為什么要學武術?”
“我家本來在銅陵縣大通鎮開一家小飯鋪,可是我爹媽被人害死了,我沒有別的地方去才跟師父來到這里,可是師父也被孔道士打傷死去了,我學好武術是為了給他們報仇。”
孫先生嘆了一聲:“沒想到你的身世還真坎坷。”
李大先生問道:“你不是跟向師父學了武術嗎,為什么還要學其他的武術?”
洪天賜回答:“我師父的武術打不過孔道士,我想學能打過孔道士的武術,給我師父報仇。”
李大先生說:“你把你學到的武術給我們演示一下。”
洪天賜就把三十六路連環腿演示了一遍。
李大先生看完洪天賜的演練后說:“你師父教你的已經是很厲害的武術了,如果真能練好已經可以跟江湖高手較量一番了。你最大的問題是身體條件,再好的招式,如果打過去軟綿綿的能有什么用。我年少的時候倒是學過一些武術,但是入道修煉后并沒特意練過什么招式。我們修道人過的是一種與世無爭的悠閑生活,沒有什么值得保護,也就根本不需要學什么武術,我們只是練過一些道家功法,練功時的動作完全是配合氣息運行的手舞足蹈,都是些隨心所欲的動作,并沒有什么固定招式。之所以我能跟小師弟動手,是因為這些功法一旦練成可以使人心明眼亮、身手敏捷,一般人的動作在我們的眼中變得慢了許多,所以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另外這些功法能激發人的潛能,一旦運用起來使人的耐受能力大大增強,力量也大了許多,所以一些會武術的人也打不過我們。只是這些功法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練成,你如果練會確實對你有很大的幫助,但是以你現在的條件并不適合。”
雖然洪天賜沒有弄明白李大先生所說的功法和武術有什么區別,但是他對這種可以打敗孔道士的功法很感興趣,現在聽李大先生說不適合自己,洪天賜感覺非常失望。
李大先生看出了洪天賜的表情,就說:“我們逐漸年紀大了,確實需要找個資質好的人把各自的學問傳下去,可是練功的要求很高,你雖然學過《道德經》,但是其他的道家理論所知甚少,根本就無法修煉。從明天開始你就先跟孫先生和薛先生好好學習,其他的以后再說吧。”
洪天賜無話可說了。
三位先生讓他早點休息,明天開始正式學習,這天他早早地回到小西溝。
洪天賜走后,薛先生對李大先生說:“師兄,你不是一直想找個人把功法傳承下去嗎?我看天賜就不錯呀。”
“是呀,在這大山里能遇到這樣的孩子也是緣分。”孫先生也是相同意見。
李大先生說:“我不是不想傳授給他,可是小師弟的事讓我不能不謹慎,還要看一下再說。”